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一座懸崖，有一顆歪脖子松樹垂生在懸崖邊沿。
稍微推後一點，是一座蛤蟆嘴一樣的扁平山洞，進深不過一米五。山洞內(nèi)支起了土竈，靠牆壁有一張石頭和木板搭起的牀。
李虎坐在牀上，看著月牙大叔打坐。他把李虎領(lǐng)回來之後，就一直處於這個狀態(tài)。
他沒有告訴李虎自己的名字，他只說，深山日久，不記得了。於是李虎便私下裡給他取名，月牙大叔。
月牙大叔打坐的時候，有一道五彩的流光盤旋在他身邊，靈蛇一樣纏繞著他。
這五彩流光的氣息，李虎有幾分熟悉，那是五行之力的氣息。不過跟自己的五行之力相比，月牙大叔的力量顯然強大的多。
李虎現(xiàn)在總算明白，爲何林爺爺會讓他來找這個人。
時間一點點過去，從白天到傍晚，從傍晚又到深夜。山上沒有手機信號，李虎百無聊賴，甚至睡了一小覺。
等他醒來，卻發(fā)現(xiàn)潑墨似的黑夜裡，一個人影站在自己牀前。太黑，看不清他的樣子，李虎只看到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亮得出奇。
這亮度，李虎可是太熟悉了。秦山市早餐攤的老闆，眼睛就如這般明亮，像是天上的星辰。
是他，儘管除此之外，李虎一無證據(jù)，但他打從心眼裡確定，這一定就是那個老闆。
“你醒了。”那人道，“跟我來吧。”
李虎起身，覺得身上冷颼颼的。八月的天氣，秦山深處已經(jīng)像是深秋，山洞就是天然的空調(diào)房。
那人影轉(zhuǎn)身走出去，在懸崖邊站著。李虎跟著走出來，借月光看去，發(fā)現(xiàn)他額頭赫然有一抹月牙印記。
這就是月牙大叔，聲音也是，可是臉孔已經(jīng)變了。
“跳下去。”他道。
“啥？”李虎嚇一跳，忍不住朝下看了一眼。
他覺得自己膽子算是夠大了，可是要他從這麼高的地方跳下去，還是覺得腿軟。
別說跳，只是往下看一眼，黑黢黢深不見底，李虎都覺得膽顫心驚。
“不聽話，你來這裡做什麼？”那人道。
“是林爺爺叫我來的。”李虎重複一遍，“他說你可以幫我。”
“這就是我?guī)湍愕姆绞剑氯ァ！蹦侨说馈?
李虎皺了皺眉頭，別人讓跳崖就跳崖，豈不是傻瓜？正這麼想著，他只覺得屁股上捱了一下，一股巨大的衝擊力，令他整個人往前一衝，失去了承託。
他大叫一聲，聽著風呼呼灌進耳朵，看著猙獰的黑夜在眼前晃過。頑強紮根懸崖峭壁的各種植物，還有怪石嶙峋。
起初李虎嚇掉半條命，腦子一片空白。幾秒鐘之後，他便回過神，拼命劃動手腳，伸手去扒經(jīng)過身邊的巖石、樹枝等所有能抓的東西。
他的手被鋒利的巖石割破，他的衣服被樹枝劃爛，他的人生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危機。很有可能，人生就此終結(jié)。
陰霾籠罩著他，恐懼抓住了他的心臟，腎上腺激素也在飛快地分泌著。
就在這一刻，巨大的勇氣、求生的渴望，刺激了五行石。那顆五塊晶體構(gòu)成的寶石，突然綻放異彩。
五塊晶石飛速轉(zhuǎn)動，折射迷幻的五
彩光芒。它們似乎在膨脹，在躍動。
伴隨而來的，是李虎感覺腹部熾熱，頭腦一臌一脹，像是被注了水，即將撐爆。
之後的事，李虎就再也記不得了，無論如何也記不起來。
他醒來後，發(fā)現(xiàn)自己仍舊躺在蛤蟆嘴山洞的簡易牀板上，而那雙明亮的眼睛依舊站在窗前看著自己。時間，大約是深夜。
“感覺如何？”
李虎起身，搖了搖頭，覺得腦袋空蕩蕩的。那很怪異，智慧彷彿原本擠在一個小茅屋裡，而現(xiàn)在，小茅屋蛻變成爲殿堂。
他上下看了看自己，身上完好無損，之前被踢下山崖，似乎是一場夢境。
“發(fā)生了什麼事？”李虎站起來活動手腳，其實也想借著月光看清楚眼前人的長相。
怪，這人的長相又變了。
沒有月牙，不再髒兮兮，沒有亂鬍子，只有那雙眼睛依舊明亮。
“我無法泄露天機，只能說你是個有福之人。”那人道，“之前的事，你要麼就摔死了，要麼就會被它所庇護。事實是，它保護了你。”
李虎若有所思。
“那它要不保護我，你就眼睜睜看我摔死？”他問了一個自己都覺得很傻的問題。
“呵呵。”那人笑而不語。
“請師傅幫我解惑。”李虎變得有些虔誠。
“我的道行也不夠，沒有辦法解釋這麼高深的問題。既來之則安之，它選擇了你，你就好好努力，善待它。”那人道，“至於小林子的問題，我跟他也不過是數(shù)十年前的一場機緣，在戰(zhàn)場上巧遇，救了他而已。”
李虎摸了摸後腦勺，感覺很高深的樣子。和平年代生活的久了，戰(zhàn)爭彷彿只存在於電視劇裡。
“我算到他也是時候了，你抓緊回去吧，告訴他可以來我這裡。”那人道，“只怕已經(jīng)趕不及，唉！”
李虎依舊雲(yún)裡霧裡，不過心內(nèi)很感激，因爲五行石力量膨脹所帶來的不適感覺，幾乎完全消失了。
那人又道：“你來跟我背誦一段口訣，以後再有類似狀況，便可依訣練之。”
口訣很拗口，是古語，之乎者也的。本來上學那會，李虎的語文就不算好，尤其對文言文犯怵。
沒想到，面對這份口訣，他居然兩三遍就記住，烙印一樣印刻在腦海裡。試著修煉了一遍，李虎只感覺體內(nèi)的五行之力從雜亂無章的洪水，變成涓涓細流。
力量並沒有減少，只是變的更加有規(guī)律。驟然間，他感覺自己身輕體盈。
李虎對這人很好奇，本有心多打聽一番。可是那人之後就什麼都不肯說，天亮時就催促李虎下山。
等他再回到之前的樹林時，發(fā)現(xiàn)二癩子已經(jīng)等著他了。
“你怎麼在這裡？”李虎很詫異地問。
二癩子憨笑：“六哥說的。”
“六哥是誰？”李虎追問。
二癩子卻不回答了。
神神秘秘，還有傳聞中的飛劍原來都是真的。這是李虎秦山之行，最大的感受。
世界如此神秘，有些事情並不是科學完全解釋的透。
這一次在二癩子家，李虎又逗留了一天。細妹子給他做了好吃的，家裡
居然還宰殺了一隻羊。
李虎很心痛，覺得過意不去，二癩子道：“沒啥，你給的錢，夠買好幾頭羊了，給你吃一隻算啥？”
樸實憨厚的一家人，讓李虎感覺心頭無比溫暖。
細妹子強裝笑顏，她大約知道，李虎這一走，彼此就再不可能見面，所以很珍惜這一晚。
吃過晚飯，李虎和這兄妹三個盤腿坐在炕上，一直聊到後半夜。細妹子對外面的世界很嚮往，可是又走不出去。
兩個哥哥鼓勵她：“你去打工吧，我們倆能照顧自己。”
“不行，一個家沒個女人哪像個家？”細妹子堅決拒絕了。
兩兄弟都唉聲嘆氣，怨自己沒本事，娶不上老婆。
“其實不出去打工賺錢，生活永遠都是這樣，你豈不是要困在這裡一輩子？”李虎道。
細妹子愣了一下，漂亮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盯著炕蓆不說話了。
一早，李虎就收拾好自己簡單的行囊，揣上細妹子給烙的餅子，和三癩子一起去縣城。
早晨起來時，就沒見到勤勞的細妹子，他還以爲那姑娘出去忙碌了。結(jié)果在村口，他意外地看到整裝一新的細妹子。
“我跟你走。”細妹子道，“出去見世面，賺錢給俺哥娶媳婦。”
李虎點點頭，三癩子眼睛立馬紅了，他一個大老爺們，嗓子哽咽著：“妹子，那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外頭要是不舒心，你還回來，啊。”
細妹子點頭，倔強地沒讓自己的眼淚流下來。
三輪車、汽車、火車，兩三天的顛簸，李虎帶著細妹子回到雲(yún)海。雖然雲(yún)海也不過是個小縣城，可是跟秦縣相比，這裡要繁華多了。
從秦山回來的路上，李虎總有一種世上已千年的錯覺。他怕自己忘記口訣，在心裡頭一遍遍的默誦著，卻是發(fā)現(xiàn)，忘卻幾乎是不可能的。
李虎給細妹子安排在牛奶廠做流水線的工人，有吃有住，細妹子把這裡當做了天堂。
尤其是一個月兩千多的工資，簡直要驚掉她的下巴。
“你就在這裡好好生活，賺到的錢，也可以補貼家用，給家裡箍幾孔新窯。”李虎道，“那時候，你兩個哥哥就能成家啦。”
細妹子點頭，李虎給她未來的一段生活指明瞭方向，她內(nèi)心無比感激。
安頓了細妹子之後，李虎第一件大事就是趕到大王莊，去料理他的兩千畝稻田。
一段時間不見，稻子長高了，看起來更空，黑線佈滿莖葉，讓人心痛。
深夜，李虎沒有驚動任何人。他獨自站在稻田正中，雙手揮灑。一縷縷五彩斑斕的流光，從他指尖流出，隨風飛舞。
稻子們迎風招展，和五彩流光緊密結(jié)合，將其吸收入內(nèi)。
因爲稻田太多，李虎不得不分了三四天來完成這個任務。好在，所有被他五行之力浸潤的稻子，都變的生機勃勃，籽粒飽滿。
最後一天的清晨，當?shù)谝粋€下田的農(nóng)婦看到稻田完全煥發(fā)生機之後，驚喜的叫了起來。
而李虎，也是深感欣慰，內(nèi)心對林爺爺，對那個亮眼睛，非常感激。
想起亮眼睛所囑託的話語，李虎決定去見一見林爺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