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推開房門的一剎那，許暉緊張到了極點，手心裡全是汗水，但房間裡除了幾個破紙箱外，什麼也沒有。

希望越大往往失望也越大，曾經關押過陳東的房間不出預料的空空蕩蕩，就如同二樓上其他多數房間一樣，房門是虛掩的，房間內幾乎沒有像樣的陳設，每個房間都散發著腐敗的黴味。

許暉的腦袋一片空白，思維陷入了停滯，沒有見到陳東的屍體雖然值得慶幸，但這間彷彿長時間沒有人跡的房間，處處充滿了詭異的感覺，許暉甚至懷疑自己的大腦出現了幻覺。

陳東的呼喊、嘶叫，還有那粗野男子的恐嚇和還打罵聲，動靜很大，許暉逃走的那天晚上，前半夜的小樓內幾乎充斥著這樣的聲音，可這些難道都是幻覺？

而邵強已經開始在房間裡認真的檢查，打著手電筒，對每個紙箱子都認真觀察，從外表到內部，小心翼翼。

然後是地面，邵強觀察的更爲認真，他蹲下身軀，幾乎是一步一步的看，每發現可疑的地方，都先用相機拍照，接著便拿出小小的塑料袋，準備提取可疑物質。

一會兒是小刷子，一會兒又是小鑷子，每提取一樣，邵強就放進一個小塑料袋內，每個小塑料袋都用不同顏色的標籤貼好，然後做上標註，極爲細緻認真。

邵強的忙碌讓許暉遲鈍而迷茫的意識漸漸有了正常的反應，對方的努力似乎證明了一個現實，之前推開房門看見的第一眼景象，應該不是真實的，至少是經過僞裝的，卻又恰恰說明他剛纔腦子裡的幻覺纔是真實的。

“幫忙拿下手電筒。”邵強吩咐，他一路半蹲著，十分辛苦，額頭都滲出了汗珠，許暉歉然，連忙接過電筒，隨著邵強的手勢，不斷的調整方向，慢慢向前。

雪亮的電筒光照下，許暉看的很清楚，邵強收集的可疑物質範圍很廣，毛髮、碎木屑、半截生鏽的釘子等等，各式各樣。

最困難的還有拓印，用一種透明的粘膠，來提取紙箱上的某些印記，許暉懷疑是指紋，他看過不少偵探小說，略知一點點有限的刑偵知識。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等到房間地面所有的地方都勘察完畢，許暉已經累的直不起腰來，可想而知邵強的工作強度有多大，他揹著的一個大包裡面已經放入了無數小塑料袋。

接下來是窗戶和房門，同樣需要一絲不茍，電筒都換了兩次電池，許暉感到極度疲乏，只能深吸一口氣咬牙堅持。

房間的勘察和提取工作剛剛做完，樓下便傳來了腳步聲，李俊上來了，他也揹著個大包，一樣的滿頭大汗。

許暉以爲這樣就算結束了，沒想到二人稍稍商量一番，然後再度分工，二樓的每個房間都要看，雖然沒有之前那麼細緻，但絕不會放過任何蛛絲馬跡。

不知道又過去了多久，李俊完成手頭的事情又去了三樓，按邵強的要求，只是泛泛的查看，沒什麼有價值的發現就立刻下來，重點還是在二樓。

當許暉看到自己曾經蹲過的房間時，還是驚訝的說不出話來，殘破的桌子和兩把椅子都在，但除了發黴的味道，聞不到任何臭味，窗戶依舊被釘的嚴絲合縫，材料還是那些寬窄不一的木條。

最離譜的是，許暉居然看到了他曾掰斷過的那根鋼筋，居然完整無缺的立在那裡，就好像從來沒被動過一樣。

可這一次許暉的腦子沒有混亂，而是在這種不可思議的對比下滋生出了一種難以描述的恐懼感。

“不用驚訝，對手是下了大本錢的。”邵強理解此刻許暉的心裡，打著手電筒十分認真的觀察那根‘奇怪’的鋼筋，生著暗黃色的鐵鏽，灰塵很厚，整體有些彎曲，上下焊點老舊，無論怎麼看，都與這窗戶渾然一體。

但還是有所不同，這根鋼筋與其他幾根放在一起似乎更顯陳舊一些，邵強取出了一個小小的尖嘴塑料瓶，這其實是個小型氣囊。

邵強將氣囊尖嘴對著鋼筋下端的焊縫使勁擠壓了幾下，細密而強勁的氣流將灰塵吹散，然後將鼻子湊上去反覆聞了片刻，沒說什麼，然後又將氣囊的尖嘴對著另一根鋼筋的下端焊縫同樣操作，然後再用鼻子聞了聞。

邵強不放心，示意李俊也看看，李俊的步驟與邵強基本相似，但更爲仔細，很快就衝邵強點點頭。

“新做的。”邵強下了結論，卻讓許暉的面色一下慘白。

對手的可怕，一再刷新著許暉的認知，他們爲了消除存在過的痕跡，不惜代價，小樓上下兩層做的事無鉅細，這讓許暉的腦海裡一下蹦出了‘毀屍滅跡’這個可怕詞彙，冷颼颼的涼風頓時直透脊背。

強烈的衝動讓許暉將一張椅子倒轉，手電筒對著內襯端詳了半天，然後又倒轉另一張，他也發現了端倪。

這兩張椅子都不是許暉當時被關押時用過的，他清楚的記得在上面抹屎的時候是沒有疤狀木結，和半圓形缺口的，現在的這兩張椅子都有，但表面的磨損程度，還有正面的顏色，幾乎都與曾經的那兩張沒有任何不同。

對手心思之縝密，堪稱恐怖，這讓許暉想起了那個蒙面人，做事認真、一絲不茍的樣子，他難以想象田樂背後會有這種可怕的人，若此人與與田樂沒有瓜葛，他又會是誰？

此番進入現場，邵強的經驗和預見性起到了關鍵作用，他們都穿了鞋套，沒有破壞對方改動過後的現場，而且邵強更爲細緻和拼命，這才發現了諸多疑點，並應該還有其他斬獲。

許暉相信，二人的大揹包裡裝滿了看似瑣碎、但很可能隱藏著可怕事實的諸多事物。

透過窗戶木條間的縫隙，外面的天色已經微微發亮，不知不覺，竟然忙了整整一夜。

“今天就到這裡，三樓來不及看了。”邵強伸了個懶腰，疲憊的雙眼已經佈滿血絲。

“要不要打個申請，讓劉隊安排一下，把這棟小樓給保護起來？”李俊擡頭看了看天花板，似乎心有不甘。

“你覺得可能麼？”邵強苦笑道，“而且沒必要打草驚蛇，這麼做直接表明許暉聯繫了警方，對他有很大危險。”

“我們今晚進入現場，他們未見的不知道。”

李俊的話讓許暉再度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我不會去猜，也不會盲目高估對手。”邵強的情緒低落，工作的亢奮勁兒過後，這種情緒一直在滋生縈繞，越來越濃，其實是一種傷感，憤怒早已化作了之前的動力，但傷感卻揮之不去，諸多跡象表明，他的小戰友陳東，已經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