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下劉建軍再也坐不住了,他哆哆嗦嗦地站起來,抄起桌子上的鑰匙,一步一挪地走出了值班室。
倒不是他不想走快一些,實在是嚇得腿都發軟了,差點走不動道。
走廊裡亮著頂燈,只是燈光比平常明顯昏暗了不少,原本可以照亮整個走廊的光線,這會,竟然連走廊的地面都照不到,只有一小團光亮,縈繞在燈泡周圍。
整條走廊似乎變成了一條通往幽冥的不歸路,不過幾十米長的距離,竟然看不到盡頭的光亮。
走了十一年的走廊,一磚一瓦都爛熟於心,今天突然變得格外的陌生。
劉建軍的心臟不爭氣的咚咚直響,他艱難地挪動著腳步,一步,一步,從停屍間門口挪了過去。
他這會當然不是去停屍間查看情況,明知道里面有古怪還要進去?瘋了纔會這麼幹,當然是往醫院裡面跑,雖然是凌晨時分,可住院部那邊一定是有人的。
只要能看到活人,醫生也好,護士也好,甚至是病人也好,心裡就踏實了。抱著這樣的想法,劉建軍目不斜視,硬著頭皮從停屍間門口走了過去。
“嘻嘻”
剛走過一半,耳邊再度傳來這個要命的鬼笑聲,這一次,簡直就像是在什麼東西附在自己耳朵邊上發笑。
劉建軍差點沒把尿給嚇出來,他忍不住瞥了一眼停屍間的大門,還好,鎖還好好地掛在上面。
不過這一下,倒也激發了他一點點的衝勁。
劉建軍激靈了一下,覺得腳下有了點勁,不怎麼發軟了,趕緊加快腳步,跌跌撞撞向著走廊衝了過去。
不管停屍間裡有什麼東西,我一定要離開這裡!
一分鐘,兩分鐘......五分鐘......時間不知道過去多久,劉建軍的心猶如墜入谷底,他走過停屍間已經很久很久了,可是這條走廊,竟然走不到盡頭。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更熟悉這條走廊,每天都要來回經過多少趟,這走廊一共也只有二十多米出頭的樣子,正常走出去,用不了半分鐘時間。
可現在,至少已經過去十分鐘了,自己還沒有走到盡頭!
劉建軍停下了腳步,這個時候,任誰都知道,一定是那個東西,不想讓自己走出去。
他顫抖地回頭看了一下,只見身後也是無盡的黑暗,已經看不到值班室的燈光,只有頂上的昏暗燈泡,亮起著一個個狹窄的光團,蔓延向遠處。
劉建軍清楚地記得,自己離開值班室的時候,並沒有關燈。
繼續往前走,還是回頭找值班室,劉建軍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面臨過這麼艱難的選擇。
往前走,如果能通過走廊到住院部,至少可以找值班的醫生護士或者是陪夜的病人家屬。而往後走,也不是不可以選擇,因爲自己出來的時候帶了鑰匙,值班室外頭隔著一個小院子,就是醫院的後門。
正當劉建軍猶豫著到底應該往哪邊走的時候,
他突然看到,在自己過來的方向,黑暗中,隱約似乎有一個模糊的輪廓,從遠處走了過來。
劉建軍瞪大了眼睛,藉著走廊頂微弱的光線拼命看去,終於隱隱地看到,那似乎是一個人影。
那邊是停屍間的方向,過來的會是什麼東西?
劉建軍不敢多想,恐懼已經牢牢攥住了他的心臟。
他暮然發出一聲驚恐的怪叫,回過頭來,撒腿向著面前衝了過去。
“南無阿彌陀佛,上帝保佑,聖母瑪利亞,救救我,千萬不要讓後面的東西追上我。”劉建軍幾乎已經崩潰,嘴裡無意識地念叨著他第一時間能想起來的所有神邸的名字。
不知道是他的祈禱起了作用,還是走廊終於恢復了正常,喘著粗氣拼命往前跑的劉建軍突然眼前一亮,看到了熟悉的走廊出口,明晃晃的光線,正從出口處映照進來。
謝天謝地,終於可以逃出去了。
顧不上歇口氣,劉建軍一使勁,整個人衝過走廊出口,三步兩步地衝進住院部的大廳,,隨即顧不得形象,一把癱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凌晨時分,住院部的大廳並沒有什麼人影,但劉建軍卻覺得安心了不少。
明亮的燈光從大廳頂上撒下,照亮了整個大廳,在大廳的一側,住院部的醫生值班室裡還亮著燈光。
“吱呀。”
值班室的門開了,一名醫生拿著個文件夾,從裡面走了出來,似乎要出去查病房。
“哎,老劉,你這是怎麼搞得,哪裡不舒服?要不要我給你看看?”醫生看到劉建軍,出聲問道。
剛纔一通激烈的奔跑,劉建軍全身上下汗水涔涔,臉色蒼白,無數汗珠從額頭滾滾滑落,看上去,確實像是突發急癥,正痛的冷汗直冒的。
“沒事,我沒事,我就是有些累,我在這歇會就好。”劉建軍虛弱地朝醫生揮揮手,示意他忙他自己的。
這名醫生穿著白大褂,戴著口罩,看著有些熟悉,但是一時想不起來是哪位醫生。
雖說老劉在醫院幹了十一年,不過大醫院裡醫生、護士衆多,大家又各自屬於不同的系統,相熟的醫生當然是有的,但是很多醫生平日裡也很少接觸得到。
這名醫生和善地笑了笑,揚了揚手裡的文件夾,道:“那好,我先去查房了,老劉,天正下雨,坐地上涼,小心感冒了,起來坐值班室裡吧,等下我回來再找你嘮嘮嗑,大晚上的正無聊呢。”
“好咧,好咧,您先忙著,回頭找我。”劉建軍忙點頭。
目送醫生的背影消失在住院部的樓梯裡,劉建軍也沒在地上坐著,吭哧吭哧爬了起來,推開門走進了值班室裡。
醫生走後,值班室裡也沒有人,劉建軍找了張椅子坐下,這時才覺得周身一陣的痠痛,不禁有些自嘲,到底是上了歲數的人了,經不起那樣的奔逃。
坐在明亮溫暖的值班室裡,劉建軍的一顆心纔算放在肚子
裡,和走廊裡的陰森詭異比起來,這裡應該已經超出那東西的控制範圍了吧?
不是劉建軍不想直接撒開腿跑回家去,實在是年紀大了,腿腳也不利索,在走廊裡不知道跑了多久累得夠嗆,現在不歇一會都走不動道。
坐了一會,劉建軍迷迷糊糊地竟然睡著了。
時間過去不知道多久,他暮然從睡夢中驚醒過來,搓了搓發酸的眼睛,值班室裡還是隻有他一個人。
擡頭看了眼牆壁上的掛鐘,上面顯示的是凌晨3點17分。
好像睡過去挺久的,怎麼纔過去十分鐘不到?劉建軍昏沉沉的睡意有些消散,他記得很清楚,自己撞鬼的那一刻,好像就已經是三點十幾分了。
沒等他多想,值班室的門,吱呀一聲從外面打開了,剛纔那個醫生走了進來。
“老劉,沒事吧,我看你的臉色不太好的樣子,平時要多注意休息,這身體免疫力一旦下降,就容易生病。”
這名醫生倒是挺和善的,他走到一張辦公桌前,一邊將手裡的文件夾打開放在桌上,一邊拉下口罩說道。
“哎,好的,這也是今天晚上鬧的,我下了班就讓我家那口子給我買點補品燉上補補。”老劉忙不迭地點頭回應道。
在醫院裡,醫生和你和氣是人家有素質,但你自己可不能拿翹,這一點,老劉當然是明白的,更何況人家醫生是一片好意。
那醫生笑了笑,也沒再說其它,拿起一支筆,在文件夾上寫了起來。
值班室裡一時安靜了下來,只有筆尖沙沙的聲音在房間裡迴盪著,老劉見醫生忙著工作,一時也沒在找他說話,心想等著他忙完再說。
都在醫院工作,對醫生的工作還是瞭解一些的,很多住院病人晚上都要進行例行檢查,回來之後當然要記錄一下病人的情況,下一刻接班的醫生看到記錄,才能掌握病人的狀況,這是值班醫生的日常工作。
房間裡就兩個人,劉建軍的目光有意無意地,總會掃過那名低著頭寫記錄的醫生,不知不覺中,一種莫名的情緒,悄然從他的心底滋生。
這名醫生大約二十出頭的樣子,很年輕,似乎是新來的,劉建軍看著只是覺得面熟,似乎在哪裡看到過,可是他叫什麼名字,是哪個科室的,卻完全沒有任何印象。
時間彷彿靜滯了一般,醫生一直低垂著頭在奮筆疾書,而劉建軍的目光在幾次掃過之後,終於忍不住,開口道:“你是新來的醫生吧?你看我,上了年紀,腦袋就有些不好使,都不太記得你是哪個科室的了?”
“呵呵,我確實是新來的,”醫生停下筆,擡起頭來,露出一個和煦的笑容,“我在重癥監護室。”
重癥監護室?這是什麼特別的科室?
聽到醫生的自我介紹,老劉更加有些犯迷糊,按說除了急癥室的醫生,其它科室都是按照專業來分的。只聽說專門負責重癥監護室的護士,哪有什麼重癥監護室醫生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