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鐵閘門隔絕了潮水般的屍鬼，擋住了風雪，也遮住了光線。

兩邊牆壁上方插滿火把，跳動的橘色火焰在通道里灑滿斑駁陰影。

絕境長城的通道里擠滿屍鬼。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死亡和和腐敗的味道。

屍鬼們都覆蓋著厚厚一層映照著火光的白霜，移動時冰塊嘎吱破裂。

黑暗中密密麻麻的藍色眼眸非常顯眼，冰藍光芒閃爍，詭異可怖。

即使退入通道，斷後的野人們也沒有逃跑。

他們拼盡全力擋住衝進通道的屍鬼，直到守夜人的增援抵達。

黑衣士兵與他們的宿敵並肩作戰，看起來配合默契，似乎毫無芥蒂。

面對遠古異類的威脅，所有人都要放下恩怨。

火光在長爪上流動。鋒利的劍刃劃破空氣，瓊恩奮力砍向一個屍鬼。

連同鏽蝕的鐵甲、破爛的皮毛一起，烏黑乾枯的屍鬼被齊胸斬斷，兩截斷肢轟然落地。

眼眸中的幽藍迅速消散，代之以死魚般的蒼白。

地上的殘肢翻滾兩圈後停下，不再動彈，沒有如被普通武器砍斷那樣，繼續詭異地掙扎。

瓦雷利亞鋼中蘊含著火焰魔力，一瞬間便徹底殺死了它。

論對屍鬼的殺傷力，遊騎兵們手中的黑曜石武器比起瓦雷利亞鋼長劍並不遜色，只是沒有那麼堅固。

一把黑曜石長劍砍上一兩個屍鬼就會變成短劍，短劍取得兩三個戰果後多半也將不堪使用。

好在每個遊騎兵背上都揹著好幾把黑曜石武器，足夠他們殺光眼前的屍鬼。

野人們大都一手拿著武器，一手拿著火把。

甚至有幾人手中還拿著簡陋的黑曜石武器。

黑玻璃敲打出鋒利邊緣，削個木柄，纏上舊麻繩替刀做個握把。看上去雖然醜陋，不過卻很實用。

顯然他們也十分清楚如何與屍鬼作戰。

在通道里與屍鬼激戰的不僅僅只有人類。

白靈兩眼通紅，目露兇光。敏捷地地在屍鬼中穿梭，快如閃電。

雖然有些畏懼高大健壯的冰原狼，三隻瘦得皮包骨頭的森林狼還是緊緊跟在強大的同族身後。

冰原狼每次躍起都會撲倒一個屍鬼，森林狼們也會涌上前去。

尖牙亂咬，利爪狂舞，狼羣很快就能將一個屍鬼撕成滿地亂爬的碎片。

此外還有動作迅猛的影子山貓，體型龐大的雪熊和野豬。

動物們看著屍鬼，眼中充滿飢餓與仇恨。

它們無法理解什麼是屍鬼，只是本能地畏懼著、撕咬著那些並非活物的東西。

通道里迴音激盪，有黑曜石長劍折斷的劈啪，有鋼鐵碰撞的摩擦，有弓弦嗡嗡的顫動。戰士們高聲咒罵，手中武器呼呼生風；動物們嘶吼咆哮，利齒咬碎枯骨。

涌進通道里的屍鬼數量不到一千，並沒有最讓人懼怕的數量優勢。

而與它們戰鬥的人都是百戰精銳，並且有備而來。

遊騎兵們裝備精良，配合默契，黑曜石武器能高效地擊殺屍鬼。

這些本應死去的人，很快便一個個獲得了真正的安息。

瓊恩揮動長爪，砍倒最後一個站立的屍鬼，爲這場激戰劃下句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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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城堡的大廳爐火熊熊。寬敞的廳堂本來會讓人感覺有些寒氣，但現在裡面坐滿了人，迴盪著歡聲笑語，氣氛熱烈。

並肩作戰的經歷，讓斷後的野人和遊騎兵們迅速熟絡起來。

他們大聲談笑，面前的木杯裡裝滿麥芽酒和蜂蜜酒，還有香噴噴的肉湯和大塊黑麪包。

易形者們的動物夥伴大多隻吃生肉。

只有動不動就露齒低吼的雪熊，還有那隻哼哼唧唧的野豬什麼都吃——難怪狼和影子山貓瘦成那樣，它倆依然膘肥體壯，油光順滑。

不過考慮到動物們在戰鬥中的巨大作用，守夜人們認爲餵它們吃那麼多肉也非常值得。

這些年威廉利用一切可能的機會，爲黑衣軍團提供各種支援。現在黑城堡裡無論是武器、服裝還是食物，儲備都相當充足。

熊老把三位野人首領邀請到會議室。

瓦邇，塞外之王曼斯·雷德妻子的妹妹。

不同於一般人印象中的野人女子，她更像是七國內的貴族少女。蜜糖色的秀髮長及胸脯。雙眸灰白，顴骨高而尖，身材修長但豐滿，舉止優雅。

託蒙德來自紅廳。他在塞外頗有名氣，也是曼斯·雷德最有力的支持者之一。

這位自稱巨人剋星的野人不算高，有著寬闊的胸膛，挺著巨大的肚子，鬍子白似冬雪。爽朗的笑聲足以震落山巔積雪。

矮小的瓦拉米爾是易形者們的代表。他的面孔蒼老而灰白。

雖然其貌不揚，但這些野人能成功逃到黑城堡，易形者們居功至偉：鷹在空中偵察尋路；影子山貓，狼，熊和野豬屢次斷後，阻擋追兵。

如果沒有這些易形者與他們的動物夥伴，野人們根本撐不到長城。

守夜人總司令很欣賞這些既有非凡的能力，又有堅強戰鬥意志的人。

瓦邇講述時，瓦拉米爾目光遊移不動，心神不屬，託蒙德補充則時不時補充幾句。

野人公主說話條理分明，把塞外之王覆滅的經過，向在座的守夜人指揮官們娓娓道來。

隨著異鬼在塞外的活動加劇，小部族越來越無法獨自生存。

面對死亡的威脅，所有人都必須選擇一條求生之路。

有人跟隨紅袍女祭司的召喚；有人向守夜人軍團投降；但更多的野人不願放棄他們的自由，選擇投奔塞外之王。

曼斯·雷德麾下一度曾聚集起超過十五萬人，數千牲畜，還有海量的物資。

如果沒有異鬼的威脅，也許他真能享受做一個真正國王的滋味。

可惜死亡的陰影時刻籠罩在野人們頭上，無論是塞外之王還是普通野人，誰都需要拼命掙扎。

曼斯·雷德一面不計損失的攻打長城，想要奪取一個城堡作爲據點。另一方面還要盡一切辦法應對死人的威脅。

處境雖然艱難，但好在異鬼怕死，很少親自出現在第一線。而屍鬼又有易燃這個弱點，這就給了野人們一線生機。

經過多次戰鬥，野人們對付起屍鬼也越來越有經驗。局勢竟然似乎一天天好轉起來。

就在野人們獲得難得的喘息之機時，有一個自稱攸倫的人來到野人營地，宣稱只要曼斯·雷德帶領野人們信仰他，所有人都能活命。

驕傲的塞外之王毫不猶豫，一口拒絕了這種可笑的要求。

自由民不願意向領主與國王屈膝，當然也不會向其他任何人下跪。

就在這個神秘的攸倫離開後不久，異鬼們就親自率領屍鬼發起進攻。

據說有人在屍鬼大軍中看到了攸倫，而且很明顯還是個活人。

有了異鬼的指揮，屍鬼們也不再只是傻傻硬衝。聲東擊西，調虎離山，分進合擊，簡直就是一隻高效的軍隊。

異鬼們自身的戰鬥力也非常恐怖，不僅遠程有威力驚人的冰槍，近戰能力也讓絕大多數戰士望塵莫及。

野人們虛幻的安穩時光，幾乎是在瞬間崩潰。

在局勢徹底失控之前，曼斯·雷德把剛剛出生不久的兒子交給瓦邇，讓託蒙德和瓦拉米爾率領一隻精銳的部隊，保護他們前往長城，尋找魔法騎士。

只因爲威廉曾經承諾隨時接受他的投降。

曼斯·雷德是塞外之王，但也是一個父親。即使他早已決心與自己的王國共存亡，但還是想把生的機會留給後代。

聽到瓦邇講到這裡，瓦拉米爾也感覺心如刀絞。

因爲撤離的太過倉促，他把自己所有的斗篷，連同睡覺蓋的獸皮、羊毛內衣、綿羊皮靴、毛皮鑲邊的手套，貯藏的蜜酒與食物，從睡過的女人頭上取下的髮束，乃至曼斯送他的黃金臂環，統統丟在了營地，一樣也沒帶。

撤離的路程也非常艱辛。他們缺少食物和藥品，背後還有屍鬼大軍窮追不捨。

若非有威廉的承諾給他們希望，只怕這些野人也早就四散而去，各自逃命。

幸好諸神眷顧，他們遇到了葉子控制的烏鴉，得以與威廉直接溝通，又通知黑城堡及時接應。

否則很可能即使他們逃到絕境長城之下，也會被警惕的守夜人們被拒之門外，最終難逃全軍覆沒的厄運。

一聽到攸倫的名字，熊老就感覺心頭一跳。

上一次女王與魔法騎士騎著龍，直抵先民拳峰，正是爲了追擊攸倫。

如今看來，攸倫果然和異鬼們攪在了一起。

熊老心中最後一絲僥倖也終於不復存在。

“強壯的戰士可以留在黑城堡，協助防守，但女人孩子，還有體弱的人，都必須馬上撤離。”守夜人總司令很嚴肅地看著野人們，“你們明天一早就出發，前往臨冬城。”

瓦邇三人面面相覷。過了一會，野人公主試探著問道：“大人，我們這一路非常幸苦，所有人都疲憊不堪，能否容許我們稍微休息上三、兩天？”

“我並非不近人情，三位。”熊老摸摸毛茸茸的長鬍子，眼中滿是憂慮，“只是現在長城也並不安全，屍鬼們隨時可能通過長城。一旦我們需要緊急撤離，其中艱辛，只怕不比你們這一路稍差。”

野人們只略有些驚訝，隨即默默點頭。

也許他們經歷的實在太多，連屍鬼通過長城這樣的消息，也不足以讓他們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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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廳裡野人和遊騎兵們還在開懷暢飲。

瓊恩喝了很多酒。他的酒量很好，但實在喝得有點多，兩頰佈滿紅暈。

瓊恩在今天的戰鬥中表現英勇，讓很多野人敬佩不已。

而且這一批野人中有許多人認識耶哥蕊特。看到耶哥蕊特與瓊恩親密的樣子，於是野人們對他格外熱情，不斷有人找他拼酒。

晚上倒在牀上時，瓊恩整個人都有點暈乎乎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半夢半醒之中，他隱約聽到一陣“嗚嗚嗚”的號角聲，低沉而悠長，彷彿來自北方的寒風，直入靈魂深處。

他想睜開眼睛，卻發現眼皮似乎不受控制。

無盡的黑暗之中，沒有光明，沒有一絲溫暖，只有恐懼迷惘在耳畔呻吟。

啪嗒！供烏鴉進出的木窗發出一聲微弱的聲響。

在這安靜陰沉的時刻，即便如此微弱的聲響都顯得非常突兀，一下子把瓊恩喚醒過來。

他猛的睜開眼，眼前一片黑暗，只有黑暗。

外面的風陰冷的嚎叫著，不斷能夠聽到砂子打在城堡上發出噼啪聲。

熊老房間裡亮起了燈。瓊恩從牀上跳起，邊扣扣子邊走了過去。

森林之子控制的烏鴉站在圓桌上，黑色的羽翼下是一片讓人不安的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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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西向東數，霜雪山是長城上第六座守夜人城堡，位於冰痕城西側，石門寨東側。

儘管這個城堡和大多數城堡一樣，一度被廢棄，但自從拉赫洛的信徒協助防守長城後，這個城堡裡也駐紮了二十多人。

現在這個城堡被完全覆蓋在冰塊之下，看不出一絲存在過的痕跡。

曾經高聳的冰牆上出現一個巨大的豁口，寬達上百米。最高處不到原來的十分之一。碎裂的冰塊在城牆兩側堆成平坦的斜坡，變成了一座稍微有些高度的冰山。

黑沉沉的夜，彷彿無邊的濃墨重重地塗抹在天際。

絕境長城依然聳立的部分透出無垠的深藍，一直伸向遠處，遠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