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寧宮內(nèi),徐院判伏地叩首,聲音沉痛:“啓稟皇后娘娘,三阿哥...薨了。“皇后聞言,蛾眉輕蹙,幽幽一嘆:“我知曉了,你且去乾清宮回稟皇上罷。“徐院判躬身退下。
待殿內(nèi)重歸寂靜,皇后脣角微揚,掠過一絲幾不可察的笑意。她暗自思量,自己尚未出手,三阿哥竟已夭折,這世事當真無常。隨即輕喚秋月等人:“將宮中豔飾盡數(shù)撤下,換上素淨物件。“衆(zhòng)人領(lǐng)命而去。
皇后移步內(nèi)室,卸下珠翠,換上一襲月白旗裝。整裝待畢,她走出內(nèi)室,陳嬤嬤早已候在一旁。皇后微微頷首,便引著衆(zhòng)人一同前往延禧宮。
三阿哥夭折的噩耗,頃刻傳遍六宮。衆(zhòng)人紛紛換上素服,神色肅穆地趕往延禧宮。董佳佳聞訊,趕忙吩咐白霜,隨著張氏前往延禧宮探望那拉氏。
皇后踏入延禧宮東配殿時,同宮的烏蘇里氏已守在那拉氏身側(cè),柔聲勸慰。太監(jiān)高聲通報之際,那拉氏如夢初醒,卻仍神色恍惚,木然地抱著三阿哥,緩緩屈膝行禮。
皇后見那拉氏這般失魂落魄的模樣,原本因三阿哥夭折而暗自生出的欣喜,霎時煙消雲(yún)散。望著那拉氏失神地跪在榻前,皇后眼中滿是憐惜,疾步上前,伸手攙扶。
可話到脣邊,又不知從何說起,沉吟片刻,只得用帶著幾分威儀的語調(diào),溫聲道:“那拉氏,快鬆開三阿哥,莫要誤了時辰。“
那拉氏身形一滯,緩緩擡首,目光直直望向皇后,眸中掠過一絲寒意,轉(zhuǎn)瞬化作哀慼,嘶聲懇求:“求娘娘開恩,再讓奴才多抱他片刻。“語聲中盡是徹骨悲涼。
直到內(nèi)務(wù)府擡來朱漆小棺,那拉氏才耗盡最後一絲氣力,緩緩鬆開雙臂。此刻延禧宮內(nèi)已聚滿宮人,殿內(nèi)空氣凝滯得令人窒息,無人敢輕易出聲,只默默注視著這一切。
待三阿哥的棺槨被送出宮門,皇后揮手屏退衆(zhòng)人,又特意囑咐秋月要好生照看那拉氏,這才轉(zhuǎn)身離開。
皇上剛下早朝,雖早有預(yù)料,但聽聞三阿哥夭折的噩耗,仍難掩悲痛,獨自在御書房靜坐,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大阿哥留下的那枚貼身玉佩。
啓祥宮西配殿內(nèi),董佳佳凝望西六宮方向,幽幽嘆息。劉佳氏懷抱著二格格,聞得三阿哥夭折的消息,亦不免黯然,低聲寬慰道:“孩子的事,就算再精心照料,也難免會有意外。”董佳佳默然垂首,若有所思。
良久,董佳佳屏退左右,將心中對大阿哥早夭的疑慮細細道來。劉佳氏聽罷,憂色更甚,輕嘆:“這深宮啊,原就是吃人不吐骨頭的。“二人相對無言,心下皆暗自思量,三阿哥之死,怕又是後宮明爭暗鬥的惡果。
三阿哥夭折後,六宮再度陷入沉寂。
五月初,董佳佳月子將滿,劉佳氏也即將離宮。臨行前,劉佳氏想起董德啓的囑託,連忙將董佳一族安插在宮中的暗樁名單交給董佳佳。
董佳佳接過名冊,告知劉佳氏自己今後籌謀。她還透露康熙有意削藩,讓董佳一族早作打算,全力擁護聖意,藉此謀求家族晉身之階。
劉佳氏明白其中利害,鄭重應(yīng)下必會轉(zhuǎn)告族長。董佳佳無奈輕嘆,董佳本支在前朝根基尚淺,唯有倚仗族中其他在軍中任職的支脈,方能成事。
待劉佳氏下去照看孩子後,董佳佳獨坐殿中,心緒翻涌。她深知深宮之中步步驚心,稍有不慎便是萬丈深淵。三阿哥之死不過掀開一角,真正的腥風(fēng)血雨尚未到來。
她指尖輕撫名冊,眸中閃過一絲決然。縱使前路艱險,她也定要爲母女掙得一席之地。
五月初八,董佳佳出月子首日,天剛矇矇亮,她就精心收拾妥當,落後張氏半步,一同前往坤寧宮請安。
張氏見董佳佳依舊恭順,面上多了幾分溫和笑意。董佳佳對此神色平靜,這種情形她早已習(xí)慣,在她看來,張氏對自己構(gòu)不成實質(zhì)威脅。
請安當日,後宮嬪妃齊聚坤寧宮,唯獨不見那拉氏。自三阿哥夭折,那拉氏便纏綿病榻,至今未能起身。衆(zhòng)人依次落座,這才驚覺董佳佳已悄然坐在皇后右手邊第二個位置,與張氏相對。
皇后端起茶盞,輕抿一口,開啓了今日的例行問詢。目光先落在董佳佳與張氏身上,畢竟如今後宮子嗣凋零,這二人便成了重點關(guān)切對象。董佳佳從容應(yīng)答,言辭間盡顯謙遜得體。
話音剛落,馬佳氏按捺不住,眸中喜色難掩,搶先道:“奴才有一喜事稟告主子娘娘,昨日身體不適,請?zhí)t(yī)診脈,才知已有近兩月身孕。”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皇后眉梢微挑,脣角含笑:“這確是喜事,你可曾稟明皇上?“
馬佳氏微微昂首,雖極力維持恭敬,得意之色卻溢於言表,語氣卻十分恭敬:“回主子娘娘,奴才想著先與娘娘和姐妹們分享喜訊。皇上那邊,還望娘娘代爲轉(zhuǎn)達,奴才不敢逾矩。”說完,還暗暗瞄了一眼董佳佳。
烏蘇里氏適時奉承幾句。皇后輕笑一聲:“你倒是會打趣我。既如此,我自會稟告皇上。馬佳氏,你既有身孕,我便做主厚賞你幾分,待胎像坐穩(wěn),再來請安。”
聽到皇后免了自己請安,馬佳氏喜形於色,連忙叩首謝恩。衆(zhòng)人紛紛稱頌皇后仁厚,坤寧宮內(nèi)一時笑語盈盈。
請安禮畢,董佳佳回到啓祥宮西配殿,剛一落座便召乳母抱來二格格,細細囑咐。繼而取出一冊手札交予白露,命她貼身照料二格格,並統(tǒng)轄格格身邊一應(yīng)宮人。
這本手札是董佳佳坐月子期間,將前世育兒經(jīng)驗整理而成,裡面詳註諸多細則:近身嬤嬤需日日沐浴,格格安寢時須輪流守夜等。
白露原先的差事由內(nèi)務(wù)府遣來的白桃接替。此事董佳佳早先問過白露、白霜二人意願,白露願照料格格,白霜則選擇隨侍在側(cè)。
光陰荏苒,馬佳氏有孕的消息雖在後宮蕩起微瀾。但三阿哥早夭的陰霾仍籠罩在衆(zhòng)人心頭,鮮有人爲此感到欣喜。
延禧宮東配殿內(nèi),那拉氏倚在病榻上,蒼白的面容透著幾分病態(tài)。秋月低聲稟報著暗線查探的消息,那拉氏眼神渙散,喃喃道:“怎麼可能?赫舍里氏竟未動手?我兒身體一向康健,怎麼會突然夭折?其他人呢,可查出端倪?“
秋月慌忙跪地:“主子明鑑,確實未見他人動手的痕跡。“那拉氏眸光驟冷,厲聲道:“可是有人抹去了痕跡?你們可查仔細了?“秋月垂首不語。
那拉氏闔目,淚珠滾落。她心知肚明,以烏拉那拉一族在宮中的勢力,若真有人加害,必會留下蛛絲馬跡。坤寧宮亦有她的眼線,若真有人下手,豈會毫無線索?
可每當夜深人靜,三阿哥啼哭的模樣便浮現(xiàn)在眼前,令她痛徹心扉。
思及此,她冷聲吩咐:“既然伺候不力,那就去地下繼續(xù)伺候我兒。把伺候過阿哥的人都處置了,莫要讓旁人察覺。”秋月低聲應(yīng)是,殿內(nèi)宮人聞言無不戰(zhàn)慄,秋月則悄然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