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萊停下腳步,看著米小滿清理顧菟裙襬上的草屑,小兔妖仰著頭,咯咯咯的輕笑。
一百二十歲的小師弟,被七歲的大師兄照顧著,幸福感快要溢出來。
回山的路上,顧菟就顛顛的跟在米小滿和蘇小暖身後,一路上蹦蹦跳跳,巴拉巴拉,白色的紗紗裙在山風裡輕舞。
寵物就是寵物,年紀再大,智慧也就那樣。
孤獨久了,別人的一點點關心,都能感動的不行。
又一次停下腳步,清理裙襬上的草屑,到這會,時萊才反應過來,顧菟好像只有這麼一件衣服,而且,昨天晚上她就是穿著裙子睡覺的。
裙子其實並不合身,而且睡覺時穿肯定也不舒服。
他估摸著顧菟的那點身高,不如找一件自己的舊衣服給她當睡衣。
反正就那麼一點點高,一件T恤就能從頭套到腳。
回到道觀,他在箱子裡翻了翻,呆呆的坐在凳子上發呆。
找了半天才發現,他以前穿的全是名牌短袖。
中國電信、中國移動、海天醬油、太太雞精......
日子不知不覺變了個模樣,那些曾經的磨難終究會沉澱到箱底。
......
晨光穿過雕花窗櫺,竈房裡飄出陣陣香氣。
胡楊今早已經來履行之前的約定,爲時萊等人烹飪一個月的膳食。
工作並不算繁重,仙女湖畔修好後,顧蘇橋兄弟六人已經沒在山上吃飯,正常情況下,胡楊只需要爲時萊師徒四人加上鮑燕青和曲招娣準備膳食就行。
不過有一週沒見面,米小滿今天熱情的挽留了六個老小子。
胡楊爲他們準備了一頓豐盛的早餐。
麪條是現做的,不是七十歲老大爺過生日時才能吃到的掛麪。
臊子是用泡椒現炒的雞雜,酸辣氣息勾得人直咽口水。
“都來嚐嚐京城的特產!”米小滿從冰箱裡拿出個飲料瓶,小手招呼,“這是基哥託我給大家帶回來的,我揹著它走了好遠好遠的路。”
蘇小暖和曲招娣端著碗從廚房出來,對視了一眼,圓滑的轉了個彎,直接走出木門。
時萊捧著碗走到院牆外面,蹲在地上,靠著牆壁,連吃麪都不敢大聲嗦,害怕被小傢伙想起來她還有個師父。
只有謝靈運不避不讓,看向衆人的眼神極爲複雜。
梅山觀六兄弟見瓶子裡泛著可疑的青灰色,默默的向後退了一步。
“必須喝,不喝就是不給我面子。”小傢伙拍著桌子,熱情的威脅著。
爲了帶這瓶豆汁回來,她可受了不少罪。
長者賜,不可辭!
顧蘇橋作爲大師弟,硬著頭皮灌下一小口。
喉結滾動三下才嚥下去,面不改色道:“好......不愧是京城風味,謝謝大師兄!”
沈雲諫狐疑地看著他,嗅了嗅,想著臭豆腐也是聞著臭吃著香,仰脖就是一口。
僵在原地半晌,他突然對四個師弟豎起大拇指:“絕了!大師兄去京城還想著我們,多謝大師兄!”
死道友不死貧道,既然貧道已經死了,那大家就同歸於盡吧。
剩下四兄弟對曾經的住持師兄還是信任的,紛紛端起碗一飲而盡。
晨光刺破雲層,卻照不進他們空洞的眼底。
他們用殺人般的眼神看著兩位師兄,又強忍著心中的悲涼,對米小滿讚不絕口。
表達不出的情緒,纔是真的壓抑。
顧菟懵懂的看著他們,只聽說這是綠豆榨汁熬製而成,大家都說好,便興高采烈的跳過去,仰起頭看著米小滿,也想要討要一杯嚐嚐。
大師兄這麼好,一定會捨得。
米小滿對上顧菟祈求的眼神,有那麼一瞬間良心發現,遲疑了會,拒絕道:“這個小孩子不能喝。”
“啊?”
“你看,小暖和蛐蛐都沒有喝。”
“哦。”顧菟耷拉著耳朵轉身,背影落寞得像朵凋謝的蒲公英。
大師兄還是不喜歡自己......
米小滿無奈的嘆了口,跺了跺腳,“回來回來,這是你自己要喝的啊,你就少喝一點點,嚐嚐味道就好。”
小兔妖頓時開心起來,跑回去用力的抱了抱大師兄,端起碗,很給面子一飲而盡。
然後......
整個道觀都能聽見小兔妖的嘔吐聲。
她跌跌撞撞的走到謝靈運身邊,癱在地上,雪白的絨毛都黯淡了,望著天空。
“上仙,我中毒了,快要死了,我的房間裡還有三根黃瓜,十一片白菜,一根蘿蔔,四顆野李子,上仙,能把它們和我埋在一起嗎?”
謝靈運憐憫的看著她。
這次真不能怪米小滿,確實你自己找死啊!
“沒有中毒,沒有中毒。”米小滿見她這樣,有點點自責,要把她給拉起來。
顧菟全身無力,靠在米小滿的懷裡,癟嘴看向她,喃喃道,“大師兄,我不怪你的,都是那個可惡的雞哥,是它下的毒。”
從未謀面的雞哥,讓顧菟第一次起了殺心。
嗯,到這會,她也沒有怪米小滿。
大師兄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快,蛐蛐,把你的果子給我拿幾顆,小暖,倒杯水過來。”
米小滿急的跳腳,後院一片兵荒馬亂。
時萊吃完麪條回到後院裡,就看到顧菟的眼眶更紅了,三瓣嘴癟著,傷心欲絕的模樣,連紗紗裙上沾的水跡都沒力氣清理。
那可是小兔妖最心愛的寶貝啊。
米小滿真是個合格的大師兄。
童叟皆欺,公平公正公開。
這會她已經吃了五顆野果,喝了兩碗清水,總算壓下了腸胃的翻涌,蜷在古樹下,抱著膝蓋懷疑兔生。
人類爲什麼會發明這麼難喝的東西?
那個雞哥爲什麼要害我?
時萊默默的替李萬基默哀了三秒。
兔子是很記仇的。
玉兔在廣寒宮被素娥打了一拳,十八年後,素娥投胎到天竺當了公主,她都得跑去報仇。
正常人,誰把一拳記恨十八年啊!
南都市內,李萬基剛剛起牀,莫名覺得後背有些發涼。
“是不是昨晚冷氣開大了?”他嘟囔了一聲,翻出件半袖襯衣套在T恤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