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封建社會,只要你有一滴點的軟肋,就沒有辦法驕傲地擡起你的骨氣。
杜雲沐再一次輕慢地問道:“怎樣,你想看著慕容氏死嗎?”
慕容筱雲垂下頭,胸腔一窒,不得不放下那拿得起放得下的淡然之態,哀聲求饒道:“求……皇上開恩,母親只是一介婦孺,不應受此懲罰。只要皇上肯開恩,臣妾什麼都願意答應?!?
“如今朕觸到你的痛處了,你就知道嘴軟了?那你可知,當你漫天辱罵朕的母后時,朕是什麼感受?”杜雲沐的眼中閃過一絲猩紅,無比痛心地俯視著跪地的慕容筱雲。
慕容筱雲沉默不答,懷中的皇兒依是僵硬的,沒有滴點的溫度。不管他怎麼說,她的心裡都是憎恨雲太后的。罵了她,她卻沒有一絲一毫的後悔,那又何來體會杜雲沐的感受呢?
沒有人體會到她喪子心痛的感受,她也不需要去理解任何一個人。
杜雲沐不依不饒地說道:“你要讓朕放過慕容氏就必須向母后賠禮認罪,而且態度必須誠懇?!?
忽而,讓慕容筱雲全身由之一顫。這個金風玉露的皇宮瞬間變成了一個大冰窖,她深吸著冰冷的空氣,好想掙扎,卻身不由己,思索片刻,終不知該如何在情緒如此低落的時候誠懇地向雲太后認罪賠禮。
她試著深呼吸以調理心態,卻聽杜雲沐冷冷詰問,“怎麼,不願意嗎?”
只因慕容筱雲慢了半拍回答,杜雲沐就冷冷的命令道:“徐公公,傳朕詣意,將慕容氏關押進天牢,擇日凌遲處死。”
慕容筱雲別無選擇,抱著皇兒撲通一聲磕了一個響頭,“求皇上開恩,臣妾願意,臣妾這就向太后賠禮請罪?!?
她抱著皇兒,艱難地跪爬到雲太后的跟前,一個又一個的響頭磕在冰冷的地面上,撞得她連頭骨都要碎了,“臣妾不該惡言頂撞太后,求太后開恩。臣妾知罪,臣妾知罪,求太后責罰?!?
雲太后的怒意消退,睨著冷漠無波的眸子漫不經意地俯視著她,哼聲道:“夠了……”輕輕轉頭,斜睨了一眼朱公公,道:“你去把吉兒給哀家抱起來,吉兒屍骨未寒,怎能經此折騰。”
朱公公別有深意地邁開碎步,甩了甩手中的拂掃,一不小心袖中的深紅香囊輕輕落地。他故作毫不知覺,一腳邁過香囊時,囊袋口已經散開,裡面的白色碎花瓣片片滾落。
杜雲沐不經意地睨視著地面的深紅香囊,看著眼熟,尤其是那碎花花瓣,撿起一看,此花非花,原是藥村所做。他忽而意識到吉兒的死因,大步邁到香爐旁,掀開爐蓋跌落在地,撞出讓人心寒的鏗鏘之聲。
正是這些白色碎花在香爐中作祟,“朱公公,這從何而來?”
朱公公正要從慕容筱雲的懷中抱過大皇子的屍體,被方纔鏗鏘之聲震懾,轉身時又見天子滿臉怒氣,趕緊跪在地上,連說話的聲音也變得結巴了,“皇上,不是奴才做的,奴才是受人指使呀?!?
杜雲沐一把捏著掌心中的香囊,片片碎花迴旋地落在地面。雲太后一目望過去,驚呼出聲,“那不是毒香屑嗎?朱公公,這是從何而來?”
朱公公擡眼望去,見雲太后滿目兇煞,冷聲bi問,“是你把毒氣香屑放到香爐裡,毒死了哀家的孫兒?”
朱公公機靈地在地上磕了一個響頭,哀聲求饒道:“皇上饒命,正是太后指使奴才這麼做的。太后說,花蕊夫人生下的孩子是個妖孽,而且對花蕊夫心生恨意,連小小的皇子也不肯放過,誓要殺害皇子,一解心頭之恨?!?
雲太后頓時被氣得上氣不接下氣,指著跪地的朱公公,緩緩說道:“你……你胡說……哀家……哀家又怎麼可能殺害自己的寶貝孫兒。”
杜雲沐站在側殿之中,睨著漆黑的雙眼一一掃視著衆人,一樁又一樁的陰謀接踵而至,讓他已經沒有辦法分清誰對誰錯,只覺全身發冷。他強韌的外表之下,涌起一波又一波的懼怕。這個皇宮真的是太可怕了,處處都是陰謀,連他最親最愛的人也這般心狠手辣,一次又一次地剝奪了孩子們無辜的性命。
到底誰纔是背後的主使?
杜雲沐將殿內的每個人細細地打量了一遍,當夾雜著仇恨的目光移向上官楚楚時忽而一滯,登時駭住了楚後。他轉念一想,這種毒香屑只有五個人才,徐了他自己就是清王和明王還有云君,最後便是母后了。
杜雲沐細細分析著,清王明王沒有任何動機殺害皇兒。杜雲君也被重兵看押在景陽宮,與世隔絕,而唯一有嫌疑的便是他的母后。想到此,他的心一陣巨痛的,反覆將目光投在雲太后的身上,夾雜著太多太多的不解。
雲太后與杜雲沐相視一望,急忙搖頭,“不是哀家做的,不是哀家?!彼櫨o眉頭,忽而大聲喊道:“哀家明白了,這花蕊對哀家仇恨在心,所以借了雲君的伎兩故計重施,害死吉兒後買通朱公公來陷害哀家。你說,你收了她多少好處?”雲太后步步bi近,口口聲聲地詰問著。
此時的慕容筱雲抱著皇子緩緩站起身來,見朱公公驚慌地望著她,復而又望了望雲太后,匍匐在地聲聲哀求道:“求皇上給奴才做主呀。平日裡,太后就不怎麼喜氣大皇子,自昭儀娘娘的孩子慘死後,太后對花蕊夫人母子就更加心存芥蒂了。昨兒花蕊夫人跑到壽康宮來求見大皇子,太后聽著心煩意亂,閉門不見。太后思索了良久,撇退了所有的奴才,吩咐奴才把這包香屑換在大皇子的香爐裡?;噬?,您也看見了,侍候大皇子的宮女也是這般死法,死得莫名其妙,根本查不出任何端倪。奴才全都是受太后指使的。”
“你血口噴人。”雲太后氣得滿額直冒青筋。
杜雲沐沉聲問道:“母后,這香屑又做何解釋?”
雲太后無比痛心地望著兒子,哀聲道:“沐兒,不是哀家,哀家怎麼可能毒死自己的孫兒?一定是花蕊虎毒食子,然後陷害給哀家,要挑撥你同哀家的關係。沐兒,你相信母后呀?!?
杜雲沐冷聲質問,“若雲兒當真如此歹毒,那她何來的毒香屑。這種香屑只有我知,清王、明王、還有母后與雲君才知曉。怎麼可能是雲兒栽贓嫁禍給母后?”
懷抱著皇兒屍體的慕容筱雲大步邁到雲太后身前,騰出一隻手一個巴掌狠狠地甩在雲太后的臉上
,揚聲罵道:“你這個jian婦,心腸是這般歹毒。有種你衝著我來,爲什麼要殺害一個無辜的孩子?”
雲太后的面紗被慕容筱雲一耳光甩落,她趕緊一手遮著自己的臉,一手反抂了慕容筱雲一個耳光,“你敢對哀家動手?”
慕容筱雲心中不服,揚起手還未來得及報復時,被杜雲沐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聽他怒聲制止道:“住手,慕容筱雲你簡直是太囂張了。就算真如朱公公所說,此案是母后所爲,那也得要等到證據確鑿了才能定母后的罪?!?
慕容筱雲揚手揮開杜雲沐,緊緊抱住懷中皇兒的屍體,冷笑道:“你不是要治我和我孃的罪嗎?那你殺了我們呀,不就是死嗎?死有何懼,等我死了,我們之間的恩恩怨怨就此一筆勾銷。我再也不要與你有任何瓜葛,死了以後要讓孟婆把我所有記憶全部毀滅在斷橋之上。來世,我再也再也不要跟你有任何瓜葛。哪怕,這需要讓我轉世做一株無知無覺的山間野草爲代價,我也不要再與你相見。”
杜雲沐漆黑的眼仁一陣收縮,哀聲問道:“雲兒,你就這般恨我嗎?”
“我不恨,亦不愛?;噬弦N將我與我娘誅殺,要麼還我自由,放我出宮。”
杜雲沐ru軟的聲音緩緩盪開,“雲兒……”
慕容筱雲別開臉,滿眼的仇恨與憤怒。從她嘴角里吞出來的不恨不亦愛,說是那般簡單。然而哪有不恨之說。
愛之深,恨之切。
她只是在試著釋懷,不願心裡頭再裝著這個男人,不願再跟他有任何瓜葛。
杜雲沐自然知道慕容筱雲性格倔強,一旦決定的事十頭牛都拉不回來。他沉沉地嘆了一口氣,道:“徐公公,把大皇子抱過來,吩咐欽天監的人擇個上好的入土之日,將大皇子風光大葬。姑蘇將軍,你先護送花蕊夫人回承乾宮?!闭f話間,已經屈指一彈,點中了慕容筱雲的睡穴,一個旋轉飛身,即在她身邊接過她與懷中的皇兒屍體,沉沉地嘆著氣。
徐公公接過大皇子的屍體,姑蘇暮年也護送著花蕊夫人回宮。
殿內只剩下一幫奴才與楚後、雲太后,還有不知如何是好的杜雲沐。他深吸了一口氣,眸光黯淡地掃了一眼雲太后,冷聲道:“母后,您先好生休息,待朕查出此事若真與您有任何瓜葛,朕絕不會因爲你是朕的親生母親而有半點包庇之心。來人,把這壽康宮的奴才給朕押到天牢裡去?!?
朱公公急忙求饒,“皇上饒命呀,皇上饒命呀……”
誰料,只是當晚入夜。朱公公就被許俊派去的人暗殺在牢獄之中。
次日午時,又到了給景陽宮的罪妃送膳之時,許公公依舊一身宮女裝著,見到杜昭儀滿臉矜驕地玩弄著手中的絲絹,嘴角的笑意輕輕盪開,“你的事情辦妥了嗎?”
許公公沉著氣一言不發,重重地將食盒跺在沾滿了塵灰的八仙桌上,冷冷地哼了一聲,“你的飯菜?!?
杜昭儀依然是一聲輕笑,“讓本宮猜猜,你這般怒不可遏,一定是已經把大皇子給殺了吧?”
許公公沉聲問道:“你如願以償了,你該高興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