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7】近戰(zhàn)

鄧世昌當初接到命令，任命他爲北海艦隊司令員，要求他率領北海艦隊去青島接受改裝，南下與皇家海軍中國艦隊決一死戰(zhàn)，他還以爲自己聽錯了，反覆看電報，才知道是真的。

與作戰(zhàn)電報一起發(fā)來天津大沽口的還有姚梵的密電，由情報部的專員親手轉(zhuǎn)交。

鄧世昌打開電報，上面只有簡單地一句話：“向祖國證明你的勇氣，祖國才能放心把稱雄四海的艦隊交給你。”

鄧世昌見過在中國領海耀武揚威的皇家艦隊，知道那是一羣怎樣強大的對手。他在南下青島的海上也想過，新政府究竟是要考驗他的忠誠，還是要藉著英國人的手來消滅滿清遺留下來的水師官兵。

對於這後一種設想，鄧世昌很快就排除了。

北海艦隊政委陳偉鵬是總政治部從北京派來的，陳偉鵬爲人品性忠厚，處事機智果斷，讀過私塾但沒有考取秀才，家裡開漆器店，小手工業(yè)家庭出身的他用對於共和國的滿腔熱情，和對於姚梵的狂熱崇拜打消了鄧世昌的顧慮。

“老鄧！爲了祖國，何惜此頭？！姚主席領導的革命軍戰(zhàn)無不勝，解放了全國！前來干涉中國內(nèi)政的五國聯(lián)軍多麼驕橫啊！不也被打得稀巴爛嗎！長江艦?　隊遇到我們革命軍，被打的落花流水，六條船全餵了王八！”

陳偉鵬自從來到北海艦隊，便帶著他的政治處上下幾十號人不停地給水兵和軍官們進行思想教育，鄧世昌明白，船上現(xiàn)在到處是陳偉鵬的人，每個人都憧憬著政委和政治處的教導員們所宣傳的人人平等的新中華、新生活。

政府沒有調(diào)整水師基層官兵的待遇，依舊是一等水手10兩月銀，一等炮手20兩月銀，只是原本水師高級官員的收入被大幅降低了，比如水師提督的年俸加上船俸的年收入8400兩，被強行按照全軍統(tǒng)一的級別工資標準劃定了。鄧世昌雖然被從“海東雲(yún)號”炮艦管帶提到了北海艦隊司令的位置上，月工資也只有245兩，年工資2940兩，和他以前2600多兩的年收入相比沒有提高多少。

但對於基層水兵來說，現(xiàn)在的工資全部是足額發(fā)放，再也沒有剋扣，完全是實打?qū)嵉挠烧尾堪l(fā)給，等於是收入倍增。

而且新政府派來的政委毫無架子，成天的在船上和基地裡推行官兵平等的新軍紀，再也不要磕頭，也廢除了一切肉刑，因此新政府在基層水兵中極受擁護。

在經(jīng)過一個多月的共同條令的學習，大練特練了一番隊列，每天強調(diào)軍容軍紀之後，北海艦隊煥然一新。

鄧世昌知道眼下全國都在軍管之下。甚至北洋水師、南洋水師、福建水師、廣東水師原來的提督都被革職審查，凡是陸軍出身調(diào)到水師的外行提督參將，幾乎全部被抄家槍決或者被髮配勞改營，只有正經(jīng)的從福建船政學堂畢業(yè)的專業(yè)軍官才能被重用。

現(xiàn)在從四大水師改編而來的三大艦隊中，人事變動極爲劇烈，“船政系”一花獨放，帶著出身貧苦的“政治系”一起飛速的崛起，安插進水師的滿清官僚和淮軍湘軍的陸軍軍官們則被清掃一空。鄧世昌在這樣劇烈的動盪之下，原本只希望明哲保身，留在他心愛的海軍中和軍艦爲伍。

可偏偏那個人不知從哪裡聽說了他鄧世昌，如坐火箭一般的把他一舉提拔爲北海艦隊司令！

對於那個人，鄧世昌從來沒見過，但是現(xiàn)在到處都貼著他的畫像，畫像上的他看上去和藹可親，像士兵一樣穿著一身樸素的綠軍裝，只是沒有紅領章，也沒戴軍帽。

鄧世昌看過那個人的著作，看完之後鄧世昌才生平第一次明瞭政治這個詞的意義。對於中央秘密下發(fā)海軍的各種新教材，鄧世昌心服口服，聽說這些也都是那個人親自組織人手編印的。

《海軍艦船原理》，《航行與艦艇強度》，《海況分析與作戰(zhàn)》，《基礎海上定位》，《遠洋航行艦艇維護》，《海上機動與編隊條例》，《航海心理學》…………這些教材原則上不許上艦，上艦的話必須保證在必要時立刻予以銷燬，以免落入敵人手中。

鄧世昌一直在如飢似渴的研讀這些海軍內(nèi)部給高級軍官提供的秘密教材，越看越覺得博大精深，心中對那個人更是崇拜。

在青島碼頭，鄧世昌第一次看見一種叫做起重機的機器，長長的吊臂能夠?qū)⒋蠋资畤嵵氐拇笈诘踝摺Ｓ行┕と藥е环N奇怪的大鐵罐子上船，用一種噴藍火的氣槍如同切豆腐一般將船首的火炮基座切割下來。

“聽說這就是世界目前最先進的技術。”政委陳偉鵬得意的對鄧世昌道。

在觀摩了82式80mm無後坐力炮的陸地射擊表演後，鄧世昌心服口服。

“這炮威力霸道絕倫！這樣猛烈的開花彈我從未見過，如果木船中上一發(fā)，便是千噸的船也消受不住！

偏偏這樣大的威力卻又如此神奇，居然沒有後坐力，兩人便可開炮，實乃軍國利器啊！

這炮彈居然能把發(fā)射藥包在裡面，不須炮兵臨陣對著炮管裝填搗實，大大節(jié)約發(fā)射時間，一分鐘5到6發(fā)，實在是不可思議！大清的火炮，總要3分鐘才能打一發(fā)，這樣的快炮我從沒見過，而且威力這樣驚人！”鄧世昌連連感慨。

“可惜就是射程不夠，若是能夠把炮筒加長加粗，炮彈多填火藥，想必能大大及遠，裝在船上定能讓我大清海軍揚威亞洲！”鄧世昌很敏感的提出了假設。

“老鄧，咱們一定要設法近戰(zhàn)，無後坐力炮雖然威力大，但是不能及遠，只有衝到兩千米以內(nèi)才能打?qū)κ忠粋€下馬威。”政委陳偉鵬叮囑道。

“英國人的艦炮一般在4000米開炮，以3000米爲齊射距離，要衝到2000米內(nèi)，非有決死的勇氣才行。”

“老鄧。”

“偉鵬同志放心，我鄧世昌一定不辜負姚主席知遇之恩。”

1877年春，東海海面，偏東風二級，海平面遠處的水天分界線時隱時現(xiàn)，雪白的浪花拍打著戰(zhàn)艦，伴隨著蒸汽發(fā)動機的巨大響聲，如曇花般生生滅滅。

鄧世昌渾身肌肉繃緊著，下令：“所有戰(zhàn)艦升全帆，一字陣型迎敵。”

於是在皇家中國艦隊以單列縱隊排開在大海戰(zhàn)場的西面時，北海艦隊的五條戰(zhàn)艦排成橫隊拉著滿帆向西面處於t位的皇家海軍齊頭並進。

“決戰(zhàn)嗎？看來這些黃皮豬在大英帝國給他們的數(shù)次懲罰中還沒學會什麼是恭敬。”格里金不屑的望著北海艦隊那五條千噸出頭的小船組成的孤單身影。

皇家海軍中國艦隊旗艦愛勒考特號排水量4700噸，3550馬力，全功率輸出12節(jié)航速，掛滿帆順風可達15節(jié)。

一條五級戰(zhàn)艦克里奧帕特拉號排水量爲2380噸，有著2540馬力的全功率輸出。

兩條六級艦佩加薩號和阿巴特羅斯號排水量分別爲1130噸和940噸，蒸汽動力爲940馬力和830馬力。

即便是兩條小炮艇，也有著500多噸排水量和500馬力的動力。

和之前衝進長江的封鎖艦隊想比，中國艦隊此刻的海上主力纔是其真正實力的體現(xiàn)。

北海艦隊的旗艦是威遠號，1268噸排水量，750馬力，是中國第一條也是唯一一條鐵龍骨戰(zhàn)艦，造船用的鐵龍骨從法國採購，主機從英國採購，船身由福建船政所製造。爲了應對革命軍愈演愈烈的攻城掠地，福州船政所緊趕慢趕，居然把原本應該在1877年下水的戰(zhàn)艦提前到了1876年底，可正好趕上革命軍席捲全國，於是在姚梵用優(yōu)厚待遇收編了全國海軍之後，威遠號如歷史上一般，被調(diào)往北方，成爲了新組建的北海艦隊的旗艦。

這年頭就是這樣，中國連750馬力的船用蒸汽機都造不出，合格的鐵龍骨也不會鑄造。

威遠號唯一的優(yōu)勢是，當滿帆順風時，他能開出16節(jié)的高速，狹窄的船身和鐵龍骨提供的結(jié)構(gòu)穩(wěn)定性，讓他能更好地利用風力。

北海艦隊其餘四條戰(zhàn)艦則平均9到10節(jié)的航速，滿帆不過13到1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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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北海艦隊全員滿帆滿功率的衝擊而來，英國皇家海軍開炮了。

看到敵艦開炮，鄧世昌瞪著眼眉在步話機中下令道：“不要怕！迎上去！各艦認準自己的目標，死死咬住，一定要衝進2000米的射程，只要能打中一發(fā)高爆榴彈，一定能讓英國人拉清單！”

隨著英國艦隊的炮擊，海浪翻滾的節(jié)奏似乎也加劇了。

爲了提高命中而緩行的戰(zhàn)艦將四周的浪花震動著擠碎拋向海面，皇家海軍仗著炮管口徑，隔著4500米就開始發(fā)炮。1877年的軍艦主炮開炮時間要3分鐘，甚至有些大口徑火炮需要五分鐘才能開一炮，這給了北海艦隊充足的時間。

鄧世昌明白，按照目前艦隊順風的12節(jié)平均航速，要把距離從4500米拉近到1500左右，需要8到9分鐘，這點時間大概足夠?qū)κ值呐炁谌锡R射。

格里金在4500米的第一次射擊並沒有選擇齊射，各艦選擇了依次開炮，戰(zhàn)艦上的一門門火炮咚咚的作響，一發(fā)發(fā)的向北海艦隊單獨射擊，要的就是那種連續(xù)不斷的氣勢，這樣一來，艦隊的開火就沒有間歇期，不需要在齊射之後長時間的等待。

皇家海軍中國艦隊作爲從東印度艦隊獨立出來的艦隊，規(guī)模不大，戰(zhàn)艦成色一般，除了旗艦愛勒考特號，其餘各艦並不具備5000米到6000米的遠距離射擊。因此一般採用的是拉近到3000米至2000米後，用精準密集的炮火淹沒對手。

格里金對於自己的戰(zhàn)艦有著充足的自信，以皇家海軍的戰(zhàn)艦實力，大清國的那些實心火炮鐵丸根本無法撼動分毫，至於開花彈，清國的開花彈只能破碎成4到6片，殺傷力極低，如果打在英軍戰(zhàn)艦厚厚的橡木殼體上，大約只能炸出個黑色塗鴉。

格里金聽參加過第二次鴉片戰(zhàn)爭的胡斯爵士說過，中國的海軍極懦弱，火炮射程極短，大約只有1500米到2000米，一旦衝到500米距離上，英國戰(zhàn)艦上密密麻麻的火炮攢射足以把那些黃皮豬的勇氣全部打飛，這時是否要選擇接受對方的投降，或者乾脆近距離的把對方打成一堆海上浮木，完全取決於英國海軍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