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之前，不同的地方，同樣的場景，這一幕竟然再次出現在了我的生活之中，我整個人都愣住了。她看到我這個樣子，也是停住了自己的動作，然後一臉沉默地看著我，我們竟然就這樣赤.裸相對，房間裡的空氣似乎有些難過的壓抑，原本充滿了情調的味道不知道在何時已然漸漸散去，只剩下沉默著的兩個人。
我真的沒有想到她如今竟然會走到這個地步！想到當年因爲我的原因，讓她哥哥進了監獄，然後留下了孤獨的她，年齡還那麼小，我的心裡就是一陣滿滿的愧疚之意，雖然我在這件事情上並不後悔，可是對於這個小女孩，我怎麼也是沒有辦法釋懷的。
“你.....”我想開口說點什麼卻是不知道到底該說什麼，似乎自己的嗓子在這一刻啞了一般，最後實在是憋紅了臉也沒有想出該說什麼。
“怎麼了？是不是你不行了？”她嘻笑一聲，似乎並沒有因爲過去的事情而介懷，反倒是眼裡有些意.亂情.迷的味道。
“你還記得我吧？”我小心翼翼地開口問了一句，她卻是突然失笑，而後點了點頭。
“我知道你很恨我，所以我想向你道歉，當年的事情真的對不起，可是我不後悔，我只是覺得自己的做法很愧對你！”我很是歉意地說道，低下了頭，整個人都有些難過。
“不用，以前的事情我不怪你。”她突然停住了笑容，似乎很是感慨地說了一句，“就算不是你，我哥也遲早會被抓進去的，本來我們兩個相依爲命就已經很可憐了，可是他卻還不知道珍惜，到處出去做壞事，我們當時都已經換了好多個地方住，都是因爲我哥做了事情惹到了別人。”
她這樣一說，我突然明白了她剛剛那看似帶著自嘲的笑容，也許在她的心裡，真正讓她無奈與失望的不僅僅是她哥，還是她的命運。無力反抗。她這樣一說，我的心裡稍微好受了很多。
“你叫什麼名字？這麼久了，我一直都不知道的。”
“我叫許諾，你叫齊昊吧？我在警局裡面聽到的。”許諾開口說了一句，卻是對我微微笑了一下，然後看著我說：“你還要做嗎？要是不做的話我就把衣服穿好了，太冷了，做我們這行的不可以感冒。”
我點了點頭，這纔想起她和我都是裸著的，趕緊把衣服遞給了她，看著她在我面前一件一件地穿上，說真的，我整個人都一種撲上去的衝動，可欲.望卻是被心裡所有的歉疚給壓制住了。
“你....你怎麼會做現在這個的？”我低聲問了一句，也是害怕這個問題會刺痛到她，可是她看起來似乎沒有絲毫的介意。
“當時我哥被帶走之後，我就孤身一人了，最後出去找吃的的時候，被一個男人拐賣到了一個很遠的城市，最後我費盡很多功夫逃了出來，直到到了這裡，最後一次偶然的機會就在這裡做起了這個職業。”她說著，卻突然是靠近了我的身邊，似乎是因爲身體涼的緣故，緊緊地依靠在了我的身上，隔那麼近的距離，我甚至都能聞到她身上的香味兒，那樣迷人，甚至有種讓人醉生夢死的衝動。
在這一刻，我忽然理解爲什麼李天皓那個小子會來到這裡了。
“你呢？你又是爲什麼會來到這裡的？”她開口說著，似乎是有意無意地那樣問了一句，我看著她修長的身材，漸漸發現其實她看起來和我差不多大，應該是發育得有點早熟了。
我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我來這裡找朋友的。”
“女朋友？”
“你怎麼知道？”
“很難猜到嗎？你現在應該是上大學了吧？根據我當時知道的情況，還有現在的猜測，你應該是和你的女朋友異地戀吧？”她躺在我懷裡摟住我說道，眼睛看著我，我忽然覺得跟她在一起感覺是這樣奇妙。
“連我上大學都猜得出來？真是厲害！”我開口說道，許諾卻是露出了期待的那種眼神，我從未看到過那樣的目光，只是覺得到底是有多麼渴望纔會出現那樣的眼神！滿滿的都是期待，就好像掙扎在空氣中的魚迫切地需要水一般，也許，許諾很是期盼大學。
果然。
“其實你知道嗎？我很小就期盼著自己可以上大學，雖然那個時候很窮，雖然那個時候我上不起學，可是我聽很多身邊的朋友說過，她們說，大學是一個神聖的地方！是一個值得人去向往的地方，雖然我不知道大學裡面到底是什麼樣子的，可是我真的希望自己有一天可以去看一下，去體驗一下，雖然我知道也許這輩子我將沒有機會了。”許諾說到最後，眼神卻是忽然一下子暗淡了起來，我甚至都能隱隱感覺到她身上的溫度驟降幾許。
她對大學的期待似乎真如同我猜測的那樣強烈，我想，如果不是因爲她這樣可憐的命運的話，也許，她現在這個年齡，也正是快上大學的時候，和其他的同齡人一樣，也許她現在也過的很好，不用爲了自己的生存而擔憂，不用爲了自己的未來而惆悵，可惜，這些美好的東西都與她失之交臂，她體驗到的，是這個社會的殘酷，是一個人對生存的渴望與承受的壓迫。
許諾告訴我，在這個地方，常常會有因爲滿足不了客人的奇葩要求或者讓客人不開心而造成服務者捱打的情況，一些在這裡呆久了的還好點，可是一些來這裡不久的就糟了，在這個地方，勾心鬥角，女人之間的暗戰，也是無處不在。她說著，渾身透出了一種輕易可見的疲倦。
“難道你就沒有想過離開這裡嗎？”我開口問了一句。
“離開這裡？去哪裡？離開這裡現在的我靠什麼生活？”許諾似乎早就知道我會這樣問似的，把問題全部拋給了我，很是期待地看著我，似乎等著我回答。
“離開這裡可以做很多工作啊！至少會比在這裡好！”
“會比在這裡好？”許諾聽著我說的話，突然像是譏諷地笑了一句，“你知道嗎？在來之前我去過一個餐館做服務員，準備依靠自己的辛苦去掙錢，那個時候，我還沒有想到做這個，雖然那一份工資很少，但是勉強可以夠我一個人生存的了。那個時候，我告訴自己，總要相信生活也許會有一天可以好起來的，可是就在我去餐館裡做服務員的一天晚上，夜深人靜的時候，我住在員工宿舍裡，老闆喝醉了之後進來差一點把我......”許諾說到這裡，卻是眼角有淚緩緩涌了出來，整個人的傷悲似乎被自己的記憶給喚醒了。
看著她可憐的樣子，想到那個時候她孤身一人，我突然很是同情，然後一下子抱住了她，緊緊的抱著，她竟然也是順手抱住了我，這一刻，我們竟然好像一對失散了很久的情侶一般。
“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已經不相信身邊的人了。所以最後我流浪到了這裡，最後來到了這個地方。”
總有人說，人生最美好的不是按部就班，而是陰差陽錯。可是我並認爲這句話放在許諾的身上並不合適，一點都不合適。
“對不起。”我再次充滿歉疚地開口說了一句，許諾卻是很快恢復到了以前的樣子，笑著對我說：“不是都告訴過你了嗎？這件事情我不怪你，就算沒有你，我哥哥的做法到最後也會讓我走到這一步，所以我並不怪你，而且相反，我覺得你很好，並不會因爲自己的女朋友被怎麼樣了而放棄她，你愛的是她的人，而不是她的一層膜，你和來到這裡的其他男人都不一樣，他們都是爲了自己幻想中的東西而來的，可是這裡又是哪裡？怎麼會有他們想要的東西，真是天真可憐！”
許諾說完，我靜靜地看著她，忽然發覺，我眼前的這個沒有我大的小女孩似乎心智比我成熟得多，她經歷過的那件事情也是讓她如此快速地成長了。
那一晚，我和許諾什麼都沒有做，我們只是抱在一起，我和她說了很多很多東西，有學校的，有其他的，甚至連我和許心妍的一些事情都說了出來。我不知道爲什麼我會說出這些，我只是感覺和許諾在一起的時候我整個人會很輕鬆，她很是善解人意，很多問題看似是淡淡地說出口，卻都是有種開導的意思。
我突然覺得自己很享受這樣的感覺。
凌晨五點的時候，我和李天皓走了，臨走的時候，我偷偷給了許諾一些錢，可是卻被她拒絕了，於是我給她留了我的電話，告訴她需要幫助的話可以打給我。她也是笑著送走了我，眼裡充滿了不捨，可是嘴角仍舊掛著那種世俗的笑容。
我想，也許是她不善於表達罷了。
第二天回到了酒店之後，李天皓也是偷偷地潛回去了，還好，徐茜並沒有醒過來，所以李天皓也少了一番辯解。不過我卻是已經打好了主意，在告訴了李天皓讓他們兩個好好玩之後，我便已經買了回程的車票，一路上，手機仍然關機，也沒想許心妍是否會發消息來，只是一個人靜靜地依靠在火車上，看著窗外不斷穿梭而過的風景，整個人的心裡沉甸甸的。
雖然經過了許諾的開導整個人好了很多，可是心裡還是彷徨著一股重重的憂傷，夾雜著那一幕幕回憶如同絞肉機一般在內心深處不斷廝殺。
我忽然在想，命運到底是什麼？爲什麼很多人都敗給了命運？輸給了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