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少輝一口濃茶噴了出來，哈哈大笑，“總規模，又不是第一年就拿出這麼多，而且前期的都有我來墊支，不夠的找銀行貸款，總之，第一年開始運營，不用你們掏一分錢。”
“這合適麼？”許暉絕不敢相信。
“怎麼不合適？”魏少輝翹起了二郎腿，“合同條款列明白，寫清楚，股東方誰誰，墊支多少營運資金，公司貸款多少錢，需要各自承擔多少利息，都是要還的，又不是白拿，有什麼不合適？”
“可是，還沒開始幹就欠這麼多錢……”
“公司不貸款經營怎麼運轉？”魏少輝連連擺手，打斷了許暉，“正常公司的經營是和講究資金成本的，不是你們建鑫那種個體戶模式，貸款經營比自籌資金要劃算的多，這裡面有個著名的經濟理論，叫個什麼玩意兒來著，我忘了，反正有空多看看書。”
魏少輝的話讓許暉頓時臊的面紅耳赤，感覺到沒文化真可怕，外面的公司都是這麼玩兒的麼？。
“總之，資金安排交給我，你們不用操心，你們事情就是負責把配送中心運轉起來，設備採購，車輛配置，招人、培訓人、摸索最經濟的配送模式和倉庫管理模式，符合綜超的管理標準就行了，這是第一步，正常運轉後，我還有下一步想法。”
談完話，許暉和唐老闆抱著兩摞厚厚的資料各自回去啃，看不懂的，隨時可以給兩位助理打電話。
經過這兩次合作面談，魏少輝才真正向許暉二人打開了他商業帝國的一條縫隙，而許暉也如跳出了深井的青蛙，發現原來做生意不是他慣有思維中的那樣，學問多的很，魏大少給打開了一扇更爲廣闊世界的窗戶。
出院前兩天，劉珂兒和秦羽茜出現在病房門口，許暉正在病牀上坐仰臥起坐，猛然看見兩位，恍然間有種回到了一年前在紅十字醫院的錯覺。
彷彿過去的一年根本不存在，什麼都沒發生過，就是這樣的病房，這樣的時節，秦羽茜帶著劉珂兒出現在病房門口的樣子。
人生的經歷有時候很奇怪，同樣的人，同樣的場景可以出現在不同的時間節點，甚至夢裡。
“發什麼愣？眼睛瞪這麼圓，是讓我們進來呢？還是不歡迎啊？”劉珂兒打破僵局，這個時候似乎也只有她來打破僵局。
“請進請進，歡迎歡迎。”許暉連聲道歉，在秦羽茜面前，他心裡有些打鼓，“剛睡醒，腦子還有點發木。”
“我發現你跟醫院特有緣分，只要找你，基本上就躺在醫院裡。”劉珂兒的話聽起來很損，至少對於秦羽茜來說有些刺耳，不由的伸手掐了一下好友的胳膊肘。
劉珂兒趕緊吐了吐舌頭，但她不自知，在許暉面前，她其實非常放鬆，講話也隨意，甚至每每都有開開玩笑的慾望，這是一種自己都難以察覺的潛意識的愉悅，根本沒有多數人眼裡的那種高冷淡漠的樣子。
“什麼時候回來的？”許暉已經跳下了病牀，與去年在紅十字醫院相比，他的身體狀況要好的多，那時候被車撞了，他的一側肢體麻痹，起牀走路都成問題。
“昨天到家的，今年學校放假晚。”秦羽茜下意識的就要伸手去攙扶，她似乎也魔障了，產生了一年前病房場景的錯覺，其實沒必要，許暉已經在給二人搬椅子了。
還是許暉的反應快，放下椅子就幫秦羽茜把她手中拎著的塑料袋拿下來，挺沉，都是水果和營養罐頭，但他不敢跟秦羽茜對視。
“坐，兩位坐著聊。”
“這水瓶裡咋是空的？這就是傳說中二院的特護病房？”劉珂兒像是沒聽見，一邊抱怨，一邊拎起牀頭櫃上的空暖瓶，轉身去打開水，“你們先聊，我就想喝點熱水。”
劉珂兒明顯的找藉口抽身走人，給二人騰出空間，這一壺水不知道要打到啥時候才能回來。
只剩下兩人的房間，沒有辦法找茬打岔，更沒辦法迴避，初時的尷尬後，許暉的情緒很快平穩，拒絕對方的話已經在那封很操蛋的信裡寫明白了，接下來就是勇於面對秦羽茜。
秦羽茜看起來比許暉還要緊張些，忽然安靜下來，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在西安待了幾個月，再回咱們西平習慣吧？”
“還好，西安太大了，不如咱們西平寧靜、溫馨。”
“無論到哪裡，還是自己的家鄉好。”許暉說著話，從牀頭櫃上拿了小刀和蘋果，“幫你削個蘋果，讓你看看我的手藝。”
“不用，不渴也不餓。”
“太多了，幫我消滅一下，醫院裡暖氣足，放兩天都壞了。”
“那也是應該我幫你削，你是病人。”
“我好啦，快出院了，醫生說後天就可以出院。”
“……”
秦羽茜爭不過，只好罷手，睜著大眼睛，看著許暉削蘋果，動作上有些笨拙，但雙手很穩，螺旋狀的蘋果皮很快成型，雖然中間斷了一次，可依然削的很漂亮。
“謝謝。”接過削好的蘋果，秦羽茜有很多話說，可許暉的眼神似乎漂移到別的地方去了，一下子又把話給咽回到肚子裡。
“還有香蕉，也太多了……”許暉左顧右盼，終於想到了身後的牀頭櫃，伸手就去拿香蕉。
“我不是來吃水果的，就想來看看你，而且……我有話要說。”秦羽茜再也沒忍住，面對許暉這個傢伙，看來不採取主動是不行的。
許暉聞聽，立刻住手，神情也嚴肅起來，不是因爲別的，而是真的有點緊張，但這一刻遲早要來，認真的對待也是尊重人家。
“你的第二封信，我反覆看了好些遍，能理解你的意思。”秦羽茜說到這裡忽然低下了頭，片刻後再擡頭看向許暉時，眼眶已經有些溼潤。
“但是，有些話，我還是想當面跟你說。”
“嗯……我聽著呢。”
“我從小其實挺傻，也挺倔的，爸爸媽媽什麼事兒都順著我，我過的很快樂，像生活在蜜糖裡，唯獨對我交朋友特別關注，也很嚴格，不是光指男女朋友，爸爸說，得一摯友，如同有良師相伴。
“他的話對我影響很大，從初中到現在我都時刻記著，所以我的朋友不多，但每一個朋友都很貼心，除了田樂，我們從小在一個大院裡長大，一起上學，其實剛開始都挺好的，可後來他的變化讓我吃驚，也讓我害怕……
“從初中到高中，我從來沒有嘗試過喜歡一個人滋味，可能受了田樂的影響，有點太緊張，太保守，也可能對很多東西的理解都是似是而非，看上去懂了，其實不懂，直到到了補習班，我的朋友裡除了珂兒和我自己，她們都有了男朋友。
“看著她們經常纏綿、秀恩愛，我並沒有覺得有多羨慕，就是看著挺好玩兒，我問珂兒的感覺，她對此不屑一顧，甚至有些鄙夷，我知道那時候也有人追她，而且追的很辛苦，但珂兒總是那麼灑脫，可能受了她的影響，我也對這些事情看得比較淡了。
“後來意外遇到了你和付建平，我才知道了很多事情，才知道珂兒灑脫的背後有太多無奈和痛苦，才知道她在補習班也會堅持轉學的原因，沒嚐到喜歡一個人的滋味，卻被追求者死纏爛打到精神崩潰，我無法理解，但特別同情她。
“當然，不知什麼時候，付建平也有了點袁翔的架勢，我的第一反應就是逃避，看到珂兒的痛苦後，我是有些害怕的，但我又特別喜歡你們那個集合，喜歡你們無憂無慮的快樂，喜歡你們的率性，喜歡聽你唱歌……”
“當我總是拉著珂兒去西海的時候，珂兒很奇怪，問我既然不喜歡付建平，爲什麼還總要去酒吧？我沒有辦法回答她，因爲西海酒吧中還有一個你……”
“……”
秦羽茜的話說了很長，句句肺腑，許暉竟然無言以對，病房裡驟然安靜下來，靜的雙方似乎都能聽到對方的心跳。
“說句老實話，我很慚愧。”好半天，許暉才使勁清了清嗓子道，“我曾經有過一個……不，兩個女朋友，我不知道這樣稱呼她們是不是合適，但的確經歷過，那種……難以描述的糾結很讓人難受，當然，也難忘。
“所以，我特理解你說的，很多地方感同身受，真的，可是經過了很多事兒，我覺得吧……生命應該不止這些，咳，算了，就說我們這幫集合，你是見過的，都是些上不了檯面的街頭浪子，沒學歷，工作也不穩定，無法給女孩子安全感，也不能……”
“能跟我說說她們麼？”秦羽茜打斷了許暉，眼睛裡忽然有種異樣的神采。
“她們麼……那個，咳咳，第一位是附中的女孩，現在已不在西平了，我們是初中時候認識的……”
“我說小姑娘，你到底探視哪個病牀？我看你拎著水壺轉轉來轉去，都轉半天了？”病房外傳來老頭中氣十足的聲音。
老頭這一嗓子極煞風景，氣氛完全毀掉，許暉的表情頓時無比尷尬，而秦羽茜也錯愕當場，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最尬的是劉珂兒，雋秀的臉龐居然氣出了褶子，要緊的話沒聽到，還打擾了裡面的那一對兒，聽人家門縫，羞死人了，卻又不好衝老頭髮火，她乾脆跺跺腳扭頭又去了開水間。
“哎，什麼情況？問你呢，姑娘！”老頭一臉懵圈，見對方不回頭，扭臉找護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