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噢！”姚亞傑一邊高喊著，象個瘋子似的狂奔著，雙手狠狠地猛抓自己的頭髮，——“賊老天，爲(wèi)什麼你要這麼對我？”
“喂，兄弟！喂，姚亞傑！你到哪兒去？”一個聲音傳來。
那青年突然停了下來，環(huán)顧四周，看見姜維和陳念在一個酒樓裡對桌而坐。
“喂，”姜維說，“你怎麼不過來呀？難道你和哥們說句話的時間都沒有嗎？”
“尤其是當(dāng)他們面前還放著滿滿一瓶酒的時候。”陳念接上一句。
姚亞傑帶著一種恍恍惚惚的眼神望著他們，什麼也沒說。
“他看上去不對勁，”陳念碰碰姜維的膝蓋說。
“別是我們弄錯了，王遠(yuǎn)星得勝了吧？”
“唔，我們來問個明白吧，”姜維說著，就轉(zhuǎn)過身去對那青年說道，“喂，老姚，你拿定主意了嗎？”
姚亞傑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慢慢地走入涼棚，在那涼棚中，蔭涼似乎使他平靜了些，清爽的空氣使他那精疲力盡的身體重新振作了一些。
“哥哥們好！”他說道，“是你們叫我嗎？”說著他便重重地在桌子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象癱下來似的。
“我看你象個瘋子似的亂跑，就叫了你一聲，怕你去跳崖，”姜維大笑著說。
姚亞傑象是在呻吟似的嘆了一口氣，一下子伏在了桌子上，把臉埋在兩隻手掌裡。
“咦，我說，姚亞傑，”姜維一開頭就戳到了對方痛處，這種小市民氣的人由於好奇心竟忘記了說話的技巧，“你的臉色看上去不太好啊，別是被哪個小娘子撅了吧。”說完便爆發(fā)出一陣粗魯?shù)拇笮Α?
“得了罷！”陳念說，“像他小夥子怎麼會在情場上吃敗仗呢。姜維，你別開他的玩笑了！”
“不，”姜維答道，“你只要聽聽他嘆息的聲音就知道了！哎，我說姚亞傑，把頭擡起來，跟我們說說，你這麼不做聲可不太好呀。”
“我很好，沒事”姚亞傑緊握雙拳，頭依然沒擡起來說。“啊！你看，陳念，”姜維對他的朋友使了個眼色，說道，“是這麼回事，現(xiàn)在在你眼前的姚亞傑，他是一個勇敢的葛家堡人，是當(dāng)?shù)厥浊恢傅挠率俊Ｋ麗凵狭艘晃环浅Ｆ恋墓媚铮济蟹喷鳎恍业煤埽俏黄凉媚飬s偏偏愛著另外一個軍戶，今天王千戶的隊(duì)伍到了——你該明白這其中的奧妙了吧！”
“不，我不明白。”陳念說。
“可憐的姚亞傑，竟然被人家姑娘給拒絕了。”姜維補(bǔ)充說。
“是的，可這又怎麼樣？”姚亞傑猛地擡起頭來，眼睛直盯著姜維，象要找誰來出氣似的。“誰管得著樊雅琪？她愛跟誰跟誰，不是嗎？”
“哦！如果你偏要這麼說，可就是另一回事了！”姜維說。“我以爲(wèi)你是個真正的葛家堡人呢，人家告訴我說，凡是葛家堡人是絕不會讓對手奪去一樣?xùn)|西的。人家甚至還對我說，尤其是姚亞傑，他可是個快意恩仇的好漢子。”
姚亞傑悽然微笑了一下。
“可憐的人！”陳念說，他假裝感動得同情起這個青年來。“唉，你看，他沒料到王遠(yuǎn)星會這樣突然地回來。他肯定以爲(wèi)王遠(yuǎn)星死在戰(zhàn)場了，或碰巧移情別戀了！結(jié)果，還是這樣，確實(shí)令人難受。”
“唉，真的，但無論如何，”姜維一面說話，一面喝酒，這時酒勁已開始在發(fā)作了，——“不管怎麼說，這次王遠(yuǎn)星迴來可是交了好運(yùn)了，
受刺激的也不止老姚一個人吧，陳念？”
“你話倒是沒錯，不過我看他也要倒黴了。！”
“嗯，別提了，”姜維說，他給姚亞傑倒了一杯酒，也給自己倒了一杯，這已是他喝的也不知是第八杯還是第九杯了，而陳念始終只是抿一下酒杯而已。沒關(guān)係你就等著看他是怎樣娶那位可愛的樊雅琪吧，——他這次回來就是來辦這件事的。”
陳念這時以銳利的目光盯著那青年，姜維的話字字句句都融進(jìn)了那青年的心裡。
“他們什麼時候成婚？”他問。
“還沒決定！”姚亞傑低聲地說。
“不過，快了，”姜維說，“這是肯定的，就象王遠(yuǎn)星肯定就要當(dāng)千戶一樣。呃，對不對。陳念？”
陳念被這個意外的攻擊吃了一驚，他轉(zhuǎn)身向姜維，細(xì)察他的臉部的表情，看看他是不是故意的，但他在那張醉醉醺醺的臉上看到了嫉妒。
“來吧，”他倒?jié)M三隻酒杯說：“我們來爲(wèi)王遠(yuǎn)星，王遠(yuǎn)星千戶，爲(wèi)美麗的葛家堡女人的丈夫乾一杯！”
姜維哆嗦著的手把杯子送到嘴邊，咕咚一聲一飲而進(jìn)。姚亞傑則把酒杯掉在了地上，杯子碎了。
“呃，呃，呃，”姜維舌頭髮硬的說。“葛家堡那邊，小山崗上那是什麼？姚亞傑！你的眼睛比我好使。我是看不清楚。你也知道酒是騙人的傢伙，但我敢說那是一對情人，正手挽手地在那兒並肩散步。他們肯定不知道我們能看見他們，你看，他們好像抱在一起了。”
陳念當(dāng)然不會放過讓姚亞傑更加痛苦的機(jī)會。
“你認(rèn)識他們嗎，姚兄弟？”他說。
“認(rèn)識，”那青年低聲回答。“那是王遠(yuǎn)星和我表妹！”
“啊！看那兒，喏！”姜維說，“人怎麼竟認(rèn)不出他們呢！喂，王遠(yuǎn)星，喂，美麗的姑娘！到這邊來，告訴我們，你們什麼時候舉行婚禮，因爲(wèi)姚亞傑先生就是不告訴我們！”
“你別嚷好嗎？”陳念故意阻止姜維，後者卻要說下去的樣子帶著醉鬼的拗性，已把頭探出了酒樓的窗戶。“做人要厚道!”
姚亞傑已被陳念挑逗得忍無可忍了，他象一頭被激怒的公牛，忽地一下站了起來，好象憋足了一股勁要向他的敵人衝去似的。正在這時，樊雅琪帶著微笑優(yōu)雅地擡起她那張可愛的臉，閃動著她那對明亮的眸子。一看到這對眼睛，姚亞傑就想起她曾發(fā)出的威脅，便又沉重地跌回了他的座位上了。陳唸對這兩個人，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一個在發(fā)酒瘋，另一個卻完全掉進(jìn)了姑娘的網(wǎng)。
“我跟這個傻瓜打交道是搞不出什麼名堂來的，”他默默地自語道，“一個醉鬼，一個懦夫，憑什麼他一個丘八，可以娶到一位漂亮的姑娘，還提他做千戶，好一個春風(fēng)得意，不過——”陳唸的嘴邊浮起一個陰險的微笑——“不過我要是做點(diǎn)什麼。”他加上了一句。
“喂！”姜維繼續(xù)喊道，並用拳頭撐住桌子，擡起了半個身子——“喂，王遠(yuǎn)星！你竟究是沒看見你的朋友呢，還是升了官不認(rèn)識了？”
“不是的，姜大哥，”王遠(yuǎn)星迴答，“我纔不是你說的那樣，只是今天太高興了，快樂起來就什麼都顧不上了。”
“呀，這倒是一種說法！”姜維說。“王千戶夫人！”
樊雅琪莊重地點(diǎn)頭示意說：“姜大哥，您別這樣，在葛家堡，人們說，還沒成婚的大姑娘，就用上夫家的名號，是會給她帶來惡運(yùn)的。所以，請你還是叫我樊雅琪吧。”
“姜大哥喝的有點(diǎn)多了，”王遠(yuǎn)星說，“他也是無心的。”
“那麼，就趕快舉行婚禮呀，王千戶。”陳念向那對年青人致意說。
“我也是想越快越好，陳念先生。今天先到我父親那兒把一切準(zhǔn)備好，明天就舉行婚禮。我希望我的好朋友都能來，陳參軍可別不賞臉哦，還有你，姜維。”
“姚亞傑呢，”姜維說完便格格地笑了幾聲，“也請他去嗎？”
“我妻子的兄長也是我的兄長，”王遠(yuǎn)星說。
姚亞傑張開嘴想說話，但話到嘴邊又止住了。
“今天準(zhǔn)備，明天就成婚！你也太急了點(diǎn)吧，千戶！”
“陳參軍，”王遠(yuǎn)星微笑著說，“我可還不是千戶呢。”
“對不起，”陳念回答，“我只不過是說你太匆忙了點(diǎn)。”
“我已經(jīng)等不及了，陳參軍，況且我倆歲數(shù)也不小了，而且我之所以這麼著急，也不是隻爲(wèi)了我自己，我還得去京城去一趟。”
“去京城？真的！你是第一次去那兒吧？”
“是的。”
“你去那兒有事嗎”？
“不是我的私事，是我義父的最後一次差遣。你知道我指的是什麼，陳參軍，這是我應(yīng)盡的義務(wù)，而且，我去只要不長的時間就夠了。”
“是，是，我知道，”陳念說，然後他又低聲對自己說，“到京城去，一定是去送俺答汗給他的信。這倒是個好主意唉，哼，王遠(yuǎn)星，你可還不是千戶呢。”於是他又轉(zhuǎn)向那正要離去的王遠(yuǎn)星大聲喊到。“一路順風(fēng)！”
“謝謝。”王遠(yuǎn)星友好地點(diǎn)一下頭說。於是這對情人便又平靜而又歡喜地繼續(xù)走他們的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