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思瓊每一步都走的很穩，乾脆利落，不拖泥帶水，這大概是她身上最後一點驕傲了。
一直到穆思瓊的腳步聲完全消失在耳際，席景言才驀然起身，避開了江千雪的觸碰。擡起手，直接解開釦子，脫掉了身上的外衣，厭惡的丟在一邊。
江千雪因爲他的這個動作，眼神微微一閃：“就算要丟也要等我走了之後，畢竟我剛纔可是才幫了你一次。”
“各取所需而已。”席景言直接朝著衣櫃的方向走去，腳步絲毫沒有遲疑，從身後看去，完全想象不大他看不見。
這到是讓江千雪都他對了幾分好奇，要知道，一個正常人在突然死去光明之後，多少是會顯露出不自信來的。
這就好比我們閉上眼睛走路，就算有人攙扶著也會戰戰兢兢，可在他的臉上完全看不到任何一絲遲疑，這到底得要多強大的內心才能做到這一步。
只可惜老天跟他開了個玩笑，這樣的男人以後都只能是一個瞎子。
“我看的出來，你很在乎剛纔那個女孩，既然這樣，爲什麼不把她留在身邊？剛纔她的樣子可是很傷心。”江千雪不解。
“做好你自己的本分，其他的事情不是你改管的。”說話間，席景言已經動作利落的換好了外套，乾淨整齊，完全沒有出錯。
“ok，我不問，希望我們合作愉快。”就算被這麼說，江千雪也絲毫不生氣，要知道他現在可是她的救星。
她可以肯定，要是她和席景言之間的婚約出了問題，那麼江海平絕對會在第一時間拋棄她。
“沒什麼事，你可以走了。”席景言並不喜歡有人進他的房間，要不是爲了讓這場戲真實的，他有怎麼會讓她進來、
“那好，我明天再過來看你。”江千雪也不磨蹭，拿起包就起身起來。
她也不想每天都過來熱臉貼冷屁股，只是江海平下的命令，她不能不聽。
腳步聲漸漸走遠，席景言聽到門被帶上的聲響，房間裡陷入一股死一般的靜謐。
到這一刻，席景言那從剛纔就一直板著的冷臉才稍稍收斂了起來，薄脣緊抿，面上涌上一抹不太真切的難過。
穆思瓊剛纔的話還歷歷在耳，就算看不見，他也能夠想象出來，她說那些話時的神情。
她現在一定很生氣，說不定還會罵他。
不再糾纏？呵呵，還當真像是她能說出來的話。
席景言嘴角揚了揚，扯出一抹極爲慘淡的笑意，透著讓人心疼的苦澀。
“總裁。”突然，身後響起一道聲線，不知道何時喬遠已經走了進來。
“她走了嗎？”席景言收回心神，薄脣輕啓。
“穆小姐已經回公寓了。”喬遠一直看著她上樓纔回來的。
“嗯。”席景言只輕應了一聲，沒有再多問。
公寓裡有秦雪雲，她應該不會有問題。
喬遠擡眸看了一眼席景言，欲言又止，過了好半天，纔出聲：“穆小姐從老宅出去後，沒有坐車，一路跑回去的。中間摔了六次，闖了四次紅燈，撞人無數。”
他還是第一次看到穆小姐那個樣子，就好像整個人都失去了靈魂一樣，只留了一句空殼飄蕩在人間。
他跟在身後的都爲她捏了一把汗，深怕她會出什麼問題。
席景言身子一僵，臉上的神情說不出的複雜，好半天才啞著聲音開口：“晚一點讓小寶帶點藥去見她。”
“是。”喬遠點頭下來，可席景言又突然出聲。
“算了，不用了。”
喬遠有點疑惑地看著席景言。
“小寶可能會說漏嘴，還是等婚禮結束之後再讓他們見面。”雖然他有交代小寶，可看著穆思瓊難受的樣子，他一定會把他的話忘的一乾二淨。
喬遠眸光閃了閃，還是點頭應下：“是。”
“總裁，其實現在反悔還來得及。”最後，喬遠還是忍不住開口。
要當真等到婚禮結束後，那麼一切都晚了。
“你出去吧。”席景言沉默了一下，卻沒有打算迴應他這個問題。
“總裁……”喬遠還想要說什麼，席景言的聲音卻重了些。
“出去！”
喬遠神情一頓，也只能無奈的嘆了口氣，轉身離開。
席景言站在原地，身子繃的緊緊的，薄脣抿成了一條直線，似乎是在努力壓制內心的翻涌的情緒。
他比誰都想要將穆思瓊綁在自己的身邊，讓她眼裡只能看他，心裡只能想他。
可是他也清楚的知道現在的他完全護不住她，既然這樣，他能做的就是，讓她遠離自己的世界，遠離所有的危險。
然而就算有這麼不得不做的理由，心口還卻還是壓抑的難受，就好像是硬生生的將某樣東西從心底連根拔起，痛過之後，只剩下無邊的空洞。
……
穆思瓊從老宅出來後，幾乎是逃一樣的離開了那個地方。
她怕在多待一秒，都會忍不住想要反身回去。
什麼冷靜淡漠，什麼瀟灑隨性，都不過是裝出來的，她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在這一刻到來的時候，心痛的完全沒有辦法呼吸了。
可是席景言那個混蛋，居然連看都沒有看她一眼。
一路上，連穆思瓊都不知道摔了多少跤，撞了多少人，說了多少句對不起，只覺得整個世界在她眼裡都成了虛無的一片。
他要結婚了，他真的要結婚了，新娘如所有人預料那樣，不是她。
穆思瓊擡起手捂住自己的胸口，撕裂一般的疼。
她沒有想到堅持到現在，最後會是這樣的結果。
那個男人沒有給她承諾，卻用他的實際行動告訴她，他心裡有她。
是她太天真，還是在他心裡，和權勢利益比起來，她太微不足道。
穆思瓊回到公寓的時候，整個人都狼狽不已，當秦雪雲打開門看到她時，只差沒報警了。
“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被搶劫了？”秦雪雲正準備出去找她。
“搶劫？是啊，被搶劫了。”穆思瓊紅著眼睛，啞著嗓子開口。
她身體裡最重要的東西被搶走了。
“不對，不是被搶走的，是我心甘情願的給的。”穆思瓊扯出一抹嘲諷的眼底，那眼底的悲切和難過只讓秦雪雲滿是心疼。
“先進來。”看她這樣，她大概也能夠猜到發生什麼事了。
她之前慌慌張張跑出去，應該是去找席景言了，這麼狼狽不堪的回來，結果顯而易見。
秦雪雲扶著她坐在沙發上，隨即拿出醫藥箱，她身上到處都是擦傷，連膝蓋都摔破了。
“雪雲，你說我是不是太天真了？”穆思瓊愣愣的開口，聲線裡夾雜了太多酸楚。
秦雪雲張張嘴，找不到任何話來安慰，只能蹲下身替她處理傷口。
“我怎麼會相信他那樣出身的人，當真會不在意身份，不在意背景，只求一心人呢？”穆思瓊眼眶泛紅，濃密而捲翹的睫毛微微顫慄著，貝齒緊緊咬著下脣，卻仍舊倔強著不讓淚水掉下來。
穆思瓊從來不知道原來心痛還能疼到這個地步。
“思瓊，你要是想哭就哭出來，在我面前你不需要僞裝。”秦雪雲起身，坐到她身邊，將她攬進自己的懷裡，這麼倔強她只讓人越發心疼。
溫暖的懷抱只讓穆思瓊胸口酸脹的厲害，拼了命壓抑的淚水再也忍住，猶如開閘的洪水一般，頃刻間打溼了秦雪雲胸前的衣服。
穆思瓊雙手死死的抓住她的手，就好像是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那一夜，穆思瓊哭到聲音嘶啞，哭到眼睛裡再也擠不出一滴淚。
在她的記憶中，只有兩次像這樣卸下所有的僞裝，哭的像個孩子。
第一次是她得知她媽媽去世。
還有就是席景言親口告訴她，他們到此爲止。
只是腳步可以到此維持，可給出去的心要怎麼收回來？
第二天，穆思瓊醒來的時候，差點連眼睛都睜不開了。
坐起身，發現她好躺在昨天的沙發上，身上蓋著薄毯，卻沒有看見秦雪雲的身影。
是去上班了嗎？穆思瓊起身，昨天晚上她那樣子，嚇到她了吧。
然而下一刻，廚房的門突然打開，秦雪雲穿著圍裙，拿著鍋鏟，站在門口：“醒了？去洗個臉，等會就能吃早餐了。”
穆思瓊愣愣的站在原地，秦雪雲臉上帶著溫柔的笑意，看著她的視線滿是關懷。
莫名的，眼眶又是一陣泛酸，連喉嚨裡都好像梗了什麼東西。
“你可別哭了，眼睛都快哭沒了。”秦雪雲的語氣帶著一絲玩笑的味道。
“雪雲……”穆思瓊張張嘴，聲音嘶啞的厲害。
“什麼都不用說我了，我都知道。”秦雪雲衝她溫柔的笑，“趕緊去洗洗臉，要開飯了。”
“嗯。”穆思瓊垂下眸子，輕應了一聲，帶著濃濃的鼻音。
一直到穆思瓊站在鏡子前，看到裡面的自己，才知道她的樣子有多嚇人，一雙眼睛紅腫的都快瞇成一條線了。
穆思瓊打開水龍頭，用涼水衝了個臉。
當她再次出來的時候，秦雪雲已經把早餐都端到餐桌上了。
見穆思瓊出來，笑著招呼：“趕緊過來。”
穆思瓊緩步上前，看著秦雪雲的視線複雜無比。
這一生，能夠遇上她這個朋友，也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