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中旬，酷暑難耐。

在熱烈的陽光與滾燙的熱浪之下，碩士答辯如期而至。

由於歐陽聞秋意外離世，蘇雨眠、何苗苗、林書墨三人沒有了導師，學院曾提出可以爲幾人另行安排導師。

不出意外，被三人拒絕。

學院深知蘇、何、林三人的主，不是他們能做的，所以，在被拒絕後，並沒有強行安排。

倒是有不少老師，看中這三根好苗子，主動向院方表達了接收的意願。

院長原話如下——

“你以爲就你聰明？想撿現成的徒弟，前面一羣人排隊呢！老張、老李、老曾……就連三年前已經不帶研究生的周老都向我打聽過。”

“平時讓你們多給幾個研究生名額，跟要你們老命一樣，這會兒倒大方起來了？一出手就仨！不嫌苦，不怕累，不直呼頭疼了？”

那教授聞言，先是一愕，隨即嘿嘿笑開：“這怎麼能一樣？好學生再多也不怕，恨不得越多越好，你看，連周老這樣退隱江湖的大人物都坐不住了，那我會有點想法也很正常嘛！”

“俗話說得好，愛才之心，人皆有之！咱們教書育人大半輩子，誰不想收個好徒弟，光耀門楣？院長，別說您不想啊，多少有點虛僞了哈。”

院長：“……”

由於蘇雨眠三人太過搶手，給誰都不妥，加之三人態度強硬，拒絕被安排，院長也沒辦法了，只能上報教務處和校長辦公室。

教務處完美隱身，壓根兒不管。

畢竟這“三朵花”花落誰家，也落不到他們這兒。

傻子纔去操那份心，吃力不討好。

教務處不接茬，最終這件事還是落到了肖寧寒和韓中其頭上。

韓中其出面，找蘇雨眠談過一次。

他很清楚，蘇雨眠纔是主心骨，她的決定直接影響了何苗苗跟林書墨。

“你是怎麼想的？”他開門見山。

蘇雨眠也沒藏著掖著：“我們已經跟院方溝通過兩次了，不需要另外安排導師，除了歐陽教授，我們也不會認別的導師。”

韓中其沉默許久，“……沒有導師，那你們的畢業論文和畢業答辯怎麼辦？”

蘇雨眠笑了。

韓中其至今都記得那個笑容，自信，狂妄。

她說，“您覺得我們現在還需要在導師的指導下完成論文嗎？”

韓中其噎住。

何止現在不需要，即便歐陽聞秋尚在時，三人就已經可以獨立完成論文。

別的研究生，都是學生沾導師的光；偏偏他們三個，是讓導師沾光。

咳……學校屬於半點光也沾不到那種。

韓中其：“那畢業評語，誰寫？”

蘇雨眠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

韓中其渾身發毛，不確定地問道：“……我？”

蘇雨眠輕舒口氣：“謝謝韓校長，既然您提出來了，那我們就卻之不恭了。”

韓中其：“？？”

蘇雨眠：“我相信，沒有比一校之長來完成學生的畢業評語更合適了，您覺得呢？”

第二天，肖寧寒問起韓中其這次談話的結果——

“她選了誰當導師？”

“……沒選。”

“那畢業論文誰給他們指導？”

韓中其：“……不需要指導。”

“畢業評語誰寫？！”

韓中其直勾勾看他。

肖寧寒：“？”

韓中其：“應該可能大約估計是……我跟你。”

肖寧寒沉默半晌，終究還是爆發了：“我是讓你去安排蘇雨眠，不是讓蘇雨眠來安排你！還連帶上我！”

韓中其忽然嘆息一聲：“老肖，別這樣。孩子們也是一片……赤誠和孝心。歐陽有他們幾個，九泉之下也瞑目了。”

肖寧寒一時語塞。

半晌，一聲輕嘆作爲默認，將“重選導師”一事畫上句號。

所以，蘇雨眠、苗苗還有林書墨三人的論文並沒有指導老師。

如果非要有一個“指導”的角色，苗苗和林書墨一致認爲是蘇雨眠。

早在四月中旬，蘇雨眠的畢業論文就已經完成，在詢問過校方，校方並不禁止畢業論文投稿期刊後，蘇雨眠將這篇名爲《Mosaic-integration-and-knowledge-transfer-of-single-cell-multimodal-data-with-MIDAS》的論文投給了NatureBiotechnology。

這是實驗室的第三篇NatureBiotechnology，也是蘇雨眠個人獨立完成的第一篇。

消息傳來的時候，正好是畢業答辯前兩天。

瞬間就在即將畢業的研究生中炸開了鍋。

要知道，人家博士的畢業論文都不一定有這個水平，蘇雨眠在NatureBiotechnology的“征戰史”堪稱輝煌。

人家寫論文寫到想跳樓，她呢？

產出跟拉屎一樣容易——

這是跟她同學院某畢業生的原話。

要說最高興的，還得是肖寧寒和韓中其。

從前，蘇、何、林三人的產出盡數歸了無界實驗室，校方是一點邊都沾不上。

但這次不同，這是畢業論文，學術成果直接掛在校方名下。

他們眼饞了三年，整整三年啊！

眼巴巴看著無界實驗室碩果累累、豐收喜人，嫉妒得直撓牆。

如今，終於是輪到他們了。

肖寧寒一整天嘴角就沒下來過。

韓中其更是走路帶風，不知道的，還以爲他本人發了篇NatureBiotechnology。

“趕緊發公衆號，掛喜報！”

“還有，高考成績剛出，拿這個發一波招生視頻，尤其是南方，臨市周邊那一片，重點投流。我聽說前年臨市二中拿蘇雨眠當宣傳噱頭，招生分數線直接比往年高出10分，可見慕名而來的全是尖子生！”

“今年臨市二中全省排名前50的學生，比往年翻了兩倍，佔了12個，可見這批學生的實力！”

“哦，對了，今年優秀畢業生上臺講話，通知蘇雨眠了沒有？”

韓中其一頓風風火火安排下去，上上下下都是一片喜氣洋洋。

辦公室——

肖寧寒見他進來，“去哪了？”

韓中其：“讓他們給蘇雨眠訂做喜報，怎麼？有事啊？”

“喜報？”肖寧寒皺眉：“不至於吧？”

韓中其：“怎麼不至於？這是咱們學校今年第一篇NatureBiotechnology，不是出自教授、研究員之手，而是一個學生的畢業論文，一作！你懂這其中的含金量嗎？”

肖寧寒：“我知道，但咱們也不能太上趕著啊，捧一下可以，但舉到頭頂上就過了。”

韓中其坐下喝了口茶，聞言，忍不住輕嘆：“老肖，你到現在還不明白嗎？”

肖寧寒：“？”

“一篇畢業論文而已，蘇雨眠完全可以隨隨便便交一份上來，順利拿到畢業證就行，但她最終交上來的論文是可以入選NatureBiotechnology的質量，這說明什麼？你還真以爲她那篇論文入選只是運氣好？”

“……不然？”

“蘇雨眠是在通過這篇論文告訴校方，過往恩怨一筆勾銷，往後互利互惠，尋求合作共贏。”

一開始是韓中其遞去了橄欖枝，蘇雨眠沒收。

但並不代表她沒有記在心上，這不，投過桃，報的李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