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重雪,一乞兒蜷縮在一座老廟的牆角,凍的瑟瑟發抖,不住地往旁邊的一羣乞丐湊去,想是欲謀些許暖意。
“哎!滾開滾開,瞧你滿身膿包,不知是得了什麼怪病,別傳染老子!”那乞丐頭子登時橫出一腳,將乞兒踢到過道上。
幾個市井混混剛好路過,看到小乞兒清秀的面龐,便都捱了過來,吐出嘴裡細柴草,道:“喲,這小叫花子長的還挺俊的!賣到窯子裡應該能賺幾個銀子!”
剛要上手往臉上摸去,卻被旁邊的乞丐喊住,“我呸,什麼賺錢!那小娘們不知道打哪來的,身上都是膿包,怕是疫病,馬爺您可別碰!”
這馬爺乃是這條街的市井老大,並非是真的爺,而是名字便是馬爺。每日間作威作福,本來甚是遭人厭惡,偏巧,卻給過這乞丐一次不大不小的恩惠,這纔開口提醒道。
馬爺聽到這話,眉頭一皺,手迅速地縮了回來,旁邊不甘心的嘍囉一腳將乞兒踢的翻了個身。只見她脖子上,胳膊上皆是大片的膿腫,有的地方已經潰爛,看得真教人噁心!
“真是出門踩狗屎!”馬爺便繞著要往前走去,嘴裡還不三不四地罵著,後面的小痞子也紛紛上去,湊熱鬧踢了幾腳,“都死成這樣了,還要在大街上噁心人,真是狗孃養的下賤胚子!”
說著便是一腳,一擡步,卻感到腳踝一陣冰涼,一絲微弱的童聲道:“救我,救救我,求你…”
這一下子拉回了走出沒幾步遠的馬爺的視線,“我說這掃把星,還賴上我們了不是!給我打!”
這一聲令下,幾個混混早已是蠢蠢欲動,大冬日裡的,街道上也沒幾個人,連著剛剛那幾個乞丐一起,皆是拳打腳踢的,這小乞兒哪有反抗的餘力,只是嘴裡不住地虛弱地喊到,“不要打我,不要打了,求你!求求你們!”
這一央求更是激起了他們的快意,一個比一個狠。不一會,地上便出現了猩紅的血漬,帶著低沉的吃痛聲,乞兒的身體也漸漸失去了知覺。
“你們快些住手!”一頂八寶緋色的軟轎穩穩停下,一個大約三十幾歲的嬤嬤邁著步子走上前來制止道。
這馬爺也是見過世面的,看著轎子,僕從竟是林家的規矩,趕緊住了手,一時間只有彎腰打哈的份,哪裡還有那會子的跋扈。
“王嬤嬤請好,這叫花子染了瘟疫,您快帶著小姐繞道走去,莫要沾染了病氣!”馬爺巧言令色,欲要讓他們快些離去,不然怕是要吃不了兜著走了,誰不知道,這姑蘇林家是出了名的樂善好施,又是書香門第,哪裡瞧得上這些伎倆。
“你這潑皮,莫要傷了人命纔好,哎喲,阿彌陀佛!”王嬤嬤警示一番,又唸了兩聲佛,便示意起轎。突然聞得轎子裡傳出溫軟清靈的聲音。
“嬤嬤,我們救了那乞兒可好?”
王嬤嬤乍一聽,可不嚇壞了,勸說阻止道:“姑娘,這可萬萬不能,那乞丐來歷不明,又有疫病,若是過了病氣,豈不是老奴又要捱罵?姑娘若是可憐她,便是賞幾個錢也是有的!”
王嬤嬤說著,便吩咐前面的僕人掏起了銀兩,斜睨了一眼地上隱隱還在動彈的乞兒,眼裡有一絲厭惡。
“嬤嬤,便是不聽我的話了麼?”轎內的女子的聲音含蓄溫軟,帶了一絲嘆息,道:“果然我便是人微言輕,是配不上支使您老人家的!”
王嬤嬤一聽這話,連連急道:“哎呦喂,我的大姑娘,您可別折煞老奴,老奴這便帶了她回去,可好?。”
說罷,這才鬆開那畫的濃重的長眉,微有不忿地向下人囑咐了些什麼,便起轎繼續朝前走去。
馬爺哪裡見過這樣的場面,頭低得都有些擡不起來,回過神,身後的小叫花子早已經被帶走了。心裡暗暗咂舌,這林家的大小姐,真是厲害很,區區幾句話,便能教王嬤嬤那樣世道又厲害的老人下不開臺,這若是長大的還得了?
霽雲漸開,街道上的叫賣聲也漸漸多了起來,人來人往的,剛剛的一切就像做夢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