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和符彩雲準備繼續深入的時候,在入口盡頭的槨室裡,突然傳來一陣激烈的碰撞聲。接著,可以明顯地感覺到,兩道身影一追一逃,向著我們身處的殿內疾馳而來。
我和符彩雲趕緊後退,想要找個地方先躲起來。
然而還不等我們翻身跑出殿室,一個高大的身影,就已經出現在通道口。
它身高大約有一米九,全身上下沒有片縷遮身,露出長滿黑毛的身體。
臉上倒和正常人差別不大,只是面色死灰死灰的,眼窩深陷,眼珠子血色通紅,射出滲人的寒光。
嘴脣外翻,兩根野豬似的獠牙伸在外面,齒縫之間,似乎還殘留著一些肉沫,嘴角盡是血跡。
五指微微張開,烏黑的指甲竟有一寸多長,泛著金屬般的光澤,鋒銳如刀。
這不是陰煞鬼屍,而是楚王劉戊!
只是看它現在的模樣,全然是個黑毛殭屍,完全看不出半絲古代諸侯王的風範。
它似乎在陰煞鬼屍手裡吃了不小的虧,遍體傷痕累累,黏稠好似瀝青一般的紫黑色血液從它的傷口處慢慢地滲出,整個殿室裡頓時充斥著濃重得化不開的屍臭。
“彩雲,小心。”
我口中說道,和符彩雲兩個人慢慢向後退去,目光須臾不敢離開黑毛殭屍的身上。
雖然看起來它並不是陰煞鬼屍的對手,但對我和符彩雲來說,依然是不得不高度警惕的恐怖所在。
黑毛殭屍擡頭掃了一眼,看到我和符彩雲兩個人,喉嚨中頓時發出猶如生鏽的金屬齒輪硬生生轉動般的難聽嘶啞聲。
我心裡一緊,目光緊緊盯著黑毛殭屍,手中的法印隨時準備著發動,一旁的符彩雲同樣神情謹慎,蠱蟲蓄勢待放。
出乎我們倆意料的是,黑毛殭屍只是看了我們一眼,雖然臉上露出噬人的兇戾神情,卻沒有向我們倆撲來,反而是,衝著石臺前的四羊青銅方尊撲了過去。
它想要幹什麼?
我和符彩雲對視一眼,彼此都從對方臉上看到了不解。
就在這個時候,通道里一聲難聽的厲吼傳來,緊接著,另一個同樣高大的身影出現在我們的面前。
看到它的第一眼,我和符彩雲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終於明白爲什麼麥葉當日在吳胖子間驚魂相遇後,始終對這個東西深懷恐懼。
陰煞鬼屍的樣子,和麥葉描述的一模一樣,而它真實出現在眼前時,帶來的震撼力遠遠要超過言語上的描述無數倍。
就像是被人把皮整個扒下來一般,鬼屍的渾身上下竟然沒有一絲皮膚,整個人的血肉就這麼赤裸裸地暴露在空中。
隨著它的一舉一動,周身血肉便泛起一陣血浪,血淋淋的肌肉似掉非掉,整個翻在外面。
更爲恐怖的是鬼屍的臉,它根本就沒有面皮,整個就是一個帶著血肉的骷髏頭,眼珠子好像玩具一般嵌在眼窩裡,隨著轉動,你甚至可以看到眼珠後面連接的神經。
難怪劉戊幹不過陰煞鬼屍,說句開玩笑的話,單看賣相,這個陰煞鬼屍就要比它強上三分。
陰煞鬼屍在通道口一現身,黑毛殭屍似乎也有些急躁,它連連回頭看這鬼屍,手上卻沒有絲毫停滯,向著四羊青銅方尊的裡面按了下去。
這個時候,我才從震撼中回過神來,發現這個四羊青銅方尊和國家博物館裡收藏的那個似乎有一些不同,在青銅器身上,赫然用一種似乎是凝固的血液的黑色字跡,畫著一些複雜繁瑣的圖案。
這些圖案看上去,好像是某種陣法!
“吼!”
追在它身後出來的陰煞鬼屍似乎也十分忌憚劉戊的舉動,剛出通道便毫不遲疑,動作異常敏捷地躥上石臺,三兩步後,就已經奔到了劉戊的身後,一個前撲,一雙血淋淋的屍手就向著劉戊抓了過去。
“咣—!”
陰煞鬼屍緊趕慢趕,還是落後了一步,就見四羊青銅方尊在劉戊按下之後,逗人一震,畫在器身上的圖案忽然亮起一道霞光。
霞光順著線條,須臾間就佈滿整個青銅器,就在陰煞鬼石血淋淋的屍爪正要觸碰到劉戊身體的前一剎那,整個殿室陡然間陰寒了起來。
無數的血液從青磚地面上汩汩冒出,向著站在青銅方尊前的黑毛殭屍身上彙集過去。
陰煞鬼屍的屍爪剛一碰到黑毛殭屍的身體,就見鬼屍的爪子猛然一縮,似乎是觸碰到一塊燒得通紅的烙鐵一般,向後猛退了幾步,沒有面皮的屍臉上,隱約竟能看出一絲驚懼。
我和符彩雲也被眼前一系列的變故,驚得有些不知所措,一時間呆站在原地,只是愣愣地看著發生在殿室裡的情景。
這個四羊青銅方尊,不但是個祭祀用的禮器,它竟然還是個法器!
我突然想起來,之前在鎮魂鏡裡見到過的畫面,在兩千多年前,這個楚王劉戊挾恨自盡後,就已經是一具殭屍。爲了鎮壓它,漢景帝命能人異士,在此墓穴中以活人祭祀,並將生祭之人的怨氣匯入鎮魂鏡中,鎮壓劉戊屍身。
如果沒有猜錯的話,眼前的這個四羊青銅方尊,正是兩千多年前用來生祭的禮器,而且主持祭祀大典的人,更是在器身上畫下陣法,用以匯聚陰氣,維持鎮魂鏡的效用。
只是作法之人恐怕沒有想到,鎮魂鏡到底沒有完全鎮壓住劉戊,相反,這個作爲法器的四羊青銅方尊,反倒被劉戊所用,以之來吸聚陰氣。
這滿殿涌起的血液,並不是真的血,而是陰氣的具現化。
這座大殿的下方,正是當年的活祭現場,無數冤死的屍體都被埋在下面,成爲源源不絕的陰氣來源。
想通這些,我不由的面色大變,要知道,無論是陰煞鬼屍還是劉戊屍變的黑毛殭屍,對我和符彩雲來說都是大麻煩。
它們兩個打個你死我活、不分敵手是最好的局面,無論哪一方佔據絕對優勢,對我們來說都不是一個好消息。
就在這麼短短的時間內,劉戊的身形,隨著血氣的彙集,又有了巨大的變化。
它身上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癒合,一邊源源不絕地吸納著地面涌上來的血氣,另一邊全身的毛孔卻又向外滲透著血液。
須臾的工夫,劉戊身上的黑毛盡數被血氣染成了血紅色,它嘴上露出的獠牙和手上的烏黑利甲,更是在不斷生長。
如果之前還是銅鑄鐵打的話,那麼現在,劉戊的獠牙和指甲,就是精通凝鍊而成,泛著令人畏寒的光澤。
劉戊正在從一具黑毛殭屍,進化到血屍。
不能讓它在這麼繼續吸收陰氣下去!我瞬間做出決斷。
“無爲我兵,如刃在手,諸邪遇之,魂俱滅散!”
我一口咬開手指,沾著鮮血,飛速在半空中畫出一個符籙的圖案。
“去!”
符籙很快成型,在半空中泛著微微的霞光,我一揮手掌,將符籙向著四羊青銅方尊拍了過去。
符彩雲的苗疆蠱術對這個聚陰陣法沒有太大用處,我只能希望定魂術能發揮一些效果。
“咣—!”
符籙拍在青銅器身上,爆發出一聲巨響,猶如子彈撞擊在上面,濺起無數四散的金光。
“咔啦!”四羊青銅方尊在定魂術的猛烈擊打下,發出一聲細微的輕響,與此同時,幾道細微的裂縫出現在青銅鑄成的器身上。
地面涌上鮮血的速度,頓時爲之一滯。
法咒有效,我心中一喜。
正在吸聚血氣的血屍見陣法受損,頓時暴怒連連,擡頭看向我,通紅的眼珠子充斥著滿腔的怒意,作勢就要向我撲過來。
就在這個時候,青銅器身的陣法圖案突然一亮,霞光竟然越過那幾道縫隙,虛浮在器身表面,有將陣法連通在一起,地下的血液頓時再度汩汩涌向血屍。
我日你姥姥!
片刻前還在爲法咒奏效心喜的我,見到這種情況,也忍不住在心裡爆了一句粗口,這簡直是不讓人活了。
而這個時候,那具陰煞鬼屍似乎有些畏懼血屍的威勢,只在它身後踟躕並不敢上前,操控它的南洋降頭師依然蹤影全無,不知道躲在槨室裡在幹什麼。
眼下的情況實在是糟糕透頂。
陰煞鬼石和血屍都是恐怖的所在,在它們鬥個你死我活前,我並不想將它們的仇恨拉到我身上來。
只是爲了讓它們維持這種均衡,我就不得不想辦法破壞掉陣法,否則,等血屍搞定了陰煞鬼屍,接下來就會輪到我和符彩雲。
我咬了咬牙,再度畫出一個定魂符籙,向著青銅方尊猛拍過去。
“咣—”器身上再度出現幾道細微的裂痕。
然而就像是歷史重演一般,法陣霞光再起,輕而易舉地跨過縫隙,將陣法連通一處,血屍吸聚血氣的速度只是稍微被停滯了片刻,就很快又恢復了。
看到這種情況,我實在是有些束手無策了。
定魂咒雖然能對青銅器身造成一些破壞,可是那些裂縫實在是太過細微了,對重達69斤,器身敦實的四羊方尊來說,並沒有太大的傷害。
要徹底摧毀它,破壞掉附著在器身上的聚陰法陣,恐怕沒有百八十下定魂咒,都達不到目的。
可問題是,血屍會給我這麼多的時間,慢慢摧毀法陣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