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7.義薄雲天

哪知道楚橫山還是沒有告訴他，只是說：“我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獵人，曾經走過江湖，交過不少九流三教的朋友，僅此而已。”

楚少龍說：“爸你忘記我現在是什麼樣的人了，你覺得你這說法，我會信嗎？”

楚橫山說：“你信不信都沒所謂了，還是說龍璇的事吧，對了，那女孩的名字叫龍璇。她爸媽是爲了救我而出世，那時她才幾個月就沒了父母，後面一直跟她爺爺相依爲命，也是個可憐的孩子，你就委屈下自己吧。不然，龍家無後，無血脈了。”

“要不，我想法幫她找一個男的吧，別管我用什麼辦法，反正把她嫁出去就行了，保證人也不會太差，但我實在是……我有女朋友啊。”楚少龍覺得這事實在是有點沒法辦。

楚橫山說：“不用再推脫了，你們試著相處了再說吧。你老爸我一輩子，最怕欠人的就是情，只要欠了，就必須還，把命豁出去都得還。就像那句古話說的，受人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我還不了的，我的世世代代都有義務幫我還，明白嗎？”

楚少龍不說話了。

是的，老爸從小就教他做人，百善孝爲先，萬惡淫爲首；受人滴水恩，必當涌泉報。

若是龍璇父母都爲救他爸而死，與爺爺相依爲命，又嫁不出去的話，確實也是太可憐了點，楚家欠她家那麼大的人情，既然老爸還不了，按照道理講，他是應該做點什麼的，而人家現在僅僅需要他這麼做，把她照顧好。

“給爸個面子，讓爸能死得瞑目一些吧。當然，如果你仍然執意不肯，我也不再逼你，畢竟我雖然生養了你，但你有自己的思想和自由。”楚橫山的眼裡起了一陣霧，有些落寞之色。

楚少龍的心徹底軟了，雖然老爸是個獵人，但卻一直是他心中的英雄，他心中的神，如今這嘆息之中，有著令人心酸的蒼涼。

“好，我答應你。”楚少龍哽著喉嚨說。

楚橫山點了點頭，把寬大的手掌拍在他肩膀上：“不愧是我楚橫山的兒子，不爲五斗米折腰，能把情義兩肩挑。”

當下，他高興的向龍不死招了招手，喊：“龍大哥。”

龍不死跑過來，問：“怎麼樣？”

楚橫山說：“行，事情就這麼說定吧。”

龍不死頓時小孩子般雀躍起來：“那真是太好了，哎，總算能了卻我一樁心願啊，這把老骨頭朽爛荒山也瞑目了，能去九泉之下見璇兒爹孃了。”

楚橫山說：“今天晚上我一定要讓他娘搞一桌豐盛的飯菜，和龍大哥一醉方休。”

龍不死笑嘻嘻地：“那必須，那必須。”

鐵英雄和周玄武在那裡，看得瞠目結舌。

雖然他們隔的距離遠，沒法聽得見他們說了什麼，但看見龍不死那雀躍的姿態和楚少龍的無精打采，就知道發生什麼事了。

鐵英雄皺眉：“難道少龍答應了？”

周玄武嘆息一聲：“少龍是個很容易爲情義而犧牲自己的人，他爸肯定找了一個他沒法推脫的理由，讓他勉爲其難的答應了。”

楚少龍走了過來，兩人趕緊地問怎麼樣，楚少龍只是一聲嘆息：“我這輩子算是這樣毀了。”

周玄武問：“你爸跟你說了什麼，這樣的要求你也能答應？”

楚少龍說：“我爸說早年的時候，這女的爸媽爲了救他而雙雙遇難，留下她和她爺爺相依爲命，這麼大一筆債，你們覺得我能拒絕嗎？”

兩人也都只能感慨，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還真是沒有辦法。

楚少龍突然眼睛一亮，看在兩人臉上：“要不，你們倆出個人幫我忙，代替我把這恩報了吧？”

兩人聽得這話，面面相覷，差不多同時往地下呸了一口。

周玄武說：“剛纔還覺得你做了件重情重義的事呢，一轉眼來給兄弟挖坑了。”

鐵英雄更是直接問：“你這是覺得咱們比你傻的節奏嗎？”

楚少龍說：“怎麼說我也是大哥，兄弟爲大哥分擔點痛苦，不是很應該嗎？”

鐵英雄笑：“你還有那個什麼燕雪嬌，趙詩雅那些，我們幫你分擔吧，這個上等貨，就留給大哥你好了，哈哈。”

聽著那話背後的取笑，楚少龍心裡真是格外的不是滋味，他無法想象，他以後要怎麼跟一個醜得嫁不出去的女人生活在一起。

金色的太陽慢慢的往西邊天際墜落，殘陽如血，將天邊的晚霞燒得緋紅。

楚母做了很大一桌子菜，就擺在屋前的曬壩上，楚橫山拿出了自己炮製的藥酒，說是喝了能壯陽補腎，非常珍貴。

龍不死笑：“還是讓他們年輕人多喝點這個吧，我老頭子一個，半隻腳踏進棺材，早不用補這些東西了。”

楚橫山說：“年輕人有資本，不用補，就是上了年紀的才用。對了，還沒問龍大哥你住哪呢，還是住崑崙山下嗎？”

龍不死說：“早沒了，住到蜀西來了。”

“蜀西？”楚橫山問，“怎麼住到蜀西了？”

龍不死嘆口氣：“一言難盡啊。”

楚橫山說：“我也不是外人，說來聽聽吧，這些年我無時無刻沒想著龍大哥呢。”

“想我？”龍不死說，“你小子滿口的胡話，想我的話怎麼沒回崑崙看我？”

楚橫山解釋：“我也是隱世於此，有許多不便，要不然肯定就去找龍大哥了，崑崙一別，我可也是換了很多個地方居住。”

龍不死表示相信：“你的人生應該比我要坎坷得多，我本來也可以過點太太平平的日子，都是這脾氣給鬧的，最終也只能背井離鄉，住到大山深處。”

楚橫山問：“發生了什麼事？”

龍不死說：“也不算個什麼事，璇兒四歲的時候，我把她送去了幼兒園，她和一個孩子因爲嬉鬧的時候不小心把那個孩子給逗哭了，結果那個孩子的老爸跑去，把璇兒打了好幾耳光，把她的鼻血打出來了，耳朵還聽不見，我盛怒之下，將那個王八蛋直接殺了，然後爲了替璇兒治好耳朵，奔走於深山大澤。”

楚橫山問：“璇兒的耳朵治好了嗎？”

龍不死點頭：“治好了，我找到了一羣白蝙蝠，燉給璇兒吃，並且用傳統武學來對她進行聽力恢復訓練，不但能讓她聽得見，而且比一般人的耳朵都要靈，幾百米外的一根針掉到地上都能聽見。”

楚橫山說：“蝙蝠的感應神經比人厲害多了，那還好，也算是因禍得福了，你們一直住在深山裡嗎？”

龍不死說：“也不是，每半年我們都會離開山裡一次，出去辦兩件事情。”

楚橫山問：“哪兩件事？”

龍不死說：“第一件事就是讓璇兒看看外面的世界，讓她玩開心，買她喜歡的東西。第二件，就是殺人。”

“殺人？”楚橫山一愣，“殺什麼人？”

龍不死說：“凡是那種覺得自己很厲害的，趾高氣昂囂張跋扈，讓我看不慣的。沒二話說，直接殺了。心情高興的時候，讓他死快點，心情不高興的時候，讓他慢慢死，慢慢的看著自己死，但神仙也沒法救。”

“你這——”楚橫山說，“也太隨性，太殘忍了點吧，這是犯法的。”

“犯法？”龍不死一笑，“那怎麼能算犯法？”

楚少龍想起他之前的蠻橫無理和手段殘忍，頂撞他：“你都殺人了，還不犯法？”

龍不死又是一笑，問：“那你能告訴我，法律是什麼嗎？”

法律是什麼？楚少龍愣了下，雖然對法律這字眼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但真要他來解釋，還有點拿捏不準，想了想，便說：“法律，當然是維護公道和正義的武器。”

龍不死笑：“沒錯，法律是維護公道和正義的武器，而我呢，見著那些人囂張跋扈恃強凌弱，然後我殺了他們，不就是在維護公道和正義嗎？”

楚少龍說：“你這完全是強詞奪理，就算他們有什麼惡行劣跡，或者有罪，那也是該受法律的懲處，而且會權衡輕重的程度，不是動不動就殺了。”

“哎！”龍不死一聲嘆息，“你這腦子不會轉彎啊。我請問你，在我遇到他們之前，他們肯定也做過不少惡事吧，恃強凌弱欺行霸市，或者貪贓枉法一手遮天，法律在哪裡？把他們怎麼樣了嗎？”

楚少龍倒是被問住了。

龍不死又問：“法律如太陽，它的光芒應該在世界的每一個角落，無處不在的吧？它那麼神聖，那麼威嚴。可爲什麼犯罪也在世界的每一個角落，無處不在呢？年輕人，想事情應該全面點，老人家只能這麼告訴你，這個世界並不純粹。”

周玄武憤然：“以前，我還無比的敬畏法律，可發生了我的那些事情之後，我還有什麼可說的呢，法律，對於我來說就是劊子手！”

楚少龍說：“那也不是，法律是利刃，是斬除邪惡的利刃，這一點不能否定，只不過問題出在掌控法律的人。這就好比一把刀，在好人手裡，它能守護太平，可在惡人手裡，就禍害蒼生了。”

周玄武說：“可關鍵的是，現在它就在惡人手裡！”

楚少龍說：“話還是不能這麼說，這只不過是下面一些人作奸犯科而已，高層不是有動靜嗎，會把這些社會的渣滓給清除的，那些對人民犯罪的人，終會自食其果的，只是時間問題。”

“哎，別說這些沉重的話題了，這裡是世外桃源，沒有那些爾虞我詐，沒有那些人心險惡世道渾濁，喝酒吧。”楚橫山將酒杯一舉，豪氣干雲。

衆人舉起酒杯還沒喝，突然“呱呱”的一串叫聲，一隻山鷹從遠方回來，落在了楚橫山的身上，仍然“呱呱”地叫著。

山鷹是灰色的，那雙目光尤其的敏銳，在桌上衆人的臉上來來回回。

楚橫山點了下頭，山鷹不叫了。楚橫山那本來堆滿笑容的臉瞬間凝重，說了三個字：“有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