耍錢的地點在永樂街西頭的一間並不臨街的民房裡，這個地方外表破破爛爛，進門一個小院，裡面三間瓦房，門口沒有任何招牌，也不對外營業，但卻是附近幾條街的混混們都熟知的地下賭場。

賭場的老闆姓薛，雖然沒什麼名氣，但卻是老牌混混，在這裡開賭場，自然是有人罩著，卻不是‘大燜子’，而是一個沒有哪個混混敢隨意招惹的人。

薛老闆有牌面，所以肥東把賭局選在這裡，以期能報一箭之仇，‘大燜子’上次在高家巷的牌局裡連贏他三場，幹掉他近八千塊，損失慘重，這口惡氣一定要找回來。

事後肥東才聽說‘大燜子’收了個小弟，會出老千，更是氣的哇哇暴跳，但怎奈沒有當場抓住人家，說啥都沒用，這回肥東有準備，也找了耍錢的行家，不但會出老千，而且還有一雙能識別老千的火眼。

肥東專門包了一間房，請薛老闆親自掌眼，做中人，抽頭翻雙倍，只要是在城北永樂街一帶混的，很少人敢不給面子，局已做好，就怕‘大燜子’不來，若是敢來，就怕他不出千。

‘大燜子’來了，而且是開開心心的來了，場子選在永樂街，說到底還是他的地頭，薛老闆人精，不好惹，但也必須給他三分面子，地利、人和，就差個天時。

這天時麼，是要看心情的，這個夜晚難得的涼爽，清風微拂，皓月當空，連老天爺都體諒我‘大燜子’難得透口氣，爽利。

‘大燜子’帶了四個小弟來，其中兩個被擋在了外面，而肥東也同樣，只帶兩個小弟進場，玩兒法選了最簡單、最刺激的砸金花，三局爲限，底牌一百，上不封頂。

“哥，今天肥東身邊的人都眼生。”疙瘩豆小聲提醒‘大燜子’，他一進場就發現不對，無論是被擋在外面的幾位，還是現在在場子裡的兩個，他都沒見過。

這不應該，一直跟在肥東身邊的尕輝並沒有出現，取而代之的是兩個生面孔，一個生的五大三粗，滿臉橫肉，一雙環眼看上去十分兇惡，他跟肥東站一起，簡直分不出來哪個是老大。

另一個，乍看上去普普通通，但左臉頰下方一道很清晰的刀疤，給人一種心驚肉跳的感覺。

肥東身邊何時多了這樣的人物，不用疙瘩豆提醒，‘大燜子’也早就注意到了，立刻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肥胖子，幾日不見，身邊換人了？”‘大燜子’說著話拿眼睛直瞟薛老闆，詢問中帶有疑慮，在場子裡玩兒，最忌諱生面孔。

薛老闆則眼觀鼻，鼻觀口，根本就沒看‘大燜子’，不知道在想什麼糊塗心思。

“幾日？你特麼都十天沒露面了，怎麼地？贏了老子的錢光顧著瀟灑啦？看不上咱們街邊這些弟兄了？老子收兩個小弟，也需要跟你報備？”肥東一通連珠炮，話說的理直氣壯。

“臥槽，幾個破錢你至於麼？你特麼小弟大換血，老子關心一下不可以麼？”‘大燜子’嘴上硬，但也挑不出太多理來，也不等肥東回話，他乾脆一扭腦袋，衝著薛老闆道，“薛老哥，這是你的地頭，你資歷深，大夥都指著你主持公道，你就說句話，這倆生面孔合不合規矩？”

“咋不合規矩？上次在高家巷，你不也帶著新收的小弟麼？人家肥東沒說你啥吧？”薛老闆微擡眉眼，臉色不冷不熱，但態度卻是相當鮮明。

“嘿，我說薛老闆，高家巷是高家巷，這裡是永樂街，莫非那邊的事兒，你也能管？”

“不好意思，高家巷那邊歸我了，人家老李不玩兒了。”

“臥槽，牛逼！”‘大燜子’伸出大拇哥，但著實被擠兌的乾瞪眼，“可是這一前一後的事兒，根本不搭嘎呀。”

“廢幾把什麼話，你到底玩兒不玩？”肥東啪的一拍桌子，早就不耐煩了。

“別得瑟啊，肥東，老子要是不想玩兒，不會大晚上的巴巴跑來，但是玩兒牌就要講規矩，兩個新人的事兒不說清楚，老子就是懷疑你在挖坑，傻子纔會往裡面跳。”

“草泥馬！‘大燜子’，你要這樣說話，就是明擺著看不起我身邊的兄弟，那就等於是看不起老子，不玩兒可以，把上次蒙老子的錢雙倍擺桌面上，否則要你好看！”

肥東說著話，兇狠的眼神瞄向了‘大燜子’身後另外一個年輕小夥，此人正是‘大燜子’一個多月前新收的小弟，曾在高家巷的賭場裡出現過，當時無論牌九、麻將，這小子都曾上過桌，幾乎大小通吃。

那小弟被瞪的忽悠一下躲在‘大燜子’身後，雖然相信自家大哥能擺平眼前的事兒，但也心虛的不得了。

“你滾你嘛的！”‘大燜子’更橫，也是猛的一拍桌子，伸手指著肥東的鼻子，“你他媽要臉不？上次牌局願賭服輸，哪兒清哪兒了，事後跟老子翻舊賬？你憑什麼？說老子蒙你的錢？你大爺的，你咋不說老子睡你女人？

“哎哎，薛老闆，你都聽見了？這種輸不起的鳥人，你還給他掌眼？小心壞名聲，不玩兒了，滾你麻蛋，走人！”

“站住！”一聲斷喝，震的人耳朵發顫，喊話卻不是肥東，也不是一直裝死人的薛老闆，而是肥東身邊的大漢。

“要敢走出這道門，老子剁你一雙手。”大漢說著話，從後腰摸出一把刀，嘭的一聲狠狠的插在了桌子上，刀柄在急速的顫動中顯得極爲惹眼。

“薛老闆，這事兒你管不管？”‘大燜子’被剛纔那聲斷喝給嚇了一跳，回頭再看插在桌子上的那把刀，心中雪亮，肥東可不是簡單的在牌局上挖坑，今天實際上是把他誆來跳一個大坑。

翻臉？尼瑪的，老子怕你呀？

若在別的地方，‘大燜子’還有所顧忌，但在永樂街，他隨便跺跺腳就能聚攏一二十號小弟，跟肥東打架也不是第一次了，但這孫子是頭一回在他面前玩兒陰的。

“人家薛老闆早就擺明態度了，你腦子裡有屎呀？”

“草泥馬，大哥說話，你算哪根蔥？！”眼看薛老闆陪著笑臉一副左右爲難的樣子，但就是不答話，‘大燜子’真火了，伸手一指那喊話的大漢，蹭蹭幾步就衝了上去，擡手就要給這個面相很兇的新小弟來兩巴掌。

架還沒開打，氣焰一定要先燒起來，這是‘大燜子’多年征戰街頭的經驗。

沒想到，哎呦一聲，‘大燜子’的手指已經被對方給一把揪住，這個滿臉橫肉的大漢不但反應快，而且極爲生猛，想都沒想，順勢翻腕子一扭，咔嚓一下，在場所有人都聽到了骨頭斷裂的聲音，令人牙酸。

‘大燜子’如殺豬一般叫了起來，他的食指和中指被對方生生扭斷，這還沒算完，大漢不但不放手，另一隻手已經薅住了‘大燜子’的頭髮上，往前一拽，再猛的一壓手腕，呯的一聲，就把‘大燜子’碩大的腦袋給砸在桌子上。

“草泥馬的，你看老子像哪根蔥？”

只兩招，身高馬大的‘大燜子’便被對方制住了，這一突然變故讓‘大燜子’的兩個小弟驚慌失措，一個扭頭就跑，另一個兩股戰戰的愣在原地，連大氣兒都不敢出。

跑掉的自然是疙瘩豆，剛衝到院子裡，就被人給堵了回來，本來就很擁擠的房間裡一下子涌進來七八個人，藉著更敞亮的燈光，疙瘩豆的依稀認出了來人中兩個有印象的面孔，頓時明白怎麼回事兒了。

“你……你，臥槽，肥東，你出賣兄弟！”疙瘩豆伸手指著某個人，正是良子，涌進來的都是建鑫的人，他慌的又扭頭衝肥東大喊。

“你閉嘴！大哥說話，你算哪根蔥？”肥東依葫蘆畫瓢，把‘大燜子’剛纔的話原封不動扔回去，然後笑嘻嘻的看著表情十分痛苦的‘大燜子’“老子需要一個解釋，上次的事兒咋說？”

“肥東……你真膽兒肥了？想……過後果沒？”

“想過呀。”肥東呵呵一笑，“你認個錯，把錢賠了，在永樂街一帶，老子還能認你這號人，否則，就乖乖夾起尾巴，給老子蹲家裡當狗。”

“我草尼瑪的……啊！”‘大燜子’氣瘋了，人還挺硬氣，本想出其不意的掙脫對手，但不料黑大漢不但反應快，似乎還能碼準他的心思，咔嚓一下又扭斷了他的無名指。

“告訴你哈，你欠的賬可不止一處，老子姓賀，建鑫的頭號大傻，今天借薛老闆的寶地來收點帳，要是配合咱們肥東老大，利息就酌情免了，若是不配合，在永樂街你可能待不下去。”

“你放屁，老子不認識你是誰，警告你……你鬆開我，哎呦，薛老闆，你這麼做，可在咱們街坊裡壞名聲啊，哎呦……嗷！”

咣，咣，咣，連著三聲悶響，賀彬揪著‘大燜子’的腦袋就在桌子上連撞三下，下手之狠，看得人心驚肉跳，也撞的‘大燜子’頭破血流，連嚎叫的氣力也頓時減弱了很多。

緊接著，賀彬忽然俯身，將嘴巴湊在‘大燜子’的耳朵邊，輕輕說了一句話，“‘小仙境’的人賣的你，不服氣找他們算賬哈。”

這一句話頓時打掉了‘大燜子’所有敢於叫板的底氣，整個人一下子委頓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