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空中。
見風(fēng)雲(yún)涌動,見雷劫欲落,見那毀滅氣息欲要壓城,陳落面色有些不詫。
這是一種不滿。
似乎在怪罪這天劫來得不是時候。
“昔日咱家於藏書閣中走出,雖只是一太監(jiān),卻也是如履薄冰。
自覺這人間浩然,而自如螻蟻般渺小,於是也便常不敢參與這人間紛爭。
爭鬥也好,朝堂更替也好,縱然是那滔天機(jī)遇,咱家也常避而不及。
非是畏懼,爲(wèi)敬畏!
敬畏這天地,敬畏這人間,更敬畏那百姓修士。
吾曾有摯友,爲(wèi)人間,求得大同,爲(wèi)大同而生死不畏,此生皆爲(wèi)道而存活。
吾有摯友,爲(wèi)手中劍,求得天下璀璨,兩袖青蛇終成龍,雖死,卻也不曾有悔。
也曾見過有人慾要開闢盛世,終落得一無是處,卻也不曾道一聲可惜。
咱家不如……
於大義上不如。
於問道之心的堅定不如。
於爲(wèi)這天下蒼生的悲憫之心也不如。
可咱家卻也有著一個這世人無法睥睨之處,即本心!”
陳落的聲音不大,很輕。
如在自言自語一樣,可便是這樣的聲音卻是傳遍了整個天穹大陸。
無數(shù)修士,百姓皆有能聽到。
有些人知道陳落說的是誰,有些人不知道,可卻知道這話是在對誰說的。
對那天劫!
陳落停頓了少許,繼續(xù)開口,只是此時開口已經(jīng)和剛剛的平靜不同。
他在呵斥。
他在不滿!
不滿這天劫,不滿這天道……
“咱家問道,行走於人間前後共2500年!
2500年中,咱家見過生和死的輪迴更替,也見過那滄海桑田的沉浮,更見無數(shù)皇朝的興衰。
天下之地,五州大陸……
人間之路。
幽冥之路。
吾皆走過!
這人間蒼生,敬吾爲(wèi)一聲是聖尊……
這天下教派之主,皆爲(wèi)吾之弟子!
這大陸書生,見吾,皆需稱吾爲(wèi)一聲先祖!
這天下魔族,出於吾手……
這幽冥之路,輪迴六道,生死皆吾一筆可定!
吾雖是凡人,可卻勝過那仙人三分!
吾雖是凡軀,可道心卻比那天地更爲(wèi)堅定。
而今……你在做什麼?”
他擡頭……
眼中皆是戰(zhàn)意……
他的語氣冰冷。
帶著質(zhì)問。
“天劫?你是誰的天劫?這天劫要落在何人身上?”
他說著。
聲音滾滾……
本蓄勢待發(fā),欲要落下的雷劫在這話音之下,竟硬生生的停止了下來。
它不斷掙扎。
想要落下。
可見陳落眼神,又不敢。
“滾!”
也是在此時……
陳落再一聲呵斥。
這一次,本就遲疑糾結(jié)的五九天劫終好像一個犯了錯的孩子一樣,瞬間消失不見。
這一刻,整個世界幾乎停止了運(yùn)轉(zhuǎn)。
尋常修士倒也是不怎麼能理解,只是覺得公公的修爲(wèi)可怕無比,這本該落下的天劫竟被公公呵斥潰散,不敢落下。
可那些曾經(jīng)爲(wèi)仙人的凡仙……
上善。
道人。
衍生。
碧空。
更是目瞪口呆,心神,道心,幾欲在這剎那之間崩潰。
萬年苦修差點(diǎn)一瞬之間,化爲(wèi)烏有。
……
咸陽。
城中。
石橋下的一顆柳樹。
有一書生和和尚坐在那裡喝茶。
和尚的名字叫做石禪。在很久很久,數(shù)千年之前,和尚不是和尚,而是一個尋常男子。
他的名字也不是石禪,而是石橋。
就和麪前的石橋一樣,亦爲(wèi)石橋。
後來,石橋成爲(wèi)了石禪,雖說好像放下了心中的那一個女人,可卻也常常來了石橋這裡,坐在這柳樹下,看著那石橋。
至於看什麼、
做什麼、
或是在乞求什麼。
和尚也不知道,別人問他,他也不懂。
當(dāng)然了,若是真要說一些理由和原因的話,石禪想,他大抵是喜歡聽那一部【石橋禪】的故事,於是,也就戀戀不捨吧。
至於書生的名字爲(wèi)王生。
和和尚不同,王生的名字頗有些出名。
這人間中流傳著很多的故事。
有【蘭若寺】,有【嬰靈】,有【春十三娘】,有【考城隍】等等,更有如今依舊流傳不絕的【雁門劫】,【無邊之劍】這些故事。
這些故事皆出於一書。
書的名字爲(wèi)【人間書】
寫的是人間的故事,讀的是曾經(jīng)發(fā)生在這世界中的真實(shí)故事,也是那一生的見證所聞。
而這一本書的作者便是王生……
世人稱之爲(wèi):書聖!
以書入聖,以故事寫的天地傳奇。
這書聖倒也是很契合。
當(dāng)然……
石禪卻是知曉,這書生還有一個名字,爲(wèi)妖生。
一個曾經(jīng)自仙界走下來的仙人。
一個親眼見證了仙路毀滅的仙人。
“公公依舊還是公公,不管什麼時候,不管遇到什麼,似乎皆不可能讓他有所低頭。”
石禪感嘆著。
想起昔日場景……
好像,這麼多年來公公一點(diǎn)也沒改變。
“大師也認(rèn)識公公?”
王生問著。
這倒是第一次聽說了……
“認(rèn)識,且在你之前了,只是那時候,老衲的名字爲(wèi)石橋,也只是這柳樹下的一尊雕像。
那些時候,公公還在那院中,猶記得,那時候的咸陽似乎還是一個叫做大秦的皇朝。”
“看來,大師和公公也有一些故事。”
“倒也沒有……”
石禪說著:“但卻也榮幸,和公公喝過酒。”
“和尚也喝酒?”
“佛門戒律戒的不過是那些心有雜念之人,若是心無雜念,又何須堅持?”
王生笑了笑。
他能理解……
也習(xí)慣。
自圓其說非是佛門共性,這人類皆是如此。
“大師倒是沒說錯,千年過去了,這世界上一切的東西都在變,唯獨(dú)公公沒有什麼變化。”
王生道:“他啊,依舊這般離譜……只是一想,這一次是離譜得有些過了。”
“那天劫很厲害?”
“是!”
“有多厲害?”
“仙界之中,仙人聞之,皆退避三舍,若是不小心受之,便是身消道蘊(yùn)……”
“仙人不敵?”
“是!”
石禪吧唧了下嘴巴:“這樣一想,那真的很離譜了!”
他擡頭。
忽的愣了下。
“公公還在那裡……這是要做什麼?”
王生擡頭。
見陳落依舊還在虛空,似乎沒有離去的想法。
他微微嘆氣。
“看來,我們這個公公似乎給這世界的驚喜還不夠,想要繼續(xù)加個籌碼了!”
“你知道?”
“猜得出!”
“能說?”
“倒也無妨……”
王生的目光幽幽,一字一句:“他啊,欲要飛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