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然,那偈語竟從鏡裡冒了出來,飄蕩在半空之中,緩速徘徊、凝聚,玄默目不斜視地盯著這一幕。
當文字完全融合,凝聚成一人影。他頭戴紫冠,劍眉下一雙眼眸燦爛如寒星;一襲鎧甲,身姿挺拔如蒼松;氣勢剛健,好似驕陽烈火。
玄默低頭,見棺中屍身歷經三百餘年,居然還能保存如初,而且那屍身竟然和身前的人影一模一樣,這讓他又驚又奇。
“我已在這裡等了你很久。”人影緩緩開口。他正是那位射日英雄大羿,附在輪迴鏡中的殘魂。今日玄默闖入墓室,觸動神器纔將他驚醒。
玄默面對這位先祖,既未行禮,也不知該如何稱呼他,只是開口問道:“你遺留一縷殘魂在這世間,可是有什麼未完成的心願?”
大羿回道:“玄默,我想告訴你一個秘密,一個關於神的秘密!”
玄默剛想開口,整個人突然失控。這男子的每寸肌膚,就像被火焰灼燒一般,疼痛難忍。他雙拳緊握,只是渾身上下再也使不出任何力道,只能大聲呼喝,直到整個身軀化成一縷紫色光芒,瞬間被攝入鏡中。
數世輪迴,再現當年。
玄默安靜地躺在大青石上,過了好一會,才緩慢地睜開雙眼,爬了起來。山林碧綠蔥翠,花草清新。林間,鳥兒的嘰喳,野獸的嘶鳴,接連不斷。天空,祥雲悠悠,有一行白鷺飛過。這等美景映入那男子的眼中,心情不知不覺暢快了幾分。
突然,天地大變,東方海面升起一隻三足金烏,向天空唯一的太陽飛去,氣溫也隨之急劇上升。飛翔的鳥羣,感受到天氣的變化,紛紛降落,逃往樹林。玄默仰望天空異變,心神大亂,腦海一片空白,只依稀記得自己飛入到鏡中,可這裡的景象又是如此地真實。
而後,一隻又一隻的金烏,追了上來,一共九隻,同太陽並肩。十日燎原,光芒所照之處,頃刻化爲人間煉獄!
白雲被烤得鮮紅,翻滾不止,似在抗爭。空中不見生靈,所有的飛禽走獸,皆在林間躲避。樹木迅速枯萎,燃起熊熊烈火,一顆引一顆,不消片刻,已成火海。飛禽掙扎,走獸嘶鳴,接連不斷地浴火而亡。
玄默很想去阻止這一切,但自己那卑微的力量,又豈能打敗天上的太陽?他再次感受到身上的每寸肌膚,灼痛難忍,迅速運起太虛真法,護住心脈。一根樹枝隨著烈火燃燒,掉落下來。那男子恢復意識,快要砸到他的瞬間,躍動身形,向後跳去。
上蒼無情,雖見萬物哀嚎,卻也無動於衷!天地爲爐,衆生又有誰不在飽受煎熬?
大海正在濃縮,即使是號稱“不見天日”的北冥,亦難逃金烏的光芒。所有的水族,全都逃進海底深域,多活一刻是一刻。黃河大江已變成湯鍋,涇河與渭水迅速乾涸,所有的生靈盡皆無存。
玄默不想再感受這死亡的恐懼,駕起飛劍,向前方飛去,企圖逃離。即使以真法護體,那炙熱的空氣,也令他喘息困難。
這男子飛過山川大地,飛過城邑小村,見到有無數凡人癱在地上,虛弱地向上蒼哀求。有的已被烤成乾屍,再也不能開口。悲慘的景象,一個比一個淒涼。
玄默驚心喪膽,因體力耗盡,直接從飛劍上跌落下來。蒼穹之頂有一道金光射下,使他承受的熱量頓時大減。
那是輪迴鏡開啓的陣眼,玄默逐漸失控,徐徐升起,向陣眼飄去。
歲月輪轉,重回現實。
輪迴鏡之中,射出一縷光芒。玄默被一股大力重重摔在了地上,有一些狼狽,一些緊張。慌亂的心情仍無法平復,他愣在了原地,默不作聲,但那恐怖的記憶,已深深地刻在腦海,揮之不去。
“神靈因受清氣滋養,方能亙古不滅。可是,早在數千年前,神界已察覺,這股清氣正在流逝。”大羿見這位後世子孫驚魂未定,又向他走近了兩步。“當清氣耗盡,神靈也會像我們凡人一樣死亡,而他們則稱之爲——神隱。”
神靈隱退,不復輪迴,此乃諸神避之不及的痛處,哪怕是高高在上的天之主宰太一神,亦對神隱有著深深的恐懼。
玄默聞言,緩和過來,陡然爬起,道:“清氣流逝和十日浩劫有何關係?”
“十日之力足可毀滅一切,太一神希望以此來鎮壓人間濁氣,延緩清氣流逝的速度。”大羿內心對萬物的憐憫之情,無分毫減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