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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節 一念之差

高家塢坐落於南皮城南三十里處的漳水河畔。這座佔地近兩百畝的座塢壁圍城環繞,前後開門,塢內建有望樓,四隅設有角樓,遠遠望去簡直就是一座全副武裝的微型城堡。眼下正值初春時節,塢壁周邊隨處可見農人忙於備耕的身影。然而此刻身爲塢主的高納卻絲毫沒有心思去巡視自家名下的千畝良田。

話說自打那日與甄耕會面之後,高納就一直隱隱覺得有些不安,但外界的局勢又確實如甄耕所預料的那般步步發展。如今爲消滅盤踞在島嶼上的千童海匪,齊軍水師、武衛皆已出動。甚至就連刺史太史慈都主動發出邀請函,召渤海、河間諸郡的豪強過府一敘,想來是要衆豪強也爲剿匪出一份力。以如此大的陣勢消滅區區千童海匪自然不在話下。更毋庸說甄耕還在府兵中安插了劉同暗殺吳海。

想到海賊一滅,吳海一死,走私案就不會曝光,高納最終還是按捺下了心中的忐忑,決定裝做什麼事都沒發生過的樣子前往刺使府拜見太史慈。爲此他在出發前特意換上了一身紅袍玄甲,打算瞅準時機主動請纓替官軍充當先鋒,以便給太史慈留下個好印象。

可當躊躇滿志的高納走下土樓時,一個蒼老的聲音從背後叫住了他,“郎君可是要去南皮城?”

高納一扭頭眼見叫住他的竟是素來閉門不出的一川子不由愣在了當場。原來自從一川子被高納強行“請”來高家塢後,整日不是窩在屋裡看書,就是跑去漳水邊釣魚,從不正面回答高納任何問題,更別說是替高納出謀劃策了。哪曾想今日這老頭兒竟突然轉了性子主動同高納搭起話來。不過驚訝過驚訝,回過神來的高納連忙朝一川子抱拳應答道,“是,太史使君召餘等入府商議剿匪事宜。”

一川子聽罷高納所言卻是橫眉一挑,脫口反問道,“老夫聽聞官府已調動水師、武衛入渤海剿匪。不過區區海匪。殺雞焉用牛刀乎?”

一川子輕描淡寫的一問好似一把尖刀直接挑開了高納心中掩藏已久的疑慮。如其所言,僅僅剿滅一支千人規模的海匪真需要驚動水師和武衛嗎?真需要在水師已到位的情況下,再從河間調兵來渤海嗎?那些駐紮在南皮城外的易城兵究竟是來剿匪的?還是說……心虛之下高納是越想越心驚,越想越肉跳。恍惚間那張俊臉更是由紅轉白。由白轉青,由青轉黑數度變色。

另一頭一川子見高納神色慌張沉默不語,料想自己是說中了對方的心結。其實冷靜想來齊軍的動向本就不符合常理,而渤海境內除千童海匪外,也就高家塢值得官府如此大動干戈。一川子本不想插手高納等人的醜事。但他終究是在高家塢住了數月,不忍心看塢堡內一干被矇在鼓裡的男女老少捲入腥風血雨之中。所以在環顧了一圈奔跑玩耍的幼童後,一川子長袖一振鄭重其事地向高納規勸道,“老夫不知郎君心懷何等溝壑。然高家塢能有今日實屬不易,老夫懇請郎君看在高氏一門老幼的份上,及早懸崖勒馬!”

聽得“懸崖勒馬”四字,高納頓覺背脊一涼,暗想一川子何時知曉了走私之事。然則還未等他張口追問,塢堡大門方向突然傳來了一陣喧囂之聲。高納趕緊循聲回望,眼見一騎飛縱入堡。赫然正是甄耕。高納想起一川子先前所言,心中不祥的預感愈演愈烈。且見他三步並做兩步上前衝著翻身下馬的甄耕問道,“甄兄出何事也?”

甄耕反手一把抓住高納的雙臂連聲驚呼道,“禍事!高郎君出禍事也!”

甄耕這一叫徹底坐實了高納之前的猜測。未免人心浮動高納趕緊將甄耕拉進一旁的議事堂中進一步求證道,“甄兄!可是走私之事驚動了官府?”

“高郎君也得了風聲?”甄耕故作驚訝地反問道。

高納鐵青著臉點了點頭,遂將一川子剛纔的話同甄耕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當甄耕聽到一川子要高納懸崖勒馬時,這位魏國細作終於露出了他的本來面目。就見他試探著向高納問道,“郎君莫不是要向官府自首?”

想到一旦自首自己可能一無所有,高納便忍不住搓起手糾結道,“餘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甄耕見狀當即以退爲進道。“自首倒也不失爲一條出路。郎君大可捐出千畝良田、萬貫家財換取高氏一門平安。”

聽聞要捐出高家全部土地、財產方可換取全族平安,高納經不住駭然道,“餘不過售販私鹽,何以罪及全族?”

“郎君此言差矣。據餘所知張清調撥易城兵入南皮正衝高家塢而來。只待郎君進城。便出兵圍剿高家塢。”甄耕說到這兒頓了一頓,又火上添油道,“試問若僅爲抓捕郎君一人,何須出動兩地府兵?可見官府一早便有心借走私一案拔除高家塢!”

甄耕一針見血地道出了高納等地方豪強與蔡吉之間的矛盾。同時甄耕的一番言之鑿鑿亦讓高納心生起了疑竇。於是不等甄耕說完高納便扭頭打斷道,“甄兄如何知曉張清調兵乃是衝高家塢而來?”

事到如今甄耕也不再隱瞞身份,且見他直接挺起腰板衝著高納抱拳道。“不瞞郎君,餘乃魏國校郎,奉魏主之命,替魏國採購鹽鐵。近些年多虧郎君襄助,方能幸不辱命完成君上所託。故此番得知齊軍有心加害高氏,餘便日夜兼程趕來高家塢向郎君報信也。”

高納雖說一早就曾懷疑過甄耕的身份,可此刻聽聞對方竟是魏國細作,還是嚇得他一個踉蹌險些跌倒。而想到齊軍即將,悔恨之下高納直指甄耕怒斥道,“報信有何用!汝害苦高氏一門也!”

面對高納的厲聲指責,一早就有心理準備的甄耕趕緊鼓起他那三寸不爛之舌道,“郎君勿憂。冀州參與走私者不止郎君一人。高家塢牆高溝深,易守難攻,郎君只需振臂一呼,冀州豪強必應者雲集!”

甄耕說得意氣風發,可懾於太史慈威名的高納卻只是顫聲自嘲道,“應者雲集?有太史子義坐鎮冀州。試問何人敢造次!”

“區區太史慈何足掛齒,魏公麾下將星雲集,郎君只需守住高家塢,待魏國大軍東進後。裡應外合拿下冀州。屆時不僅高家可保萬全,郎君亦能出任一郡之尊。”甄耕說完乾脆就地一坐,向高納發出了最後通牒道,“或是郎君將在下連同高家田地、錢財一併獻於齊主?”

一川子站在土樓旁先是看著高納與甄耕神色鬼祟地竄入議事堂,半晌後又見高納將高氏一干族長家將招入堂內議事。老者心知一場血光之災已在所難免只得無奈地搖了搖頭。人嘗謂:一念之善。景星慶雲;一念之惡,烈風疾雨。然則許多時候許多人卻連“一念之差”的資格都沒有,只能在懵懵懂懂中承受他人一念之差所帶來的疾風驟雨。

話分兩頭表,且就在高家塢內的衆人忙著備戰起事的同時,南皮城內的太史慈眼見高納遲遲沒有赴會,遂派人前往高家塢附近一探究竟。大約一個時辰後便有細作回報說,“高家塢內外皆備森嚴,高家蔭戶紛紛棄田遁入塢壁。”

書房內太史慈和張清聽罷稟報立馬雙雙皺起了眉頭。一旁的別駕辛毗更是忙不迭地拱手進言道,“使君,高納定是得了風聲。欲裹挾百姓狗急跳牆也!”

太史慈神色凝重地點了點頭,旋即果斷下令道,“佐治,汝隨吾留城內收網抓捕羣小。忠純,汝點撥兵馬,出城討伐高家塢。”

可辛毗卻是不放心道,“使君,高納既已備戰,光憑千餘府兵怕是難速戰速決。”

太史慈經辛毗如此一番提心,在沉默了半晌後。他又把心一橫補充了一句,“必要時可動用火雷!”

火雷乃是齊軍新近開發的一種炸藥包,其威力雖不及火炮,但可以通過投石機、彈弓乃至人力投擲。並且炸藥包中往往混有巴豆、石灰、瀝青等物。爆炸時會釋放出毒煙,輕者讓人淚流滿面,重者令人七竅流血。

耳聽太史慈要自己用火雷對付高家塢,張清不禁陡然一驚道,“高納雖通敵作亂,然高家塢內藏有老幼。以火雷攻堡,會否太過陰損?”

“張將軍此言差矣!”辛毗搶在太史慈前頭反駁道,“君上臨盆在即,容不得絲毫差池。若府兵久攻高家塢不下,引得冀州人心浮動,進而招來曹魏干涉,那可怎生是好!”

其實張清倒也不是婦人之仁之輩,他只是擔心使用火雷攻打高家塢會影響到府兵們士氣。畢竟相比文官出身的辛毗,曾經使用過火雷的張清對此物的殺傷力有著更爲直觀的瞭解。而高家又是渤海當地的大戶,面對飽受火雷攻擊的高家塢,渤海本地的府兵難免會產生兔死狐悲的情緒。但此事既已涉及到君上的安危,張清也就顧不了那麼多了。於是下一刻他不再多問,直接抱拳領命道,“別駕言之有理,餘這就差人調撥火器!”

就這樣隨著太史慈一聲令下,本在南皮折衝府內待命的曹丕等人很快便接到了集合出擊的命令。由於這是南皮軍的首次出戰,新兵們一個個是即緊張又興奮。更有不少人忍不住偷偷討論著是否要出發去千童縣了。

“立正,休得交頭接耳!”曹丕的一聲叱喝讓前一刻還熙熙攘攘的隊伍立即安靜了下來。由於齊國府兵理論上須自備資糧,唯有在府兵家境實在困難的情況下折衝府纔會提供最基本的被服和武器。所以稍微有點家底的府兵都會自備兵器護具乃至馬匹。蔡吉自然也讓人爲她的小丈夫置辦了一套行頭。且見此刻的曹丕身負硬弓箭壺,腰挎雙戟,儼然一副弓手打扮。稍後出場的劉同更是身披玄鐵甲,手提斬馬刀,一看就是近身肉搏的好手。至於他那張慣用的黃楊大弓則與箭囊一同掛在身後的坐騎上。

劉同到場後在場的新兵們更是不敢有絲毫造次,紛紛挺直了腰板站得好似標槍一般。不多時又有傳令兵來報要他們開拔出城。此時城外的易城軍早已完成集結,待南皮軍的四隊兵馬到場,總兵力遂達到了一千五百人,如同棋盤一般整整齊齊地羅列出共三十個步兵方陣。

迎著初春的清風,武衛將軍張清揚鞭策馬自軍陣中央穿過,放眼望去兩旁無數旌旗戰袍獵獵飛揚,好似萬里大河驚濤拍浪。再看上千府兵個個精神抖擻,雄勁如虎,自信滿滿的張清當即一扯繮繩,當著全軍將士的面朗聲宣佈道,“渤海高氏通敵作亂,私販鹽鐵,餘奉君上之命,率爾等征討高家塢!凡有抵抗者,定斬不赦!”

張清此話一出,全場頓時一片譁然。當然經過數月的嚴格操練,折衝府的新兵儼然已將“服從”二字銘刻於心。所以就算上級臨時更改作戰目標,普通兵卒也不會有人提出異議或是追問爲什麼。反倒是劉同由於刺殺計劃被打亂,多少顯得有些焦躁不安。以致於大隊人馬開拔時,劉同直接自顧自地打馬而去,留下曹丕等人在後頭吃灰。

沒錯,蔡吉沒給曹丕配馬,故而身爲隊副的他這會兒只能與麾下步卒一起靠兩條腿來急行軍。好在高家塢離南皮城並不遠,不到一個時辰曹丕等人便已兵臨城下。此時的高家塢早已是寨門緊閉,遠遠就見一身戎裝的高納站在望樓上嚴陣以待。

張清見狀照例先是派人在塢壁外叫戰,歷數高納等人私販鹽鐵、通敵作亂的罪證,規勸高家塢開門投降交出首犯。高納則翻出當年主動捐糧的舊賬,表示自己並沒有背叛齊主,並反指張清、太史慈誣陷他欲圖謀高家田地錢財。然則張清不會放過高納,高納亦不肯束手就擒。所以一通嘴炮過後,雙方很快就圍繞著高家塢展開了一場血腥的攻防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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