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許墨面露嗤笑,彷彿覺得蘇遇是在同他裝樣子。本想上去再說上幾句,這時許錦言回來了。
“大師哥!”
“大哥!”
許錦言微微一愣,隨即笑道,“三弟也來了。”
於是三人一同坐在長廊上,蘇遇和許墨一左一右坐在許錦言兩側。
伸手倒了茶,許錦言面色溫和,指著旁邊的蘇遇對著許墨道,“這是大哥的小師弟,比你小上幾歲,你可不要欺負他。”
這話完全就是兄長對幼弟說的話了,許墨愣了愣神,隨即點了頭道,“大哥的師弟就是我的師弟,我不會欺負他的。”
聞言,蘇遇暗自撇了撇嘴,有些不太相信許墨所言。
許錦言微微有些詫異,幾個月不見,許墨彷彿變的開朗不少。臉雖稚嫩,但骨架彷彿長開不少,身形也不似從前那般單薄。
其實,許錦言不知道的是,自從那回蓮燈之後,許墨已經下定決心要好好活著,只有好好活著纔不會辜負他的母親拼死將他生下的恩情。
“大哥這次回來,能不能也將我帶去青離山,我也想習武,以後保家衛國,護我江河!”許墨滿臉認真道。
蘇遇正喝著茶,聞言“噗嗤”一聲噴了出來。
什麼?許墨要跟大師哥回青離山?
不行不行,堅決不行!
且不說到時候會不會分了大師哥的精力,就單看上一世來說,許墨乃是天生的練武奇材,能無師自通學得一身本領。雖說很有可能是許錦言傳授的,但他天賦異稟,骨骼驚奇定是做不了假的。
“大師哥,師父如今雲遊四海去了,不知何時才能回來,再者青離門的正式弟子只有十二人而已。”蘇遇道,暗示許錦言自己就是小十二,許墨就是上了山,也拜不了師,就是拜了師,也決計不能當正式弟子。
許錦言沉思片刻,也覺得蘇遇說的有理。帶許墨回青離山確實不妥,況且父王那裡也不見得會同意。
“這樣吧,三弟若當真想習武,大哥教你如何?”
“當真?”
許墨眼睛一亮,漸而滿臉欣喜道,“多謝大哥!”
蘇遇見狀,暗自鬆了口氣。
自此之後許墨一有空就來東苑雅居,許錦言也十分有當師父的風範,引得王府裡的下人紛紛過來觀看,一時間東苑到也熱鬧。
青離門的功夫向來不外傳,因此許錦言並沒有教許墨青離門的招式。只是教了自創的一些招式,包括那招飛葉如刀。
許墨當真有悟性,幾日練下來已經能初步掌握。不說是用葉子殺豬,起碼打下個蘋果是不成問題的了。
時至年關,許錦言身爲平陽王府的世子,自然是要出去交際的。
蘇遇爲了躲避許文,便整日待在東苑雅居。許文雖知府上來了這麼一個小師弟,但也並未放在心上,一時間到也相安無事。
許錦言推託不開世家之間的交際,又不好次次將蘇遇帶在身邊,於是便託許墨時常來東苑雅居給蘇遇做個伴。
對此,蘇遇本來想拒絕的,可回頭一想,萬一許文或者是別的什麼人過來找茬,許錦言又不在,可不得找個人先頂頂。
這不,許墨就是上好的擋箭牌,一來他雖是小妾所生,但好歹也是王府名正言順的小公子。王妃和許文雖不喜他,但也不能在明面上傷了臉面。二來,蘇遇想同許墨打好關係,有了許墨等同於未來多了一層背景。
即使將來皇子奪嫡,滿朝動亂,血流成河,許錦言身陷漩渦之中,相必許墨也不會袖手旁觀的。
這樣想著,蘇遇看許墨的眼神溫柔了許多,彷彿一頭狼崽子正觀望著屬於自己的小羊羔。
許墨在庭院裡舞劍,大冷天的居然也出了一身的汗。汗水潤溼了額前的長髮,俊秀的臉上到多了幾分堅韌。
一把將手裡的劍插在樹上,許墨擦了擦臉上的細汗,往廊下走來。
蘇遇躺在寬大的竹椅上,背後靠了兩個金絲楠木圓枕,手邊還放著一盤顏色醬紫的水晶葡萄。
“你真的是大哥的師弟麼?”
許墨眼睛如墨,眉頭略蹙,似乎並不相信蘇遇是許錦言師弟這一身份。
“你大哥還能騙你不成?”
蘇遇瞇著眼睛反問道,順手拈了顆葡萄吃吃。
聞言,許墨眉頭皺起,半晌兒才搖頭道,“大哥是不會騙人,到是你爲何這般懶散,全然不像是青離門的弟子。”
“人善智而不善力,你懂不懂?”
蘇遇撇嘴道,你又不曾來過青離山,哪裡知道青離門弟子是何模樣?
許墨露出鄙夷的神色,忽而端起蘇遇面前的茶水飲了。
蘇遇愣了愣,又塞了顆葡萄到嘴裡,他是不會告訴許墨,方纔他喝的那杯茶是用來涮手指的。
“你的右胳膊怎麼了?”
許墨冷不丁的冒出一句,嚇的蘇遇以爲他嚐出來什麼了。
“唔,沒什麼。”
蘇遇敷衍道,右臂的傷殘還是越少有人知道越好。
目光沉了沉,許墨並沒有追問下去。既然蘇遇不想說,自然有他不想說的道理。只是他的右臂並不常用,行動時又略微滯待,明眼人一看便能看出問題來。
又耍了會子劍,門外突然跑進來一個下人,說是王爺找小公子過去一趟。
許墨眉頭一擰,雙脣微張,露出一副吃驚又厭惡的神色,但也是轉瞬即逝。將手裡的劍收了,另一邊子衿已經施施然的走過來,給許墨整理了衣裳。
趁著整理衣裳之際,子衿面露憂色,小聲道,“小公子等下收斂著脾氣,眼下到了年關,想來王爺不會太過爲難你的。”
許墨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隨後隨著通報的下人去了。
人走茶涼,廊下的風漸漸吹了起來,蘇遇抽了抽鼻子,覺得有些百無聊賴。
書房內,平陽王穿著一身暗色襄金的衣裳,正坐在書桌前批示公務。一雙劍眉微皺,眼裡含著嚴厲,無形中給人一種不怒自威之感。
“拜見王爺。”
許墨跪在地上,低垂著頭看不見臉上的表情,僵硬的後脊顯得孤單而隱忍。
“恩。”
平陽王淡淡的應了一聲,並沒有糾正許墨的稱呼,彷彿他本就不該,也不配稱“父王”。很長時間才擡起頭來,將目光放在正跪在地上的兒子身上,眼裡露出一絲探究亦或者是懷疑。
“本王聽說世子這些日子在教你習武?”
“是的。”
許墨生硬的回道,嘴角露出一絲嘲諷的笑意。
平陽王眉頭皺起,似有不悅,臉色驀然沉了下來。眼前這個孩子怪里怪氣,自打出生以來就是個不討喜的,也不知哪點招許錦言這般另眼相看。
“記住自己的身份,別妄想得到一些不該得的東西!若讓本王知道你接近世子是另有目的,哼!”
許墨道:“王爺多慮了,這點自知之明我還是有的。”
未了,平陽王不耐煩的擺了擺手,不想再談話下去,彷彿多看許墨一眼都顯得多餘。
許墨沉默著起身離去,眼裡彷彿染了墨,不甘,痛恨,難過,悽楚像是密集的大網將他籠罩。
他永遠不會忘記,在那個破爛不堪的院子裡,那一個個孤獨恐怖的夜晚,下人們的肆意□□,呼來喝去,平陽王的冷漠痛斥,許文等人的鄙夷不屑。
到了晚間,蘇遇總算是見著許錦言了。
“大師哥~”
蘇遇盤腿坐在火盆前,懷裡抱著圓枕,對著屏風處的許錦言探著腦袋咩咩。
許錦言正在換衣裳,聞言嘴角劃過一絲笑意,將腰間的帶子繫好,這才走了出來,“怎麼了呢?晚膳用了沒有?”
“還沒有。”
蘇遇只回了第二個問題,神色懨懨的望著火盆發呆。
許錦言眉頭一擰,還以爲是下人們忘記給蘇遇送晚膳了,按捺著心中的不悅,回身喚了下人進來問。
“爲何不給蘇公子送晚膳?”
“回世子,是蘇公子自己說沒胃口……所以奴婢這才……”
桃夭半彎腰,輕咬了脣開口解釋。
許錦言微微一愣,隨即看向了蘇遇,見他精神懨懨,當下心裡明白幾分。
“你下去吧,讓人重做了送來。”
“是。”
許錦言走了過去,也盤腿坐了下來,含笑著問道,“怎麼了,誰惹小十二不高興了?”
“哼。”
蘇遇輕哼,斜眼瞟了瞟許錦言。
“好了,都是大師哥不好,回來晚了,惹咱們十二不高興了。”許錦言溫聲哄道,隨即一轉,“可是無論如何也不能不吃飯,以後可不許這樣了。”
“恩,好。”
蘇遇小聲的應了,“我就是……就是想等你回來,再一起吃的。”
聞言,許錦言一愣,隨即苦笑,“傻孩子……”
晚膳很快送了過來,幾個小丫鬟將矮桌擺在火盆邊上,隨後又將飯菜一一擺上了桌。
水晶冬瓜蝦餃、招鮑魚盞、清蒸鱸魚,另外配了香噴噴的粳米粥以及蓮葉羹,甜點上了兩道,皆是蘇遇喜愛的糖蒸酥酪和梅花香餅。
蘇遇吞了吞口水,這才覺得腹中飢火難耐,也顧不得吃相好看不好看了,反正許錦言早就司空見慣,不會嫌棄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