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騎臨江貔虎噪,千艘列炬魚龍怒!
四月初來,九江-安慶一隅,大勝之後,初十兵變過。
後期,待蕭郎將宵衣旰食,疲奔各營間,編伍調解事。
總算經得又十數天之努力,大批降兵降將,俱安穩塑型,消化各部之間。
軍內衝突、逃兵現象漸次罕之。
到得月中旬光景,已盡穩定服帖是矣。
這期間,南京處,亦遲來回批旨意。
原蕭將捷報遞本之內,所填封功嘉獎各部將官一事,南京朝廷無不照準。
且湖北叛軍事上,亦大抵默許蕭靖川自行編伍情況,唯那叛首左良玉其子左夢庚,要求遣隊押解,直遞南京。
對此,蕭也全無異議,遂就覈準,解赴罪員東去矣。
除此外,隨來旨意,按下未表瑣碎,致中那兒,此番,竟亦是急情,著遣親信越修,秘密跟來九江地。
只不好露面兒,經轉齊綱,從間傳遞來山東急訊。
那日,蕭本還正在城中,大宴犒軍。
席上,虎臣醉酒,大剌剌,口內狂語,延說,此番大勝,各部兵強馬壯。
意主欲要整兵再戰,乘勝追擊,就勢反溯長江西去,一舉拿下武昌,順轄湖北全境。
此意,實際蕭亦並不是沒有想過。
念來,倘若就此先兵出手,不待聖意回,先斬後奏,順勢奪了湖北。
那兩省連氣,往北便可直接河南。
到時諾大地盤,養兵籌謀,帶甲數十萬,想想,便覺痛快。
可,不論怎說,終究是天不遂人願!
慶功宴口,酒過三巡,就在蕭郎居首,醉眼迷離間,齊綱謹色肅穆而入帳。
蕭郎觀去,知定有大事出,不消怠慢。
後趕走後堂密語,至此,方解致中消息。
無他,唯山東急奏而已。
此事,南廷回召並不言說,想是,現今蕭郎將兵鋒正勁,弘光皇帝恐也是怕。
怕這個連襟兒挑在此般時刻,有所異動。
別是剛消一個左良玉,便又生一個蕭良玉。
那樣,南京便就徹底休矣。
致中信間,一五一十,盡道山東戰情。
什麼敵將多鐸掛帥,所御七八萬兵,又黃得功月餘間,如何死抗濟南,據城困守。
劉良佐、劉澤清兩部尾大不掉,不予支援。
應說盡說,俱告了蕭個瓷實。
且這之餘,致中信札最後,亦重點對得如今態勢有來深謀。
結合現下蕭軍情況,信中言:
建奴鐵蹄南下,意料之中事。
聞析欲判,想不日山東腹地便會牽連戰火之間。
劉良佐、劉澤清二人,俱不可信。
戰情態勢,或恐比那先前預料推演之情況還要惡劣萬分。
眼下,兄擁兵展闊,屯於湖北、江西兩省夾道江畔,自以帶甲十數萬。
此時節,正逢大計要津之刻,萬不能輕舉妄動,以防錯失良機。
弟私以爲,現今形勢,唯暫按兵不動爲最佳。
且無詔絕不可回。
既有詔,也請盡耐脾性,與我處互通有無,再較研判局面好下場。
你我籌謀一遭,到底能否大事得成,就看此時矣!
萬望慎行,以待天時是也。
展信閱罷,蕭郎感嘆唏噓,頓消酒醒七八分去。
胸懷間,亢奮、踟躕、緊張,糅雜反覆,亂緒悶攪胸口,好不難受。其想是,也盡虧了致中這會兒能一語點醒夢中人。
倘順了剛席間所念,真就預備西進之法。
再晚個幾日,怕還就真真扛不住引誘,率大軍武昌而走矣。
旦果真如此,則大事恐就踏空,後繼再難籌備。
如此這般,諸類云云,略講不繁絮話也.
一晃,又數日過去。
時來四月末,廿五這天。
堪經半月餘整頓,眼下軍中,各部各營按日加緊演訓,步調正軌。
左良玉當時九江一地所攜帶大軍應需糧草,也夠二三月之用。
經銘祿統一調配協理,蕭亦終算可短時鬆寬手腳,喘上一口氣了。
於是這日晌午剛過,蕭難得抽開身,就縱馬領喪門星一隊衛戍,帶了幾罈好酒,專奔傳武墳塋而去。
要說,這王傳武,剛得展功,就身死將消,實爲可惜。
大半月以來,蕭雖諸多軍務纏身,可亦心心念念,要挑個時間,來此墳前祭拜,聊表心意。
這天,既終得鬆閒,也便不再顧擇什麼時日了,念頭一起,便也就馳馬過了來。
且說這處墳塋,亦是月初時,蕭靖川親口吩咐,就選於安慶南阻擊地那密林之前的。
由去長庭替來張羅,倒也無需什麼廟祠一類,僅就將個傳武、老黃兩具屍骸收攏,挨近豎二墳包亦就可行也。
除此,立碑自無消多言,亦是今日親身過了來,蕭纔是發現。
想去,長庭自也有心,亦不曉眼下這般兵荒馬亂的,其人到底是從哪兒淘換來這般上好的青石碑料。
至左右墓垣風水牆,竟也青磚砌了個規整,半圓合圍。
是背山面水,好塊風水寶穴之所在矣。
“籲——”
江風潮涼,就在蕭人一個,獨自傳武墳塋前忙叨之刻。
忽來,不遠西南向,山路快馬,顧長庭一騎,朝此飛抵而至。
待距三十餘步距離,喪門星領攜一隊衛戍,業正外延待命歇腳。
長庭馬上一蹬腿,疾躍下,正跳喪門星身前。
“籲!”
“籲!”
“誒,你”
“好傢伙,我說顧副將,你這來去奔雷的,怎就不早剎兩步?”
“乾脆,你呀,跟這兒撞死我得了。”
“我也一堆兒埋了,跟王將軍湊個伴兒!”
喪門星見勢長庭愣蠻著,也不消什麼急不急,擎是會來懸的。
好險沒勒馬合身撞自己身上。
於是這才上趕話兒,噎了長庭一句。
聞是,長庭這人爽直,倒也咧嘴沒多在意,亦未接茬,只自顧問口。
“呵呵,將軍他.”
“哦,就那邊掃墓呢,沒甚旁礙,你有事直接去吧。”喪門星答也乾脆,順手一指,便揭過剛纔言語。
兩廂話畢,長庭丟馬繮子,由此徑直朝蕭便走。
未及挨近,那傳武碑前,蕭弓腰面坐著,又上了三柱香。
“是長庭吧?”
“你怎這會兒來了?”
“難道又哪個營跑走逃兵?還是私鬥泄憤,再出了人命?!”
此言聽去,便可察其間多少對待此等事,蕭已甚感不耐煩躁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