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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楚漢辭賦 天刀問劍!

第203章 楚漢辭賦 天刀問劍!

成象殿中迴盪著尤宏達洪亮堅定的聲音。

秦叔寶、程咬金,羅士信都未看到詔書上的內容,見到尤宏達的舉動,兀自一愣。

羅士信沒甚心算,耿直得很。

見尤大將軍拜,他想著尤大將軍總不會出錯,當下不理會詔書上寫有什麼,跟著拜倒,口中喊道:“羅某亦遵陛下之令!”

秦叔寶與程咬金謹慎一些,本欲看過詔書再說。

可前面兩位已瞬間表態,再站著豈不是不顯忠心?

二人再看一眼尤宏達,選擇信任。

於是,也跪拜龍椅方向,異口同聲:“我也一樣。”

那送詔書的李公公在一旁鬆了口氣,看來事情成了,這麼一來,也就不會再打殺。

江都大軍諸將,除了張須陀本人,就屬他們四人威名最響。

尤其是尤宏達,方纔大敗沈法興,斬吳國太子,他的態度,已能影響軍中大部。

獨孤盛將目光轉向張須陀。

此刻,老張也微微愣住,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這四位納頭就拜,瞬間完成身份轉變,乾脆得不像話,與他預料中很不一樣。

可這是陛下留下的詔書,一些怨艾牢騷,只得快速在心中撫平。

周奕從容一笑,上前將尤宏達扶了起來。

又拉起羅士信三人。

秦叔寶與程咬金心臟撲通撲通亂跳,雙手都不知朝哪裡放,相當不自在。

他們一直將眼前這位當做最大、最棘手的假想敵。

可頭一回見面,竟是你謙我讓,這般友好?

這對嗎?

兩人的臉上無有異狀,卻心存極大疑惑。

直到尤宏達再度展開詔書時,他們探頭瞅了一眼。

那直接是虎軀一震!

瞬間搞懂了爲何最大假想敵要來扶他們。

感情這位就是“陛下”!

在那一拜之間,我們我們已經投誠了?

“張大將軍,意見業已聽過,你是否遵奉詔書?”周奕目含欣賞,耐心等待張須陀的反應。

蕭後合上東都文書,也移目過來。

張須陀暗自一嘆,既然大隋是陛下送出去的,盡死忠也無意義,只能認命了。

他轉身朝向龍椅,跪地一拜。

彷彿楊廣還坐在那裡:“微臣領命。”

語氣之中,有著道不盡的辛酸。

周奕走上前,將這位老將扶起:“張大將軍,你可知我在六合、清流一帶的軍隊爲何從未攻打江都?”

張須陀搖頭:“因爲早知曉有這封詔書存在?”

“這僅是原因之一,當初你能從揚子縣返回江都,一多半是我幫你說了話。因爲一旦讓宇文閥佔據此地,這座城包括周圍郡縣,都要被禍害。”

“我不攻打江都,目的是爲了少起戰端,尋求最不影響百姓的方式拿下此城。否則,江都城池再高,也攔我不得。”

周奕的話極有底氣,張須陀也沒覺得他在吹牛。

以他的實力,進入江都製造混亂輕而易舉。

只不過.

張須陀性子如此,沒法瞬間轉變效忠新主。

蕭後這時開口:

“我已經與燕王商定,既然陛下的詔書清清楚楚,就遵詔行事。獨孤總管、張大將軍,此事就由你們傳達,三日後召百官於成象殿,正式奉詔。”

“是~!”

獨孤盛與張須陀一道應諾,此事算是塵埃落定。

之後,蕭後又將在場衆人留在宮中用膳。

周奕見到了楊倓,他與楊侗長得頗爲相似,只是更顯文弱。

雖說在江都當了一段時間新君,卻沒積攢什麼帝王威嚴。

他和楊侗一樣好讀書,非是道書,而是儒學。

周奕將廣神兩個孫子對比一番,也就不怪盧楚、郭文瑞等人更支持楊侗。

不過,楊廣已放棄基業,這一切都沒了意義。

成象殿朝會在三日後,周奕沒打算去等。

此地他在與不在,都是一樣。

從臨江宮中出來,返回獨孤府,對獨孤盛又交代一番,便直接去往建康。

李靖與徐世績正在調遣諸郡大軍,不在城內。

周奕見到了虛行之。

把江都的情況告知之後,虛行之鼓掌歡慶。

“主公,天下定矣!”

“沈法興丟了毗陵,在尤宏達手上慘敗,待這次江都朝會後,我派人聯繫江都衆將,屆時可直接攻打林士弘蕭銑聯盟,宋閥的態度其實已不重要。”

虛行之滿臉紅光,比周奕更爲興奮。

“我去見宋缺一面,只要你們聽到江都公開消息,便不用再等我傳信,果斷動手。”

“好!”

虛行之提議道:“主公已掌握兩大都城,兵將無數,就連和氏璧也在手中,何不就此稱帝?”

周奕想了想:“蕩去僞帝,靖平九州,用不了多少時日。”

虛行之看了看他的神情,出聲贊同:

“也好,那時天下共尊,寰宇之內,只主公一位帝王。”

周奕微微一笑,又聽虛行之簡述戰事安排。

小半個時辰過去,他方纔從建康出發,前往嶺南。

仗著輕功高絕,他將抗周聯盟的防線視若無物,從沈法興的地盤上直直掠過。

天下之大,他已是哪裡都可去得。

徑自南下,一路領略風土人情,漸漸逼近蒼梧郡。

在郡城之外,路過不少俚僚寨子,竟連續傳來打鬥聲。

本地人說話不怎聽懂。

大致意思,是宋閥勢力在剿滅匪患。

這可有些奇了。

自打天刀將自己封在嶺南,不僅韜光養晦,還憑藉自身威勢,壓得嶺南之賊不敢放肆。

故而,嶺南成了太平地。

宋閥主的威名,在本地震響,諸多俚僚族,都以鬱林郡附近的宋閥爲尊,皇帝的話到這裡,也沒有天刀好用。

連續看到匪患作亂,顯然與傳聞中大不相符。

難道宋閥出了變故?

賊寇被宋閥勢力壓著打,這一路倒沒尋得出手機會。進入蒼梧郡城後,本打算尋人問問,沒成想,才入城不久,就有人尋了上來。

那人滿頭白髮,長著一把銀白色美須,頗有大家氣度。

加上手持一拐,又走在大隊人前。

周奕已猜到來人身份,嶺南與其對的上號的,定是銀鬚宋魯。

蒼梧城中,街道上的人全朝宋魯望去,這位在嶺南名頭極大。

此刻,他竟帶著一大羣人擺出迎客之態。

看宋魯身邊的人,齊刷刷配著長刀,顯是宋閥精銳。

對嶺南人來說,這場面屬實罕見。

宋魯一把美須的臉上填滿笑容,隔著老遠就抱拳熱情喊道:

“宋某在此恭候許久,歡迎天師駕臨嶺南!”

他這一嗓子,惹得長街上的人瞪大雙目。

天師!

嶺南的消息稍微比外界閉塞一些,但天底下名頭最盛的人物,他們怎可能不知?

齊刷刷的目光聚攏在周奕所在方向。

上上下下打量,似乎想看清楚這位名動天下、江湖傳說無數的人物是否有三頭六臂。

“魯兄太客氣了,我卻是來打擾宋閥主清淨的。”

“哪裡哪裡!”

宋魯曉得這是客氣話,但也不敢託大。

天下間能叫宋閥拿出這等態度的,當世唯此一人。

這與地盤多大無關。

個人偉力,纔是可怕的地方。

否則,無論是誰當皇帝,都威脅不了天刀,除非這個人不怕死。

宋魯連聲道:“天師入熙平郡時,我們就收到消息,家主特令我前來相邀,請天師移步鬱林。”

周奕微微點頭,與他走在一起。

宋閥那些佩刀的高手齊整跟在身後,在衆多目光相送下,進入蒼梧中心。

沒過多久,這座郡城陷入沸騰。

天師即將前往嶺南宋家,其中含義引發許多人猜測。

一路朝鬱林去,周奕也問出心中疑惑。

“近段時日,嶺南可是有什麼變故?”

“天師說的是那些賊人吧?”

宋魯面色微沉:“其實與林士弘有關,說來慚愧,我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他繼續解釋:

“在林士弘與沈法興結盟之前,他們彼此相爭,林士弘手下的崔紀秀常派人去俚僚寨子作亂,姦淫擄掠,無惡不作。他栽贓嫁禍,將賊人扮作海沙幫衆,因海沙幫轉投了沈法興。”

“這便讓依附於沈法興的俚僚各族對其怨恨,同時想引發我宋家與沈法興大戰。”

“自他們結盟之後,林士弘就改變了策略。”

“那些在沈法興地盤作亂的賊人散去,偷偷來到我們這裡、以及沿海之地。”

“崔紀秀的行動被大兄發覺,遂將他斬殺。”

“現如今的殘餘賊匪,不消多少時日便能除去。”

周奕閃過一絲厲色,這手段可夠髒的,那些俚僚人多數與平民百姓差不多,沒什麼武功高手。

面對弱小之人,這些賊人尤其囂張。

宋魯轉移話題,忽然問道:

“天師,你是否知曉我宋家對天下形勢的態度?”

周奕微微點頭:“倒是聽說過一些。”

“宋家二哥主戰,打算以嶺南爲基地,朝長江擴張,建立一個以南人爲主的皇朝。另外一派,則是打算藉助重洋高山偏阻之險,劃地爲王,若我說得不錯,閥主的子女就是這般想的。”

“至於魯兄,則認爲兩種策略都可能。”

宋魯頗爲驚異。

他沒想到周奕能入木三分,將宋家內部理得這般清楚。

“正是。”

宋魯禮貌接話:“師道和玉致心懷悲憫,不忍嶺南唯我們馬首是瞻的俚民,爲宋家的榮枯拋頭顱灑熱血。”

話罷看向周奕:

“天師,倘若是你,你會支持哪種策略?”

周奕不動聲色:“那要看具體什麼時間,有些時候,兩種策略都不合適。”

宋魯眼角微抽。

這倒不是他想聽到的,而且,他感覺周奕的話有一些生硬。

當皇帝的人,自然不願有什麼天高皇帝遠、劃地爲王的事情出現。

不過

這是嶺南,且距離天刀越來越近。

敢毫無隱瞞直接說心裡話,要麼就是過於耿直,要麼就是沒將天刀當做威脅。

讓宋魯感到牙疼的是,眼前這位,多半是因爲後者。

自宋家起勢以來,頭一次接待如此特殊的客人。

“天師.”

這一次,宋魯的話沒說到一半就被周奕打斷了。

“魯兄,我此次來嶺南,並不爲天下之勢,而是來尋宋閥主敘一樁淵源。”

“好。”

宋魯養氣功夫不差,摸著長鬚微笑:“那就先見過大兄,我也對天師所說的淵源頗感好奇。”

……

嶺南宋家的駐地,也是一座山城。

羣山聳峙,臨靠鬱水,石城從山腰而起依山勢壘築,並在山嶺間開闢大片平地。它君臨附近的山野平原,與鬱林郡遙相對望,象徵著對整個嶺南的主宰力量。

見過飛馬牧場這樣的洞天福地。

宋家山城雖是奇觀,卻沒能叫周奕有任何動容。

鬱河有數以百計的大小碼頭,船舶往來不絕。

渡河時,宋魯在一旁介紹不遠處的山城:

“此城建造不知耗費多少人力物力,歷經了三百年時光纔有現今規模,城中不僅儲備一年多的糧食,還有清甜可口的泉水,泡茶乃是一絕。”

周奕點評道:

“鬱林郡極爲富足,正好與山城呼應,加之水陸便利,可想而知,此地往後還會更加繁盛。”

宋魯哈哈一笑,有幾分得意之色。

走上五馬並馳的山道,自山城中,出現多名青衣勁裝漢子,一個個魁梧雄壯,他們都是宋家彪悍好手。

此刻下城迎接,均執禮甚恭。

看向宋魯身邊的白衣青年時,都露出崇慕尊敬的神色。

山城吊橋早早放下。

一個看上去比宋魯年輕,更顯銳氣的長臉漢子挎劍而來。

正是宋家第一用劍高手,地劍宋智。

同是用劍之人,這位在嶺南享譽盛名的地劍,越是靠近周奕,身上用劍之人的銳氣,愈是消減。

這似是連他自己都控制不了的狀況。

宋智當然有傲氣,但一想到要對此人動劍,身上的汗毛就如過電一般。

武學大宗師給人的壓力實在太大。

只消一個眼神對望,宋智就感覺,自己好像在面對大兄。

這讓他心中震顫。

若是眼前這位的攻殺能媲美大兄,加上他的輕功,那就太可怕了。

“天師,閥主正在恭候。”

宋智的語氣溫和無比,讓不少宋家弟子感到陌生。

“怎敢叫閥主等候,勞煩引路。”

“請!”

山城上下,數百名宋家核心子弟隨著地劍一道將周奕請入城中。

這待遇不僅稀罕,恐怕沒幾個人敢進。

一入城內,險惡地勢帶來的肅殺氣氛削減大半,裡邊透著一股寧逸和平的氛圍。

青石大道穿過房舍,順著山勢層層往上。

道旁遍植花樹,泉水成溪,亦有園林穿插,竟帶著幾分池塘亭臺、小橋流水的江南風情。

但一些裝飾,格外素雅。

這讓周奕想到武林判官在鎮川樓的佈置,若梵清惠至此,應該也是欣賞的。

山城第九層的大平臺約有兩裡,周圍樓閣崢嶸,充滿雄渾氣勢。

宋魯、宋智一道引路,將周奕帶到山城盡頭,那是一方特殊院落。

宋智介紹:“天師,這便是磨刀堂。”

相傳磨刀堂有塊磨刀石,按照慣例,被天刀將名字刻在磨刀石上的人,最終都會命喪在他刀下。

“不知我的名字可在磨刀石上。”周奕神態輕鬆,開了個玩笑。

宋魯與宋智絲毫不覺得好笑,只是陪笑一聲,搖了搖頭。

開玩笑,你的名字是能亂刻的嗎?

就在這時

一道腳步聲從院中響起,眨眼到了門前。

不用猜也知道來人是誰了。

“這磨刀石上的名字,可不能隨便刻下。”

只聽一把柔和的聲音傳來,打院中轉出一名兩鬢飛霜,卻無絲毫老態,充滿儒者風度的男人。

他給周奕的第一異象,與邪王有些像。

再一看,又截然不同。

這極爲英俊的中年男人,只看眼睛,便覺神采飛揚,充滿智慧,又在沉靜中帶著一股能打動任何人的憂鬱表情。

配合淵渟嶽峙的體態,確有不可一世頂尖高手的不俗風範。

宋缺著一身青藍色垂地長袍,紅巾扎髻,本是兩手負後,見到周奕後才擡手打招呼。 周奕也拱手道:“見過宋閥主。”

“久聞天師大名,今日幸得一見,”宋缺笑了笑,仔細打量著他。

對於頂尖高手而來,一個精神交會,便知曉對方大概底細。

此刻,他已知傳言屬實。

不用在意年齡,說話的口吻完全是平輩而論。

周奕順口道:“我初入江湖時便聽過天刀之名,今次特意來拜訪。”

好聽的話誰都愛聽,更何況這恭維之言出自周奕之口,宋缺又露出笑容。

“請~”

宋智宋魯跟在後方,望著前面兩人走進院門。

周奕以爲宋缺會帶他去磨刀堂,沒想到,隨著步移景異,過了幾進院子,宋缺便停在一處曲廊盡頭的六角石亭中。

不遠處有許多大槐樹,參天高撐,像羅傘般遮蓋一方。

石亭中早備好茶水。

一路上兩人說了些客套話,比如詢問周奕對蒼梧、鬱林郡等地的看法,嶺南風貌如何等等。

等品嚐過沿溪山白毛尖搭配山城之水所煮的茶湯後,宋缺說回正題。

宋智與宋魯不由打起精神。

“天師曾說與我家先祖有淵源,可我翻遍祖籍,沒得印證,還請詳細告之。”

宋缺面帶肅容。

此事容不得半分作假。

周奕把茶盞放下:“閥主有所不知,我有一位老友,他的先祖與宋家先祖一樣,出自陳郡謝氏。”

“哦?!”

“這位老友的先祖與謝玄將軍一道征戰前秦,謝玄故去後,便與謝府家將頭領宋悲風追隨劉裕,爲救謝道韞與孫恩一戰.”

宋家三位掌舵人,聞之各露異色。

周奕說起邊荒往事,講得非常詳實。

宋家祖籍雖有記載,但歷經歲月,多有缺失,相較而言,周奕說的不僅能與祖籍對得上,且彌補細節,更爲完整。

說到謝道韞,就聯繫上了歐冶子五大神劍之首“湛盧”。

謝家祖先見識過孫恩的強大後,武道之心崩潰。

宋悲風爲了激勵好友,轉贈湛盧

把整條脈絡梳理下來,宋閥三人,都生出人世滄桑、歲月如流的感覺。

更篤定,周奕沒法在這事上作假。

宋智忍不住詢問:“天師,能否一觀神劍?”

“有何不可?”

周奕取出湛盧,握住劍柄,金屬摩挲的低吟在石亭中響起,一道深湛幽光耀過眼目,劍脊上的流水紋像是活了起來。

下一刻.

隨著他真氣注入,璀璨的劍光像是把那羅傘遮蓋的槐樹都穿透了!

宋智大驚:“果真神劍也!”

宋魯的手頓在長鬚上,他沒說話,心中嘀咕不停,曉得湛盧乃是仁道之劍。

宋缺的眼中精光一閃。

“你的風神無影來自風賦,可知曉我的刀法出自何處?”

周奕毫不猶豫:

“或爲《九歌》、《天問》。”

天刀聞言,朗笑一聲,不知不覺中,透露出一股戰意:“正是。”

“宋某自問是天下第一用刀高手,如今遇到天下第一用劍高手,且楚漢之詞賦亦是相對,加之你我淵源,不知天師可有一論武學的想法。”

宋智與宋魯都感受到大兄波瀾起伏的心情。

要說天下第一用劍高手,不用比宋缺都會安在周奕身上。

他素來不喜胡人血統,更何況弈劍大師是高句麗人。

就算周奕是個陌生人,說起用劍高手,宋缺也必然支持他。

不過,這時大兄身上戰意之烈,真是多年未見。

“領教天刀的刀法,正合我意。”

周奕底氣十足,與宋缺對視分毫不讓。

宋魯給宋智打了個眼色,似乎在說,這與咱們說好的不一樣。

按照商量好的。

大兄在詢問了淵源之後,該問清楚天師對嶺南宋閥的態度。

雖然這位很得大兄的心意,又是漢人,可大家僅在南陽有些生意往來,交情沒那麼深厚。

宋魯甚至想提醒一句。

但一旁的宋智衝他搖頭,他已經看出來。

大兄將把決定放在這一戰中。

宋缺返回磨刀堂,拿出了一柄寶刀。

他有天刀八訣,每一柄刀,都有截然不同的刀法。

但對付絕頂高手,甚麼刀法炫技,只會淪爲拖累。

哪怕他二人點到即止,也不是磨刀堂這塊地方能承受的,必須到山城最寬闊之所,便是那第九層寬廣平臺。

平臺周圍全是房舍,自然有大批宋閥子弟。

少頃,聽說閥主要與天師論武,宋閥山城像是發生大地震一般!

這麼多年來,只有在天刀刀下逃命的,沒聽說哪一個敢來嶺南與天刀比鬥。

但是

天師有兩大特殊,第一他是武道大宗師。

第二點,更讓宋閥子弟心情詭異。

任少名、屈無懼、席應.這三位從天刀刀下逃走之人,都被周奕斬殺。

所以,外界越傳越離譜。

就連絕對公平公正的武林判官,都對此進行過一波點評。

“退開~!”

宋魯一擺手,平臺四周的宋閥弟子,全都後退七八步。

宋魯聲色嚴厲,叫他們再退。

宋智的目光,則是死死盯在山城九層的平臺中央。

這一刻,天刀的刀斜指地面,這是他在磨刀堂所有收藏中最古樸的一把刀。

刀身映著淡淡日光,彷彿飲盡天地間的肅殺。

宋缺整個人已與這方天地融爲一體,氣息似即將噴發的火山,還沒有出刀,便有無盡的凌厲之感。

對面五丈外,站著一位白衣劍客。

他的眼神溫潤平和,不見絲毫鋒芒,如同山間觀雲的閒者。

他站在那裡,儘管神劍在手,可氣息似有還無,彷彿像是懸崖邊上一株虯勁的古鬆,任憑宋缺那恐怖的刀意沖刷而來,依舊巋然不動。

觀戰的宋智駭然。

對上了,他真的能與大兄相對!

宋魯聚音成線,低聲道:“據聞天師催動劍罡行劍,能顯化火焰巨人,爲何不見他動用,難道對付大兄,他還有所保留?”

宋智眼力更高:

“不,他反倒聰明,這一招對大兄根本無用。他舍刀之外,再無他物,全然不怕什麼精神風暴。”

“你再看看大兄。”

“他也放棄了磨刀堂中各類繁瑣之刀,因對上天師這等高手,絕不可有半分分心拖累。”

宋魯吸了口涼氣:“我現在唯一擔心的,便是他們打出真火。那時我們可沒辦法勸架。”

宋智正待說話,忽地面色一凝,又朝後幾步。

恐怖氣場正以平臺中央兩人爲中心,向外潮水般推來。

宋缺道:“我的刀法出自天問,但更多是我畢生感悟所得。”

周奕迴應:“風賦初時賦予我劍形,此刻已從青萍之末扶搖天地,形態無限延展。”

兩人各有心算。

周奕一邊舉劍,一邊說道:“閥主是此間主人,就請先出刀吧。”

“有魄力。”

宋缺話音未落,人已急竄而出。

隨著周奕一動,兩人刀劍相交!

《天問》之始,乃是遂古之初。

這是第一刀!

一道純粹到極致的刀光,彷彿自鴻蒙中誕生,帶著劃分清濁的原始偉力,直斬而來!

空間在這一刀面前扭曲,此刀非快,非猛,乃是宋缺的武道初顯。

那種精神附著在刀上的銳芒,透過周圍人的眼睛,讓他們感覺精神大受刺激,彷彿正有恐怖一刀朝自己斬來。

任何一絲膽怯,在這一刀面前,都是足以致命的巨大破綻。

周奕手腕輕旋,湛盧劃出一道渾圓無暇的軌跡。

沒有硬撼,沒有閃避,那劍圓彷彿能包容一切,就像和氏璧展開的宇宙幻象,將能劈開一切的刀光輕柔地納入其中,消弭於無形。

劍意圓融,無始無終。

宋缺漠然不動,斬出天問第二刀,馮翼惟象!

所謂馮翼惟象,何以識之?

那是說混沌空濛,無實物存在,只能想象。

這樣的一刀,正好劈入周奕展現的武道劍意中。

宋缺刀勢在一刀斬出時,驟然變幻,一刀化萬影!

刀光如雲海翻騰,似霧靄瀰漫。虛實相生,氣象萬千,以無孔不入的刀意編織成一張毀滅之網,要將周奕的劍芒徹底絞碎。

可在宋缺眼中,周奕的身法陡然夢幻起來。

他在漫天刀影中飄忽不定,如雲中鶴影。

劍看似不快,可每一次點、撥、引,都精準地落在刀勢轉換的節點或最薄弱之處。

劍光似有還無,如同映照萬象的明鏡,刀影再繁複,皆被鏡光映照,流轉不息卻難沾其身。

要破盡我的刀法?

宋缺戰意更濃,眼中精光爆射,天刀高舉,轟然斬落。

這第三刀圜則九重,專門應對各種身法。

刀氣層層疊加,空氣被壓縮至極限,似乎能禁錮空間,發出震耳欲聾的爆鳴。

周奕長劍由下而上,斜斜一刺。

這一刺,神劍上迸發驚人劍光,劍尖所指,正是天刀力量流轉的核心樞紐,亦是那磅礴刀意中唯一可循的軌跡。

霎時間,如庖丁解牛。

劍尖與刀鋒核心處一觸即分,天穹刀影轟然潰散,狂暴的刀氣四溢,青石寸寸龜裂,一直蔓延近十丈。

周圍人用手擋住被勁風颳得生疼的面頰。

宋智與宋魯暗道一聲不妙。

大兄雖然在攻,卻詭異陷入被動。

他縱橫江湖,從未一敗,沒有人敢這樣去碰天刀的刀法,譬如方纔那一刀,就足以殺他們十回。

可那天師,像是能把天刀也看穿。

二人心中發毛,第四刀來了。

這是羿焉??日!

大兄果然打出了火氣~!

二人領悟之間,再朝後退,天刀的刀上,忽然爆射出似能貫穿日光的長虹,將九層平臺上方的風雲之氣盡數攪碎!

宋缺手腕一抖,刀光化作一道凝練到極致的光線,破開混亂氣流,無視空間距離,如后羿射落驕陽的神箭,帶著洞穿一切的決絕,直刺而來!

此刀快狠異常!

周奕冷靜無比,他劍勢迴環,將劍身瞬間橫於胸前。

沒有格擋硬碰,那劍身如同化作了最柔韌的水波,又似蘊含了空間玄奧。

宋缺凝聚了穿透萬物力道的刀尖點在劍脊之上,時間彷彿靜止了一瞬。

劍身微凹,隨即一股柔韌至極、連綿不絕的卸勁與化勁之力爆發,將那道恐怖的貫日之力導向腳下大地。

轟隆!

兩人周身地面炸開一道深坑,巨大的青石連續朝後翻身,同時生成一道氣浪掃向四周,不少人耳朵嗡鳴,趕緊張開嘴巴,七竅大開,卸去這股勁力。

也有人承受能力差了,抱著腦袋在地上打滾。

這二人看似在鬥刀劍,精氣神無時無刻不在碰撞!

宋缺劈出天問第五刀伯陽安在,刀光分化,被周奕的快劍攻破。

宋缺再斬出第六刀,以快刀對快劍。

沒能拿下,卻攪得風浪大涌!

狂暴的氣浪尚未平息,宋缺的長刀驟然斂去所有光華,彷彿融入徹底沉淪的暮色。

九層平臺瞬間陷入一片絕對的死寂與幽暗,連風聲都消失了。

這是刀意領域形成的精神層面壓迫,是洞徹幽冥的寂滅之刀!

刀意無聲無息,直指元神,要將對手的意識拖入永恆黑暗。

天問第七,燭龍何照。

在宋缺的刀意領域中,周奕手中的湛盧光芒亮起,那是一種溫潤心光。

劍尖所指,正是那寂滅刀意最核心,以心映心,慧劍斬妄!

幽暗被這恆定心光刺破,如同黎明刺破長夜。

宋缺的精神壓制,被完全洞穿、照亮,他這得意一刀,反倒被破得更快。

也讓他深刻意識到,對手元神修爲的恐怖。

此時此刻,宋缺望著對面的白衣青年,心中已是極不平靜。

“好!”

他讚了一句:“再看我這第八刀。”

宋缺說話時,他的氣勢爲之一變。

以神御刀,刀即是人,人即是刀,再不分彼此,那刀已成爲身體和精神的延伸。

天問第八,九州安錯山河傾!

宋缺低喝一聲,長刀一斬而出。

看上去動作不大,可刀罡磅礴如地龍翻身,那刀氣所過,空氣轟鳴,青石崩飛,彷彿整個平臺都在這一刀之下顫抖傾覆!

無匹的巨力帶著粉碎意志,橫掃千軍!

周奕足下生根,身形微沉。

面對這排山倒海的巨力,他劍尖斜指地面,猛然向上撩起!

這一劍,不再是巧勁,而像是蘊含了大地的厚重與承載。

劍光如一道拔地而起的山脊,刀罡巨浪與劍氣山脊轟然相撞。

“轟——!!”

驚天動地的巨響中,狂猛的氣勁以兩人爲中心炸開,平臺震動!

宋缺衣袂狂舞,身形穩如磐石。

周奕同樣一步未退,他周身氣流圈旋,連衣衫都不曾凌亂,深邃的眼神中,有著叫人無法看透的底氣。

二人雖然只是在試招,可其中兇險,是尋常武道宗師拼盡全力也無法體會的。

周奕順著和氏璧的宇宙能量,在元神修煉上快了一步。

由此反饋到劍術上。

此次以天刀試劍,讓他頗爲舒暢,有了更深層次的感觸。

第八刀了。

天刀的第九刀,應該是最厲害的!

正期待此刀降臨,宋缺默然間,忽然把刀一收,他不玩了。

一旁的宋智、宋魯開始發揮作用。

“大兄,點到爲止!”

“是啊,天師,點到爲止!”

周奕看他們跑來,也不好再戰。

見到神劍入鞘,宋魯心中暗鬆一口氣:“天師的劍法神鬼莫測,我大兄數十年沒有遇到對手,今次纔算痛快一戰。”

他朝周圍一指:

“本族這些弟子走運了,未來學劍有成,也是瞻了天師的劍法。”

周奕不由笑了:“魯兄,我可不敢承情。”

宋智道:“他們能看懂一招半式,未來便可成劍道大家。”

他轉頭看向宋缺:“大兄,我可有說錯?”

“沒錯。”

天刀應了一聲,他看向周奕,有些懷疑人生,心中反覆思考一個問題‘爲何越用到天問後招,他破解得越快,我的刀法有問題嗎?’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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