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紅堡的喧鬧更勝平常。

廣場上，走廊裡，到處是等待晚宴的領主貴婦和富商名流。他們掛著無可挑剔的笑容，彬彬有禮的與任何人寒暄，眼中也都難免有些得色。

除了在國王邀請之列的諸侯顯貴之外，另外還有大約兩百個參與宴會的名額，狼多肉少，自然會有一番激烈的角逐。此時能留在紅堡內，就是地位與能力的一種證明。

議事廳裡，國王與重臣們正在舉行會議。

與會的人員與往日略有不同。財政大臣培提爾·貝里席伯爵去河灣地面見高庭公爵，尚未迴歸。

因爲要討論守衛君臨的事宜，新鮮出爐的赫倫堡公爵沃爾特·河安，旅息城伯爵卡列爾·凡斯，還有都城守備隊司令傑斯林·拜瓦特列席會議。

但會議沒進行多久，國王陛下就有些焦躁不寧，不停地變換著坐姿，彷彿坐在精心打造的椅子上，比坐在佈滿劍刃和刺棘的鐵王座上還要難受。

現在紅堡裡有那麼多人，正是展現國王威嚴的大好時機，他不想把時間浪費在眼前這羣無趣的老頭子身上。

他喜歡和議事廳外的那些人在一起，喜歡他們看自己時那種仰慕崇拜的目光。

他知道自己對他們有著壓倒性的力量，可以決定他們的痛苦或者高興，甚至生或者死。但議事廳裡的這些人可不是這樣，至少現在還不是。

瑟曦太后身穿帶金色條紋的酒紅色天鵝絨禮服，熠熠生輝。

看到喬佛裡的樣子，她忍不住皺了皺眉，今天可不比往日，有兩名外臣在場，不能讓他們小瞧了國王。

趁著一個說話的間隙，太后對國王說道：“時間差不多了，陛下。那件事情需要你親自去辦。”

喬佛裡微微一愣，馬上就讀懂了母親話裡的意思，咧嘴一笑，“我差點忘了，母親。謝謝您的提醒。”

國王興奮地起身，“諸位，我還有要事需要處理，失陪。”

說完不待其他人行禮完畢，就興沖沖地向會議室的大門走去。

沃爾特與卡列爾對視一眼，暗想，現在還有什麼事情比保衛君臨更重要？看來外界對這位國王陛下的傳言，果然是空穴來風，並非無因。

代理首相咳嗽一聲，把衆人的注意力拉回會議上，“沃爾特大人，現在我們繼續討論關於君臨目前的難民問題？”

“當然可以，提利昂大人。”沃爾特正色說道。因爲威廉的提醒，他還是很重視這位小惡魔。

“這段時間赫倫堡一直在君臨招收難民，”提利昂說道：“爲君臨減輕了巨大的壓力，對此我非常感謝！”

“您太客氣了，提利昂大人。爲國分憂是我等份內的事情。”

“只是最近隨著史坦尼斯進軍的步伐，逃到君臨的人越來越多，君臨已經有些不堪重負。”代理首相用懇切的目光看著赫倫堡公爵，“尤其是糧食，現在已經出現了危機。不知河間地能否緊急支援一些？”

這件事情威廉也早就與沃爾特商議過，但沃爾特故意沉吟片刻才說道：“可以。”

提利昂心中一鬆。

“但是，”沃爾特頓了頓，“靠河間地向君臨運糧也不是長久之計。”

聽到那句“但是”時，小惡魔還心中一緊，幸好最後不是什麼大反轉。他連忙請教：“大人您的意思是？”

“糧食吃完就沒有了，需要曠日持久的運輸，但是運輸本身的損耗就很巨大。而且難民都聚集在碼頭一帶，那裡也會史坦尼斯主攻的方向，叛軍一到，必然大亂，不利防禦。”

太后一聽就有點不高興，看著都城守備隊司令，“傑斯林大人，既然有如此大的隱患，爲什麼不把碼頭上那些平民趕走？”

鐵手傑斯林是個有點認死理的人，小惡魔一看他想開口反駁，馬上出聲打斷，“太后說得有理，我們確實要想辦法疏散難民，首先緩解糧食壓力，其次來緩解城防壓力。”

然後馬上轉向赫倫堡公爵，“大人，如果您有什麼辦法，還請不吝賜教。”

沃爾特也不弔他胃口，“如果從赫倫堡用船隊運送糧食到君臨，返程的時候帶走一些難民，一增一減，想必比單純的運糧效果要好。”

“如此，那就太好了。”小惡魔大聲稱讚，“大人，您果然是用心國事，堪爲標榜！”

雖然他也很擔心沃爾特怎麼養活這麼多人，但現在只要解決君臨的問題就好。

“只是此事還需要都城守備隊協助。君臨似乎有一羣被稱爲麻雀的人，總是阻撓河安家疏散難民的行動，似乎還嫌君臨的人不夠多。”沃爾特看著代理首相，意味深長，“只怕到時候我們有心帶人走，麻雀們又要來搗亂。”

不等提利昂回答，太后不耐煩地說道：“把那些該死的麻雀都抓起來，傑斯林大人！我要你儘快把君臨的麻雀清理乾淨。”

提利昂示意傑斯林不要說話，對姐姐說道：“請讓我來處理，太后。”

他知道傑斯林出身貧寒，對底層平民比較同情，這也是他看中傑斯林的原因。只想著升官發財，不爲平民考慮的都城守備隊司令，簡直是開玩笑。

不過現在事態緊急，不值得爲那些別有用心的暴民浪費時間與精力。

小惡魔嚴肅地看著鐵手，“傑斯林大人，難民問題直接威脅到君臨的安危，想必你能明白其中的重要性。從今天開始，都城守備隊要全力支持河安家疏散難民的行動，任何人膽敢阻撓，以叛國罪論處！”

不同於太后的胡言亂語，代理首相的命令合情合理，傑斯林無法拒絕，“遵命，大人！”

太后靠在椅背上，斜睨一眼侏儒弟弟，無比懷念那個對她唯命是從的御前議會。

“好了，說完難民，我們要開始說史坦尼斯，”小惡魔哈哈一笑，“居然把‘國王’排在難民之後，似乎有些不敬呀。”

除了還在悶悶不樂的瑟曦，會議桌旁的其他大人們都頗爲給面子，齊聲笑了笑。

“據最新情報，史坦尼斯已經與叛軍主力在玫瑰大道上匯合，離君臨不過三日騎程。”代理首相面色嚴峻，“雖然他們攜帶了大量攻城器械，速度較慢，但留給我們的時間，也只有半個月左右。”

沃爾特問代理首相：“不知泰溫大人對君臨有什麼計劃？”

“我父親在石堂鎮準備了大量船隻，只要史坦尼斯抵達城下，他就會率領大軍順流而下，”小惡魔握拳一揮，“從側翼打垮叛軍。”

放下手，他笑著說道：“所以只要我們防守君臨三五天，勝利就會屬於我們。”

沃爾特和卡列爾點點頭，這個戰術總的來說沒什麼大問題。任何軍隊在攻城的時候，如果被大量敵軍突然襲擊，幾乎一定會崩潰。

想到一個隱患，沃爾特說道：“史坦尼斯麾下有大量戰艦，如果他的艦隊進入黑水河，船上的投石機和弩箭甚至可以直接攻擊到城牆，對防守非常不利。”

“確實如此。”小惡魔笑道：“所以我給史坦尼斯的艦隊準備了兩份大禮。巨大的鐵鏈封鎖河面，巨大的投石機拋射烈焰，您以爲如何，大人？”

沃爾特連連點頭，“如此，史坦尼斯的艦隊不足爲慮！”心想，這個小惡魔果然不簡單。

“河間地的軍隊何時入城？”小惡魔看著沃爾特，目光炯炯，“安置營地，熟悉城牆與城防，還要與友軍配合演練，都需要時間呀，大人。”

“友軍是指？”

“五千都城守備隊，還有五千王領的軍隊。”小惡魔似乎不經意地瞟了一眼姐姐，太后神色自如，毫無愧疚之色。

這五千人還是憑著河間地大軍的虎威，他才能軟硬兼施，說服各家領主多少出了一些兵，否則所謂王領拱衛王都的使命，就真成了一個笑話。

沃爾特與卡列爾互相看看，都覺得比較滿意，至少不是河間地獨力守衛君臨。

“河間地兩萬步兵，三千騎兵，即日進城。”沃爾特對提利昂說道：“如何分配營地，還請大人安排。”

提利昂長長的呼出一口氣，笑容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