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所有的一切碾碎,然後重頭再來!
寧和帝不語。
他也是個聰明人,自然明白這句話代表著什麼意思……那是,再造乾坤。
他承認(rèn),宋言說的沒錯。
現(xiàn)在的寧國早已病入膏肓,積弊甚衆(zhòng),或許破而後立,重塑乾坤,當(dāng)真是唯一的辦法。
稍稍想一想也就知曉,每一個能成爲(wèi)開國之君的,都是殺伐果斷,雄才大略的存在,這種人心性足夠狠辣,果斷,同時又因爲(wèi)是馬背上殺出來的皇帝,對於軍權(quán)也有著絕對的掌控。
就像那大吳王朝的太祖,若是他在位期間,遇到現(xiàn)在寧國的情況,貪官污吏欺壓百姓?拉出去,誅九族;結(jié)黨營私?拉出去,誅九族;商稅收不上來?拉出去,誅九族;私販鹽鐵茶葉?拉出去,誅九族。
於這位皇帝來說,沒有什麼是誅九族解決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十族。
暴君嗎?
或許是的。
至少,在後面的朝代中,有關(guān)大吳太祖的評價的確是不怎麼樣,殘忍,暴虐,嗜殺,不仁,苛政,窮兵黷武,兇厲猛於虎等等,都是貼在大吳太祖身上的標(biāo)籤。但,有一點不得不承認(rèn),那就是在大吳太祖執(zhí)政時期,無論是滿朝勳貴,還是那些自詡高人一等的文官,都是極爲(wèi)老實的,便是大吳太祖距離薨逝還有一年,一些文官跳臉,試圖挑戰(zhàn)這位蒼老猛虎的權(quán)威,照樣還是被剁了腦袋。
這,就是他與大吳太祖的差距。
寧和帝便嘆了口氣,他自是極爲(wèi)佩服這位皇帝的,但他終究是少了些魄力,同時也缺少大吳太祖的手腕和眼界。
而中原大地,自古以來最不缺少的就是人才。
若是將一切碾碎,定然有驚才絕豔之輩,於亂世中雄起,登臨那至高無上之位,引領(lǐng)中原百姓走向一個新的盛世。
只是……那時候的寧國,還是寧國嗎?
寧和帝沉默了,他不知該如何面對宋言說的這一番話。
再造乾坤,這般言語已經(jīng)算是大逆不道,便是以謀逆罪行懲戒也是可以的,但他並沒有這麼做。
他就這樣沉思著。
誰也不知寧和帝究竟在想些什麼。
宋言也沒有打擾,只是默默從袖口也拿出了一個小盒子,盒子裡面也是一些茶葉。
沒辦法,那些辛辣的如同中藥一樣的茶湯實在是喝不習(xí)慣,宋言便隨身準(zhǔn)備了一些,當(dāng)然,給自己準(zhǔn)備的那自然是精品中的精品,只是於茶杯中投入幾枚,茶水便漾起一絲青翠欲滴的綠意。
便是那股清香,也變的更加濃郁了。
在宋言將一杯茶水飲盡,寧和帝忽然重重吐了口氣,於自己的世界中掙脫,宋言並未去詢問什麼,無論寧和帝是否想通,無論他做出怎樣的決定,宋言都不會太過在意。
寧和帝也沒有再說起這件事,只是看了看宋言面前的小盒子,撇了撇嘴巴,將小盒子拿到自己面前,往茶杯中投入兩三片,看著茶水明顯的變化,就有些不爽,他可是老丈人……有這種好東西,也不知孝敬孝敬老丈人,當(dāng)真是不孝啊。
然後,他就將茶葉盒塞進(jìn)了袖口。
宋言便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幕,不是……這人怎地如此順手?你可是皇帝啊,不要麪皮的嗎?
寧和帝卻不在意那麼多,那句話怎麼說來著,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節(jié),直面本心……再者說了,一個女婿孝敬孝敬老丈人怎地了?
主打的就是一個理不直氣也壯,面不紅心不跳輕飄飄的就將話題給扯了過去:“說起來,完顏廣智的那個王妃叫什麼名字?什麼身份?”
宋言自是能看出寧和帝的無恥,卻也懶得追究了,不過只是一盒茶葉,這種東西他身上還有許多,倒也不至於斤斤計較,聞言便道:“納赫託婭,女真七大部落之一,黑水部的公主。”
“也算是個有身份的。”
“黑水部的極烈汗想要和完顏廣智聯(lián)姻,若是完顏廣智當(dāng)真能統(tǒng)一女真,納赫託婭便是唯一王妃,許是還要成爲(wèi)皇后,黑水部自然也能跟著得到不少好處,主意倒是打的不錯……其實,王妃也有點算不上,準(zhǔn)確來說是準(zhǔn)王妃吧,完顏廣智是打算圍剿了安車骨勝利之後,再去同納赫託婭晚婚的。”
寧和帝就點了點頭:“於女真那邊,我多少也有一些瞭解,再加上你的一些說法,那完顏廣智當(dāng)是一個梟雄,許是還真有統(tǒng)一女真的機(jī)會,不過你這橫叉一手,有生之年,完顏廣智怕是難以完成這個目標(biāo)了。”
“那王妃相貌如何,身段怎樣?若是個醜的,我想個辦法將聖旨攔下。”
“自是比不得天璇,於女真族中算是難得一見的美人兒,放到寧國也就中等偏上吧。”宋言想了想如此說道,不過那女人的身段,當(dāng)真是修長健美,彷彿一頭雌豹,充斥著野性,也算是一種獨(dú)特的魅力了:“至於聖旨,攔著倒也用不著,現(xiàn)在和楊家,白鷺書院那邊都是針鋒相對,沒必要因著納赫託婭,再滋生出不必要的麻煩。”
寧和帝嗯了聲:“王妃的事情,你做的很好。”
“若是你真對那王妃做了什麼事情,多半便會成爲(wèi)旁人攻訐你的目標(biāo),什麼僭越的帽子,便是我也不好處理。”
“不過,你是不是早就已經(jīng)盯上那王妃了?”
宋言倒是沒有否認(rèn):“是。”
寧和帝眉頭一皺,倒也沒有斥責(zé),只是問道:“爲(wèi)何?”自家閨女的情況寧和帝是很清楚的,身子已經(jīng)康復(fù),只是常年受病痛折磨,終究是傷了根基,這輩子許是都很難有孕,這樣的情況下,宋言找其他女子,倒也是能接受,但他總感覺宋言的目的不是這麼簡單。
畢竟,美人什麼的,中原最是不缺。
“她知道,海西草原上有一座小型金礦。”
寧和帝身子本能坐直,下意識後仰:
“分我一半。”
“海西那地方冰天雪地,開採起來難度極大,開採的消耗也是一筆不菲的數(shù)字。”宋言便搖頭:“那金礦我也沒去看過,說不得開採出來的金子還不夠我的花銷,最多兩成。”
“三成。”
“成交。”
言語間便將金礦給安排的明明白白,三成不少了,畢竟這金礦可是用不著寧和帝出一點力氣。
還是那句話,手裡有兵,就有點底氣。
“孫灝接任平陽刺史的事情,你知道了吧?”寧和帝又問道,雖然八字還沒一撇,但想到未來有金子入賬,他的臉上便有點開心。
“無妨,平陽那邊有孃親坐鎮(zhèn),不會出什麼問題,至於那孫灝,就算是沒有半路被殺,順利到了平陽府,也是影響不了孃親的。”宋言笑笑,對步雨的辦事能力,宋言還是很相信的,只是也不見步雨來到東陵,不知是不是路上遇到了什麼問題。
便有些擔(dān)心。
寧和帝眼睛瞇了一下,他聽出了宋言話裡的意思,白鷺書院那邊顯然是小看了宋言的膽大和狠辣程度,那孫灝也算是白鷺書院悉心培養(yǎng)出來的人,怕是要折損在路上了:“如此也好,你便暫且在東陵城待上一段時日,過段時間,我會讓你返回平陽的,放心,具體的事情我都已經(jīng)安排好了。”
“你先參加科舉,有了功名之後,我便安排你做東陵府尹,到時候你便狠狠去折騰那些權(quán)貴的子嗣,等到人人怨聲載道的時候,我再將你調(diào)出去,估摸著誰都不會拒絕了。”
宋言不語,飲著茶。
寧和帝雖然手段看似平和,可實際上一舉一動也都不是那般簡單。
東陵府尹,管理東陵城的大小事物,這是一個極爲(wèi)得罪人的差事,就像是清朝的順天府尹,時不時就要流放寧古塔的那種。
折騰權(quán)貴,文官的子嗣,鬧得整個東陵城雞飛狗跳的時候,再將自己調(diào)出東陵,阻力的確是要小不少,但同樣也讓自己得罪了幾乎所有的權(quán)貴圈子,成爲(wèi)了所有大人物的眼中釘。
如此,他所能依靠的,便只有眼前的皇帝。
同時他鬧出來的事情,還能吸引楊家和白鷺書院的目標(biāo),算是拋出來的一個靶子。有些事情做了,便會留下線索,而這些線索或許就會成爲(wèi)寧和帝剷除敵對勢力的刀。
或許是覺得,宋言身邊有洛天衣保護(hù),一般的小手段對他沒用,所以才能做出這樣的安排吧。
這樣想著,宋言笑笑:“說起東陵府尹,我估摸著,今天下了朝,應(yīng)該就會有人到府衙告我。”
寧和帝好奇,宋言到東陵不過一日時間,莫非又惹出什麼事情了?
“誰?”
“安寧侯!”
“爲(wèi)何?”
“他老婆和兒子死了。”
“你殺的?”
宋言搖頭:“他自己。”
寧和帝愈發(fā)好奇:“爲(wèi)何?”
“大抵,是因爲(wèi)他發(fā)現(xiàn)自己養(yǎng)了二十年的兒子,不是親兒子吧。”
宋言第一次發(fā)現(xiàn),這位陛下似乎也有點八卦,聽到這話便甚是好奇,仔細(xì)詢問了一下細(xì)節(jié),許是從安寧侯的悲慘中獲得了一些安慰,面色看起來都紅潤了一點。
寧和帝又詢問了一些洛玉衡,洛天璇,洛天樞幾人的事情,知曉洛家人過的都還不錯,臉上便是和煦的笑。
不知不覺,午時已過了。
寧和帝臉上的表情就有些落寞,身爲(wèi)皇帝終究是不能出來太久,這樣的寧靜,於他來說便是一種奢望,嘆了口氣,寧和帝起了身:“天璇是朕的長女,許是無法接受女真族那王妃,可能會鬧些小脾氣,你多寬慰著,莫要跟她斤斤計較,若是因著那納赫託婭發(fā)生了矛盾,你便讓著她一點。”
宋言愕然。
鬧小脾氣?
斤斤計較?
跟他其他的女人發(fā)生矛盾?
這是洛天璇會做出來的事情?
“我於玉衡她們,虧欠甚多,玉衡雖然算不得你真正的岳母,但叫一聲姑姑,總是沒問題的,遼東苦寒,以後你多照看著些,莫要讓她受了委屈。”寧和帝便叮囑著:“天衣那丫頭,脾氣也是有點倔,現(xiàn)在也二十了吧,是時候?qū)€婆家了,你若是有機(jī)會,便開解一下,女孩子家家的,整日舞刀弄槍,不太好。”
“青衣,綵衣尚且年幼,性格是皮了些,你這做姐夫的,便多擔(dān)待。”
宋言面色古怪,這怎地搞得跟交代後事一樣。
“不過,你照顧著也要注意分寸。”寧和帝又補(bǔ)充了一句:“因著天璇身子的緣故,你納妾什麼的我不管,但可不能把主意打在天衣,青衣,綵衣身上。”
宋言就盯著寧和帝,寧和帝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似是也覺得自己這番話有些過分,輕聲咳了兩聲:“咳咳,總之,你多多注意。”說著寧和帝便起身往門口走去,到得門邊,身子又忽然停下:
“宋言,若是你……”
他似是想要說些什麼,卻最終沒能說出口:“罷了,記著我的話,不管發(fā)生什麼事情,照顧好玉衡,天衣,青衣,綵衣他們,莫要讓她們受了委屈。”
“還有,你不要冒然對楊家和白鷺書院出手,他們我來對付。”
“這條命,多少還是要發(fā)揮一點價值的。”
言畢,也不待宋言回答,寧和帝便徑直去了外面,在老太監(jiān)魏賢的陪伴下,離開了羣玉苑。宋言默默的看著寧和帝離開的背影,眉頭微蹙,心中思索著寧和帝這一番交代究竟是什麼意思。一杯茶一杯茶的喝著,直至茶壺空了,宋言這纔將茶杯放下。
閣樓上,那一身白色長裙的女子,依舊在彈奏著舒緩的琴聲。
宋言瞥了一眼,便準(zhǔn)備往樓下走去,卻在此時,一道清麗的聲音從後面?zhèn)鱽恚骸肮樱埩舨健!?
宋言眉頭微微一挑,看向那白衣女子:“何事?”
莫非,也是和明月一樣,感受到自身修行《百花寶鑑》而產(chǎn)生的氣息?
莫非,這女人也修煉了《極陰素女經(jīng)》?需要解除寒毒?
面紗是半透的,若隱若現(xiàn)間似是能看到面紗下方一張精緻的小臉兒,女子應(yīng)該生的很好看,嘴角勾起些微的弧線:
“承惠,一千兩。”
宋言眼前一黑,寧和帝這混蛋,他沒給錢就跑了?
此時此刻,他嚴(yán)重懷疑那傢伙叫自己過來,會不會就是專門付錢的。
雖說以宋言現(xiàn)在的身家,也不在乎這仨瓜倆棗的,可一直以來都是他從別人身上坑錢,這樣被人坑還是頭一遭。
那種滋味,別提有多不爽了。
這寧國的皇帝,怎能如此無恥?
心中吐槽著,宋言還是拿出了一張千兩匯票,並寫下暗語。
離開羣玉苑,明亮的陽光照耀在臉上,冬日裡的涼意中,似是又透著些微的暖。
街道上,人來人往。
今日是上元節(jié)。
雖然還沒到晚上,卻已經(jīng)能見識到一些喧囂,街道兩旁已經(jīng)被各種攤位佔據(jù),原本寬闊的街道也變的擁擠起來。不少打扮的整整齊齊的書生,公子,搖晃著摺扇,入了羣玉苑的門,像今日這樣特殊的節(jié)日,羣玉苑往往是一位難求的。
因著人流量太大的緣故,街道上也見不著什麼馬車。宋言大概判斷了一下方向,便往房家的方向去了,若是不出意外的話,今天下午應(yīng)該就有宮中聖旨傳來,身爲(wèi)當(dāng)事人終究是要去接旨的。
剛剛走出沒多遠(yuǎn),宋言便忽然停下腳步,眉頭微皺轉(zhuǎn)身望去,羣玉苑的五層閣樓依舊安靜的屹立在身後,一扇扇窗戶緊閉,窗戶後面也見不著人影。短暫的停頓之後,宋言便再次邁開腳步,身子迅速淹沒在人流當(dāng)中,轉(zhuǎn)眼間已經(jīng)不知蹤影。
那一瞬,他清晰的感知到有人盯著自己,絕不是什麼錯覺。
宋言笑笑,羣玉苑啊,寧國甚至是整個中原最大的情報機(jī)構(gòu),倒是不知道盯著自己究竟是所爲(wèi)何事?
莫非是爲(wèi)了他身上的百花寶鑑?
呵呵,誰知道呢。
就在羣玉苑五樓,窗子後方的位置,一名身穿白色紗裙面帶面紗的女子,緩緩從牆壁後面走出,默默注視著宋言的背影。
從武者境界來看,大約也只有五品,或是六品的程度。
算是一把好手,卻絕對算不得頂尖,但警覺性倒是頗爲(wèi)不錯,只是稍稍窺視了一眼,居然就被發(fā)現(xiàn)了。
一把古琴抱於懷中,青蔥手指順著一根琴絃緩緩滑落,指甲同琴絃摩擦,便發(fā)出略顯刺耳尖銳的聲音。
百花寶鑑,果然是合歡宗女子的剋星。
她於合歡宗中修行二十年,自認(rèn)媚術(shù)天下無雙,可宋言似是完全沒有受到半點影響。許是在東陵城,於楚國皇城中見慣了繁華,她的眼界是極高的,一般的公子,根本入不得她眼。便是王公貴族,甚至是皇室宗親,於她眼中同普通男子也並無太多區(qū)別。可就在剛剛,見著宋言的時候,居然能從宋言身上感受到一種強(qiáng)烈的吸引。
目光靜靜的看著,直至宋言的身影徹底消失在人海,再也尋摸不到,面帶輕紗的女子這才微微吐了口氣,曝露在外面的視線逐漸變的凌厲:已經(jīng)很多年了,現(xiàn)在的合歡宗早已完成了轉(zhuǎn)變,已經(jīng)不再需要《百花寶鑑》。
但《百花寶鑑》的存在,就像是一條冰冷又堅硬的鎖鏈,隨時都會纏繞在任何一名合歡宗姐妹的脖子上。
身爲(wèi)宗門聖女,她不想看到,好好的宗門,憑空再多出一個統(tǒng)治者。
所以……宋言必須死。
當(dāng)然,不是現(xiàn)在。
必須要從宋言口中尋找到《百花寶鑑》的原本,並且將其摧毀,確認(rèn)沒有任何副本流出之後,纔是宋言死去的時候。
目光愈來愈冷,良久,女子終於轉(zhuǎn)身。
剛轉(zhuǎn)過身子,便瞧見就在五層這小小的閣樓,不知何時忽然多出一道身影。
女子瞳孔驟然收縮,修長的脖子輕輕蠕動,女子強(qiáng)迫自己冷靜下來,一根手指下意識扣住一條琴絃,冰冷的視線掃向閣樓中的人影。
那也是一個女人。
身穿一條同自己類似的白色長裙,身材高挑,修長,哪怕她身爲(wèi)合歡宗聖女,可是在見著這女子的時候,居然也有種自慚形穢的感覺。她自認(rèn),若是單論相貌和身段,她絕對不會比這個女人遜色,但在這個女人身上,卻有著一種與生俱來的尊貴氣質(zhì)。
這種貴氣是天生的,是合歡宗女子包括她這個聖女,無論如何去模仿,都模仿不出來的。
彷彿她天生就應(yīng)該高高在上。
面紗下,朱脣輕抿。
這女人能無聲無息出現(xiàn)在身後,說明實力比自己更強(qiáng),但女子自付,自己也是九品武者,放眼整個中原都是數(shù)得上的高手,對面女人就算強(qiáng)過自己應(yīng)該也頗爲(wèi)有限。同爲(wèi)九品武者,即便不是對手,但她若是想要逃跑,那還是極有機(jī)會的。
她倒是沒有想過宗師,畢竟宗師的數(shù)量實在是太少了,整個中原四國,宗師境武者數(shù)量不會超過十個。
她的運(yùn)氣一向不錯,不會那麼倒黴輕易就遇到一個宗師境強(qiáng)者。
相比較下來,她對這女人的身份更感興趣一點,更好奇對方忽然出現(xiàn)在這裡,目的究竟是什麼,這樣想著,女子便開了口:“這位前輩,尋找小女子,可是有什麼事情嗎?”
“我在你身上感受到了殺意。”對面的神秘女人終於開口了,聲音略帶一種軟濡的沙啞,嗓子似是有點問題,但這種別樣的嗓音也有一種獨(dú)特的魅力。
合歡宗聖女眉頭微蹙,一時間不明白神秘女人的意思。
便在這時,那神秘女人歪了歪頭:“那是我的相公……你想殺了我相公?我能問一下爲(wèi)什麼嗎?據(jù)我所知,這是我相公第一次來東陵,他之前應(yīng)該並不認(rèn)識你,你爲(wèi)何要?dú)⑺俊?
相公?
合歡宗聖女一愣,下一瞬面色忽地變了:“你是洛天璇?”
“是我。”白衣女子洛天璇便很安靜的點了點頭:“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罷了,也不是很重要。”她不能允許相公身旁出現(xiàn)任何威脅,之前有發(fā)現(xiàn)一個黑色長裙的女子也注意著自家相公,但對方身上並無殺意,且實力不弱與自己,也就隨她去了。
說著,洛天璇便衝著合歡宗聖女走去。
合歡宗聖女面色一凜,下意識想要做出反擊,可就在心頭剛涌現(xiàn)出這種念頭便驚恐的發(fā)現(xiàn),身子已完全不受控制。彷彿中,有無形無質(zhì)的壓力,宛若翻滾的海水,自四面八方涌來,她的身子已經(jīng)完全被封鎖,動彈不得。
這一剎那,合歡宗聖女面色一片煞白,光潔的額頭上沁出一層密密麻麻的汗珠,靚麗的眸子瞪大,眼眸深處都是化不開的恐懼。
這般威壓,是……宗師級武者?
怎麼可能,剛剛還想著宗師級武者如同鳳毛麟角,不會那麼倒黴就碰上,誰能想到這這眨眼之間一個宗師境武者便出現(xiàn)在面前。
九品和宗師,聽起來只差了一個大境界,但其中的差距簡直堪稱天塹。
八品和九品之間,雖差距極大,三個八品武者或許對付不了一個九品,但五個,十個,總能對付。可宗師不同,即便二十個九品武者,也絕不是一個宗師的對手,這種差距,是絕對的。
可惡,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兒?這洛天璇不是一個病秧子嗎,怎地莫名其妙就成了宗師?
什麼時候,成爲(wèi)宗師已經(jīng)變的如此簡單了?
便在此時,洛天璇又踏出一步,合歡宗聖女只感覺身上壓力驟然增加,身子一抖,汗珠順著鼻尖滾落。
又是一步。
恍惚中,整個羣玉苑都是輕輕一顫。
第三步。
合歡宗聖女再也無法承受,無形的壓力比起最初已經(jīng)增長了一倍不止,那已經(jīng)超出了她能承受的極限。
只覺膝蓋一軟,修長雙腿噗通一聲便跪在地上。
面紗更是受到無形能量的衝擊,脫落,露出一張如同白瓷般細(xì)膩,漂亮的臉蛋兒。
洛天璇眨了眨眼睛,盯著合歡宗聖女的俏臉看了看,幾息之後就點了點頭:“長的還算不錯。”
“你多大啦?”
屬於宗師級的威壓,讓合歡宗聖女完全無法反抗,強(qiáng)忍著懼意,顫抖著櫻脣:“二……二十五!”
“比我家相公大九歲……嗯,剛好。”
洛天璇便有些高興,小手拍了拍,好看的臉上喜滋滋的。
然後,她便散開了一點威壓,從袖口取出一個白玉瓷瓶,從裡面倒出一枚猩紅的藥丸,道家可不僅僅只是擅長武功,同樣擅長岐黃,自古醫(yī)毒不分家,一些不是很正經(jīng)的手段,洛天璇也是很擅長的。
走到合歡宗聖女面前,素手捏住聖女的下巴,輕輕用力,嘴巴便不由張開,然後紅色的藥丸塞進(jìn)嘴巴。合歡宗聖女被迫吞下,她不知那藥丸是什麼作用,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絕對不是什麼好東西。
眼睛瞪大盯著洛天璇,洛天璇卻是喜滋滋的拍了拍手:“藥也吃了,很好,以後你就跟在我相公身邊,做個小妾吧。”
“欸,相公身邊伺候的女孩,還是少了點。”
該死,合歡宗聖女瞪大了眼睛,滿臉不可思議的盯著洛天璇,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什麼?
哪兒還有人嫌棄自家丈夫身邊,其他女人太少的?
這洛天璇,莫不是有什麼大病?
她怎地就如此倒黴,遇上了這樣一個瘋婆娘?
人羣中,走著,想著。
耳畔嘈雜的聲音,無法擾亂宋言的思緒。
“叔叔。”
也不知走出去了多遠(yuǎn),一道脆生生的聲音將宋言驚醒,低頭望去,卻是一個五六歲的小丫頭,手裡拿著一串糖葫蘆,小小的舌尖一下一下舔著。
見著宋言低頭,便將一張紙條塞入宋言手中,然後轉(zhuǎn)身便鑽進(jìn)人羣當(dāng)中,不見了身影,便是宋言想要在這種嘈雜的人流中追上那小女娃也是頗有難度。有些狐疑,打開手中的紙條,只見上面寫著幾個字:望江樓,天字三號。
宋言笑笑,今兒個這是怎麼了,怎地一個個都想要邀請自己?
望江樓,似是東陵城中最高檔的酒樓。
希望別又是一個像寧和帝那般,不要麪皮的。
手指輕輕一撮,紙條便化作細(xì)碎的粉末,隨風(fēng)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