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方已經(jīng)很接近,王建死死盯著許暉揣在褲兜裡的右手,那個位置鼓鼓囊囊,不知道藏了什麼兇器,竟然讓他眼珠子發(fā)跳,儘管身後羅小剛拎著木棍的樣子也很有型,但機械的步伐和煞白的臉色卻暴露了他緊張慌亂的心裡。
不過如此,王建朝地上吐了口吐沫,耍流氓的神態(tài)又充斥著整張大長臉,他唰的一下從懷裡抽出了一根鋼管,雖然鏽跡斑斑,不到六十公分,但足夠粗壯,正面捱上一下子,不骨斷筋折,也要腫個十天八天。
就像是個信號,徐小磊也從懷裡摸出一個傢伙,是一根甩棍,不只是他,周圍的小混混們紛紛亮出了傢伙,稀里嘩啦的,砍刀、鐵鏈、木棒什麼都有,十足的下馬威。
但這個下馬威卻沒有起到完全的效果,確切的說對許暉沒效果,倒是先把後面跟過來的劉巍三人給嚇住了,他們藉著避讓車輛,腳下的步伐頓時慢的堪比蝸牛,羅小剛雖然還能跟上許暉,但小腿肚子已經(jīng)開始發(fā)抖。
許暉眼睛仍然盯著王建,保持著不變的步伐,右手也始終沒有離開過褲兜,在距離對方三米的樣子,他停下了腳步,“哥們,是讓路啊,還是做個了斷?”
“你很狂???”王建陰惻惻的一笑,手裡掂著那根粗壯的鋼管,“不過看在你很有膽量的份兒上,老子還是給你個建議?!?
許暉不說話,知道對方也不會有什麼好話。
“昨天說的醫(yī)藥費的事情,可以再考慮一下?!?
“沒有其他附加條件?”許暉心裡一動,再看看身邊的羅小剛,又糾結了,大家在學校裡打打羣架還可以,跟社會上的人就沒法整了,而且這幫傢伙全住在附近,就是地頭蛇,真沒精力跟他們耗下去。
二百塊錢倒也不是說湊不出來,畢竟也把對方的人給打傷了,如果這幫傢伙拿到錢後,承諾事情全部了結,這場架還是最好不打,丟人就丟一回吧。
而高度緊張中的羅小剛,完全在發(fā)懵,根本沒聽明白什麼醫(yī)藥費和附加條件,只是不停的乾嚥著吐沫,緊緊攥著手裡的木棍。
“沒有?!蓖踅ㄐΦ哪樕隙寄荛L出花來,彷彿是吃定了許暉一般,“但是價錢麼要加一點,我兄弟躺在醫(yī)院裡的醫(yī)藥費呀,吃喝拉撒呀,怎麼也要個千兒八百的,我就不跟你算那麼細了,湊個兩千塊整數(shù)吧?!?
我草泥馬,許暉的火氣一下子就竄上來了,見過坐地漲價的,可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隔夜就漲十倍,分明就是在戲弄人,可笑自己剛纔那點小小的僥倖和天真,卻一下把一鼓作氣的心態(tài)全給攪亂了。
許暉氣的直髮抖,好半天才冷冷的從牙縫裡蹦出了三個字,“我沒錢?!?
“那就是說沒的談咯?”王建的話音剛落,就毫無徵兆的一棍砸來,許暉悚然一驚,太過突然,看著忽然放大的棒影,他根本來不及躲避,未料到此人這般陰險,情急之下他大吼一聲,往右邊竭力側身的同時抽出了兜裡的匕首,在耀眼的陽光下,寒光乍現(xiàn)。
嘭的一聲,許暉的左肩捱了結實一棍,剎時間疼的五官都挪位了,踉蹌著後退了兩步後,極度的憤怒讓他一下紅了眼,悶著頭就衝向王建。
王建這一棍是試探,也是信號,所以並沒有用上太多大力氣,而且打完就跳開了,面對許暉抽出來的匕首,他自然要避開鋒芒,爲人狡猾之極,而他身後的混混們則嗷嗷叫著全都撲了上來。
羅小剛想要拽住許暉,但面對撲上來的對手,他一慌神就猶豫了一下,許暉卻早已衝進了人堆,雖然左臂用不上力氣,但右手一通猛揮,看著全無章法,但兇猛異常,尤其是眼看王建不住的往後縮,許暉盡然追之不上,急的大叫,充血的眼睛已經(jīng)變得猩紅,在喘息之間,就劃傷了好幾個人,自己也挨幾下黑棍。
最後一棍砸在了許暉的右前臂上,雖然對方的力量不大,但把他手中的匕首給打飛了,失去武器的許暉楞在當場,眼角的餘光裡,羅小剛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jīng)被打翻在地,一圈人在圍著他又踢又踹,而王建忽然跟鬼一樣的竄到了許暉的身後,獰笑一聲,便要高高揚起了手中的鋼管。
“草泥馬!”混亂的現(xiàn)場中忽然一聲爆喝,猶如平地驚雷,不但把衆(zhòng)混混嚇的一愣,也讓王建一驚,眼角的餘光撲捉到一個黑衣打扮的彪形大漢飛速掠來,還沒等他扭過臉,一塊夾著勁風的板磚已經(jīng)到了眼前,啪的一聲砸正在他的右側臉頰上。
王建整個人都被砸了跟頭,手中的鋼管也把持不住,飛出去老遠。來人是個大光頭,渾身肌肉虯扎,背心的上沿還能看到黑乎乎的胸毛,野性十足,此人看也不看倒在地上的王建,右手從褲兜裡摸出一把鋼製滿尺就衝向了許暉。
正要在另一側準備偷襲許暉的徐小磊嚇了一跳,手中的甩棍還沒甩開,就硬生生的連退了好幾步,但是他的腳跟還沒站穩(wěn),後背就結結實實的捱了一棍,力量奇大,徐小磊眼睛一黑就跪在了地上。
“你姥姥的小付,別特麼跟我搶!”光頭大漢好似極爲不滿,衝著許暉右側的一個黑衣小夥大吼一聲,扭頭又奔著人多的地方衝了過去。
許暉卻再次愣住了,因爲光頭嘴裡的小付,正是付建平,這傢伙跟光頭大漢一樣,黑褲、黑皮鞋、黑跨欄,打扮的極爲爽利,手中拎著根大木棍,衝著許暉呲牙一笑,繼而面色一沉,突然揚起木棍,又是一下掄在了徐小磊的後背上,直接將此人打倒在地。
突然殺出來的不速之客讓一衆(zhòng)混混們驚訝,再看看先後倒在地上的王建和徐小磊,立刻感到大事不妙,緊張的四下觀看,這一看不要緊,四周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jīng)圍上來數(shù)名黑衣人,反應快的已經(jīng)跳在一邊看形式,準備隨時跑路,反應慢的,卻被光頭和另一個不是什麼時候冒出來大漢抽的滿地亂滾。
顯然,突然出現(xiàn)的這幫黑衣人很不好惹,絕對是傳說中的那種打手級別,認清形勢的衆(zhòng)混混們立刻亂作一團,不知誰發(fā)了一聲喊,扔了東西扭頭就跑,其他人也反應過來,紛紛跟著跑路。
非常奇怪的是,圍上來的黑衣人也不阻攔,但等到對方已經(jīng)跑過馬路,付建平突然一聲口哨,大家纔像反應過來一般,轉身追去,但步伐不疾不徐的,讓人無法看懂。
這時候,光頭大漢伸手揪起王建的脖領子,像拖死狗一般的拖到付建平面前,直接給扔在了徐小磊旁邊。
“接下來怎麼整?”光頭大漢意猶未盡,說著話還要再踹一腳地上的王建。
“你和賀哥去那邊看看,這兒有我一個就行?!备督ㄆ秸f著話,扭頭看看對面馬路邊的餐館,不著痕跡的做了個手勢。
餐館裡的黑牛早就坐不住了,呼啦一下就站起了身,受他的影響,謝海青、良子等一圈人也齊齊站了起來,“哥,開始吧?”
趴在椅背上的趙歌並不搭話,盯著十九中的門口看了半天,不知道嘴裡嘟囔了一句什麼,才直起了身體,他伸伸懶腰,“那就開始唄?!?
大夥得到號令,紛紛往外涌,一下走了個精光,唯獨謝三坐著不動。
趙歌也不生氣,掏出一支香菸點上,“三啊,知道你難做,不想去就不去了,到對面把事情處理乾淨,讓付建平過來?!?
如釋重負的謝三點點頭,欲言又止的站起身,但才走了兩步似乎想起了什麼,“那個老七呢?”
“隨便他吧,想過來坐坐也行?!?
這時候付建平正蹲在地上給王建和徐小磊上課,就是挨個揪起來抽嘴巴子,這倆人傷的不輕,不在家裡趟個三五天,恐怕下不了地,無論是光頭大個還是付建平,下手都非常狠,王建傷的更重一些,恐怕要去醫(yī)院,那一板磚把他半張臉給砸的血肉模糊。
周圍圍了一圈看熱鬧的,付建平渾然不當回事兒,許暉剛把羅小剛扶起來,這傢伙看上去被打的很慘,實際上皮糙肉厚,傷的並不嚴重,而更遠的人堆裡,劉巍三人傻傻的站著,完全被剛纔反轉了的劇情給弄迷糊了。
“都散啦,聽見沒,沒事兒看個幾把呀?”謝三一出了飯館,整個人就完全變了個氣質,騰騰的衝過馬路,一臉兇神惡煞的開始趕人,他這張臉在八一路一帶是很有名的,三下五除二就把人羣轟散了。
“小付,去對面,這倆人交給我?!敝x三邊說話邊蹲在了地上,伸手拍了拍徐小磊的臉蛋,“傻逼,還能不能走路?別裝啊,給老子站起來!”
徐小磊見到謝三,似乎明白了點什麼,惡狠狠的瞪了下許暉,結果卻迎來了兇狠的一腳,又趴地上了?!拔也菽囫R的,剛纔白教育了?再給老子瞪一眼試試?”付建平一腳踹完,緊接著就要再來一腳。
“臥槽!你這人咋收不住手呢,趕緊去,老大等你?!敝x三一下拉住了邪火上竄的付建平,“走了,走了,趕緊走?!?
“還有你,特麼的,老大說你愛去不去?!敝x三冷不丁的掃了一眼許暉,目光十分陰冷,還帶著一點點嫌惡。
“不去?!毙n動之後的許暉就像虛脫了一般,半天都沒有緩過精氣神,完全沒有想到事情的發(fā)展會變成這樣,到頭來在危機之中救了自己的還是趙歌,謝三嘴裡的老大也只有趙歌。
這就鬧笑話了,許暉的心情瞬間複雜起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他開始看不慣趙歌的種種行爲,反正越來越反對趙歌帶著大夥遊走在危險邊緣,這種劍走偏鋒的生存之道不要也罷,像薛永軍那樣不也很好麼?爲什麼非要鬥個你死我活?
爲了這事,倆人私下裡的幾次談話都很不愉快,所以許暉漸漸意識到他和趙歌走的不是一條路,互相疏遠就再所難免了。但從今天這件事來看,許暉的堅持真像一個笑話,如果趙歌的人沒有及時出現(xiàn),他和羅小剛會是個什麼樣子?
被毫無尊嚴的毆打和戲弄,可能還會沒完沒了,當然,如果運氣足夠好,許暉就此刀捅了王建,那麼迎接他的又會是怎樣一個惡果?想想都很可怕,一股無力感讓許暉的臉皮火辣辣的,‘不去’兩個字變成了純粹死要面子的託詞。
“走吧,叫什麼勁呀。”付建平走過來伸手一摟許暉的脖子,硬給拽走了。
“趕緊給老子弄走,前邊天佑診所?!眱擅♀反掖亿s來,謝三大呼小叫的指揮一番,倒是非常利索,很快兩個傷號就被連擡帶扶的給弄走了。
末了,謝三狠狠瞪了一眼滿臉錯愕的羅小剛,“你都看見啥了?”
羅小剛不知道怎麼回答,腦子裡還是一團漿糊,對眼前這個張狂的長髮青年也頗爲忌憚。
“你特麼就是頭豬!”謝三氣急敗壞,目露兇光。
“我們啥也沒看見。”還是站在一旁的丁宣反應快,別人不認識,但付建平他們都常見,那是許暉的鐵哥們,一出場就知道是來幫忙的,所以 謝三轟人的時候,他們仨不但沒走,反而還站到了羅小剛身旁。
“都滾蛋!”謝三撂下一句話,急匆匆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