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出門放牛去了,三叔準備著桃木符籙,見閒得無事,便給我講起草狗大王的事情來。說這草狗大王的形成,必須要三個條件:一是死者必須是沒有滿十八歲的女子,二是必須土葬,你火燒了都成灰了還成什麼精!三是必須葬在陰脈上。
所謂的“陰脈”,也不過是風水學裡面的行業話語,大概意思陰氣旺盛的地段。這中國古代的五行說,把天地萬物都要分個公母來,連路也要分個陰陽雌雄。陰路陰氣重,邪物多,活人碰到了要倒黴。
這三個條件必須是全佔,少了一條都不行。那草狗大王雖然可怕兇險,幸虧在世間卻是出現的極少,我長這麼大,也只是小的時候聽祖母講過。當然,她老人家的話帶有很濃郁的故事成分,並不能當真。如今聽到這樣活生生的事情,我好奇心已經是遠遠的超過了恐懼,總想要弄個明白。
“三叔以前見到過草狗大王沒有?”我問道。
“這東西一般人都只是聽說,或許一輩子都見不著的,我嘛活了四十多年,也只是見過兩次。一次是在二十多年前,當時離我們這兒兩百里的巴忠縣有人發現了草狗大王,你祖父應邀前去除害,我跟著過去了。但當時並沒有親眼見到他們做法的過程,也沒有見到那草狗大王的模樣。最後一次是在一年前才見到的,那時相老叔在西六河除去了一個草狗大王后,我同樊廚子一同去看過。”
“親眼見過,到底是什麼樣子的?”我覺得不可思議,連忙問道。
“當時我們去見到的時候,相老叔已經做法把它釘在棺材裡面了。外型和尋常的女子沒有什麼區別,頭蓋骨頭已經被相老叔劈破,白花花的腦花都裸露了出來。臉色綠得厲害,嘴角的兩邊微微冒出了獠牙,手腳指甲很長,身體不斷的散發出惡臭味道來。我們幾人編制了一個大的柳條籠子,把它裝在裡面後,然後擡到荒壩裡去燒掉了。”三叔說道。
我知道這西六河是巴河一個小的分支,從石門村到了巴河後坐船往下走,兩個時辰就能到西六鄉,環繞鄉場的一條河就叫西六河。那裡是個土族人居住的地方,產甘蔗,本地有很多的糖廠,每年臘月的時候,一捆捆粗壯的羅漢甘蔗便從那裡船運到各地去。
“相爺爺是怎麼在西六河發現的呢?”我又問道。
“當時聽相木匠說,他在西六鄉給一戶人家做木工活,這戶人家靠打漁爲生,每年都要請木匠去修繕船隻,補洞打油什麼的。一天早上,天還是暗黑暗黑的,船家的老婆女兒趕早去場鎮賣魚,哪知出門不到半個小時二人就全身溼淋淋的跑了回來。
兩母女直哆嗦,嚇得話都說不出來,等換了乾衣服又喝了一大碗姜水後才說出話來。說她母女二人劃著船去趕集,剛劃到一片蘆葦叢的時候,突然的聽到岸上有人影,這女兒覺得奇怪,便拿手電筒去照射。只見岸邊的一塊大石頭上坐了一個女人,正在瞪著她們,眼珠子發出綠光……
那女人見到母女二人用電筒只管照射她,於是惱了,低鳴了一聲便騰空而起,如同老虎一樣撲了過來,把個她二人嚇得雙雙滾下船去!幸虧這打漁人家的女子水性是非常了得的,二人驚恐萬分的游到河對面,棄船便開始逃跑。”
“幸虧這兩母女逃脫了,要不然恐怕後果不堪設想!”聽到這裡,我爲這一對母女捏了一把汗。
“那怪物把二人嚇到河裡後就作罷了,並沒有追趕上去,才使得這母女二人有機會逃脫性命。當母女二人戰戰兢兢的把事情說了個大概,那家的男人想不通原由,就帶了幾個人去看現場,相木匠也跟他們一同去了。來到出事的地方,船倒是被衝到蘆葦叢裡去了,但並沒有見到什麼眼睛發綠光的女子。大家都說有可能是母女二人天黑看花了眼,自己嚇唬自己。
別人這樣說,相老頭卻不已爲然,他想到一個人看花了眼有可能,但兩個人同時都看花了眼卻是不可能的。而且他一到現場,就感覺到那裡陰氣很盛,所以認定這事情必然有蹊蹺存在。
於是自己便在周圍轉悠起來,不出所料,果然在離河邊三四十來步的地方發現了一座新墳,一股股陰氣從裡面直冒出來……他不動聲色的查看周遍的地形,發現這墳葬在了‘陰脈’上面,於是把前前後後的事情聯繫上來一想後,心頭一緊,猜想到這裡可能是發生了屍變,要跑出一個草狗大王來。
半夜的時候,相木匠在牀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想到如果不盡早除去禍害,恐怕日久等它成形後就麻煩了。於是相木匠一個人提了一把斧頭,偷偷的往河邊走去。來到事發地後,他偷偷的躲在一處蘆葦裡,仔細的監視著墳塋的一切。
守到半夜子時的時候,果然見到那墳裡爬出一個女人來,走到河邊的大石頭上行吐納之術。相木匠見確實是草狗大王,想到自己人單力薄,便起身準備回去約些巫師法師一同前來。正弓身準備回走的時候,哪裡想到腳下一滑,撲通的一聲摔了個筋斗,等到驚慌失措爬起來的時候,面前已經多了一個長髮綠眼的女屍……”
我聽到這裡,也跟著嚇出一身冷汗來。
只聽到三叔繼續說道:“要是我們,或許已經嚇了個半死!虧得這相老叔也是見過世面的人,知道今天逃是逃不掉的,只有硬著皮頭和它拼了。於是腳踏禹步,口吐真言,右手橫斧在胸。這屍鬼竟然絲毫不懼,揮動著凌厲的指甲撲了上來。相木匠一斧當頭劈了下去,只聽咔嚓一聲劈了個正著,斧頭陷到女鬼的天靈蓋上去了,拔不出來。
哪知這一斧頭並沒有制伏它,只見它照樣的張牙舞爪,一下子掐著了相木匠的脖子。相木匠一驚連忙鬆手拈了個手訣,當空揮手畫了個‘定身符’將草狗大王定住。然後咬破舌尖,將一口舌血噴到屍鬼身上,這下才將它基本收服。於是他撥下斧頭,將屍體拖到墳前,又咬破中指,用指血在棺材上畫了幾道符咒,然後將它放入棺材,蓋好棺板封好土後便起身往家裡趕去。
一回來就招呼我們前去,我們見他脖子上全是抓壞了的血映條子,大夥都問起了情況,還沒有等他說完我們都驚恐不已了!我們怕事情有變故,於是當晚就一同趕到西六河,把墳土撥開後將那定身的屍鬼裝在準備好的柳籠子裡。這柳條籠子俗趁稱‘百鬼罩’,是關押鬼怪的上等法器。我們幾人連夜將它擡到人煙稀罕的河灘背角處,淋上兩斤煤油燒得個一乾二淨的。”
“沒想到相爺爺這麼厲害!他一個人就把草狗大王給制伏了。”我瞪著眼睛聽三叔說完,感覺心頭髮憷,頭皮發麻。
“這草狗大王乃是冥界十大厲鬼之首,兇狠異常,不是尋常的鬼怪可以比的!相老叔修煉了五十來年《小木經》,又潛心習練了多年的上清道法,你當他這五十多年的修爲是枉然的啊!一來是他法術高超,二來也虧得這屍怪還是幼鬼,要是成年的草狗大王,這樣緊急的情況下,能保命恐怕就是大不容易的了,哪裡還能抓住它!”三叔感嘆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