楓蕘伸手將她攬進(jìn)懷裡,明顯的感覺到她身子一僵。隨即就感覺到頸間有液體滴落在皮膚上,滾燙滾燙的。
“我會把讓你受傷的人找出來。”他說。
司落輕輕點頭。
她從他懷裡退出來,除了眼睛微紅,神色如常。她半躺在牀上,又是那個冷靜自持的司落,彷彿剛纔那柔弱只是錯覺一般。她將自己的懷疑說給他聽,最後下了定論:“這件事情,絕對與沐清歡脫不了干係!”
見楓蕘並沒有因爲(wèi)提到沐清歡而有什麼特別的反應(yīng),她道:“祁墨跟沐清歡有沒有聯(lián)手的可能?”
楓蕘道:“沒有。”
“爲(wèi)什麼這麼確定?”他對沐清歡的信任,總能讓司落失態(tài)。她咄咄逼人的問道:“楓蕘,沐清歡深愛祁墨,我不相信她會心甘情願爲(wèi)我們所用。你千萬不要大意,一步錯,很可能滿盤皆輸。你努力了這麼久,現(xiàn)在是寧可錯殺,也不能放過。”
楓蕘只道:“我清楚自己在做什麼,也知道哪些人該信哪些人不該信。”他在她肩頭輕輕拍了拍:“你好好養(yǎng)傷,其它的事情,暫時不要想太多。如果這次事情真的是沐清歡做的,我不會饒她。”
司落欲言又止,卻又不好說什麼。
她從未看透他所思所想,但是從小到大,她一直相信著他。
望著他的臉,她突然失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還是一個只會躲在祁墨懷裡尋求安全感的孩子……”話沒說完,就見楓蕘神情倏變。這是他的禁區(qū),不論是誰,都不能提。司落不以爲(wèi)自己會是例外。她急忙禁聲,轉(zhuǎn)移了話題:“沐清歡不能跟祁墨重歸於好,我會想辦法,重新得到祁墨的心。”
楓蕘漆黑的睫毛顫了顫,沒有說話,只是輕撫著她的發(fā)。
“你真的不愛他了麼?”半晌,他輕聲問。
司落搖頭,語氣裡難得有了絲惆悵:“小時候的感情,哪能當(dāng)真。況且,我跟他註定是敵人。”
楓蕘從醫(yī)院出來的時候,後面有人跟蹤。
他開著車,對方便緊緊跟隨著。他從後視鏡裡看了一眼,嘴角勾出一絲笑。隨即車子一轉(zhuǎn),駛?cè)肓艘粭l鮮有行人的街道。道路兩旁滿是落葉,風(fēng)起時片片飛起。
楓蕘握著方向盤,前方道路燈光昏黃,有些蒼涼的意味。突然,車子猛地一震,有重物墜落在車頂,車子倏然急剎車,車上的人嘭地滾落。
楓蕘下了車,望著車後的人。
是他安插在祁墨手底下的人。
一道人影,緩緩自他身後的某棵樹後走出來,身形挺拔,氣度卓絕。
楓蕘頭也沒回,眼中神情在昏暗中無比複雜深沉。良久,有風(fēng)起,帶著枯葉打著旋兒自他腳底一直漫延至祁墨腳下。
他這才緩緩轉(zhuǎn)身,望著樹下的男人,仍是那般溫和:“祁先生竟這麼不把人命放在眼裡麼?”
“比起你,尚有不及。”祁墨一開口,冷漠如冰。
那毫無感情的聲音是楓蕘熟悉而又陌生的,這個男人,曾用溫暖的手掌拉著他的小手,用溫暖的聲音說會保護(hù)他。那些本以爲(wèi)已經(jīng)在仇恨中遺忘的往事,原來仍然記得這麼清楚。
如果沒有那些毫無保留的信任,又怎麼會有後來絕望的恨呢。
面前的這個人,是個騙子。
楓蕘低笑兩聲,那是祁墨從沒有聽過的笑,陰森到了極點,也悲傷到了極點,更是詭異之極!
下一刻,楓蕘已然欺身而來,刀光閃過,折射出一道冰冷的光芒,映出他那透著血絲的雙眸!
不知怎麼,祁墨有片刻的怔忡,待回神時,只堪堪後仰躲開那致命的刀鋒,卻被楓蕘一腳踢中胸口,身形倒飛出去,落地時他單膝跪地,一手撐地,才避免了狼狽。
輕咳一聲,嘴角溢出血絲來。
楓蕘的腳步聲輕的近乎於無,祁墨第一次知道,原來有人走路真的能和貓一樣,踩在地上死寂一般。
不遠(yuǎn)處昏黃燈光落在他臉上,他的臉上是溫雅的笑,仍是那樣的孱弱面容,卻連黑暗也掩不住那眼底盪漾著寒光:“千萬不要大意啊祁先生,萬一不小心在我手裡丟了性命,你要拿什麼去保護(hù)你在乎的人?”
祁墨冷眼望著他,擡手拭去嘴角血絲:“憑你,還做不到。”
疾風(fēng)掠過,道路兩旁樹枝嘩啦作響,搖曳婆娑猶如鬼影亂舞。兩道身體碰撞在一起,殺氣如若實質(zhì)般碰撞在一起,以兩人爲(wèi)中心,周邊掀起狂風(fēng),枯葉層層漾開!
兩人的速度快到不可思議,只一瞬便各自分開。楓蕘低咳幾聲,踉蹌了幾步,一口血噴了出來,臉色頓時白若冰霜。
祁墨後退間,腳步踢在樹桿上,閃電般掠了過來,刀光刺目,筆直的朝著楓蕘脖頸割去!
楓蕘嗤了一聲,不避反進(jìn),身形一晃,任由那刀扎進(jìn)自己肩頭,電光石火間,他的另一隻手不知何時握了把半尺長的軍刺,狠狠扎進(jìn)了祁墨左腹!
兵器出體的身體那樣的響,楓蕘悶笑一聲,在這種境況下,他竟還笑得出來。兩人猛然推開對方,鮮血噴濺出來,染紅了彼此的衣服。
這是兩人,第一次如此以命相博。
誰都沒有留餘地,招招致命,直取對方要害,沒有絲毫遲疑。
仇恨令他們爲(wèi)敵,仇恨也令他們想置對方於死地。
楓蕘道:“我就知道,我輕易殺不了你。”
祁墨沒有作答。
可是兩人都清楚,祁墨剛纔刀鋒失了準(zhǔn)度。那一刀,明明可以扎進(jìn)楓蕘的胸口……
祁墨目光森寒的望著楓蕘,他不會看錯,剛纔那一刻從楓蕘眼中露出來複雜的神色,有一絲……熟悉。
縱使受了傷,兩人身軀仍挺直如松柏,背脊沒有因爲(wèi)受傷而有半分頹靡。
楓蕘漆黑的眸色如同一眼望不見底的寒潭,冷幽幽的望著黑暗中看不清神色的祁墨,握著軍刺的手不易察覺的顫了顫,面上如同覆了層寒霜,跟剛纔那溫潤的模樣大相徑庭。
祁墨緩緩提步,朝他走去,燈光在他臉上一閃而過,令楓蕘看清楚了他那雙暗夜般深邃的眸子裡,燃起的兩簇烈火。
“你,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