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和張無忌的相繼離去,像極了屠龍刀和倚天劍同時被毀,也第一次讓殷野王知道,之前他們給明教的烙印有多深,很長一段時間裡,朝陽神教教衆,都陷入難以自拔的迷茫之中,比之當年陽教主神秘失蹤,有過之而無不及,雖然朝陽神教是他一手創立,並辛苦付諸努力多年,但直到這件事後,他才知道信仰缺失,對一個天下大幫,足以是個毀滅性的打擊。
殷野王現在一點辦法都沒有,即便他有足夠的治理幫會的能力,但如今的問題已經沒有那麼簡單,他不能爲自己的每一個命令找到有份量的理由,蒙古人走了、明教消失了、朱元璋也死了,現在朝陽神教該何去何從?現在他僅僅能做的,只是發展朝陽神教,直到一年後的一件事,所有一切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
張無忌走了後,殷野王召來楊野、殷一笑、趙鶴等人,命令楊野繼續在東南一代,組織更大規模的鄉勇,對抗日益複雜、人數更多的來犯倭寇,是時,東南一地,已經有海上漁民和倭寇勾結,沿海一帶的倭寇,雖然人數以東瀛浪人居多,但其中不乏南洋等地,甚至有很多的西方人,因爲此時正值日本“戰國時代”,被放逐的日本武士越來愈多,也有衆多被驅逐出來的西方人,楊野日後組織的民兵鄉勇規模越來越大,可偏偏很奇怪的是,新君朱允炆主政的朝廷,並沒有理會,甚至有傳聞,朝廷幾次來人嘉獎楊野。殷一笑繼續做著生意,而以趙鶴、範鬆爲首的十個人,則開始在江湖上走動,並逐漸有了名氣,殷野王自己坐東南,每日練習張無忌傳授他的太極功,身體狀況比起之前,已經好了很多。
此時此刻,遠在千里外的武當山上,有一男一女正在掃墓,墓碑上只寫著四個字:楊氏妻子。原來,多年前楊逍辭去教主職務後,便來到武當山弄孫爲樂,當孩子逐漸長大,加上明初四大案中明教被百般殘害,楊逍作爲前明教教主,爲了避免連累武當,自己也少點麻煩,其實,他感覺自己待在武當也沒什麼意思,決心離開武當,那個墓就是他在武當立的。
楊逍離開後,武當派發展迅速,原來自朱元璋建立明朝不久,就曾不斷派人前往武當,藉口取法仙道,長命百歲,可所有人都明白,對朱元璋這樣,見過親人餓死、手下戰死的人來說,就他對仙佛持有的態度,人們更傾向於他只相信自己,朱元璋明白一個道理,他並非僅僅藉助明教勢力稱帝,他本身就是明教教衆,這一點是天下皆知的,徹底消滅明教就是消滅他建立起來的王朝,所以他雖然竭盡全力打擊明教勢力,但他從來沒有忘記當年六大派圍攻光明頂、試圖營救文天祥的女俠郭襄、在扛蒙裡發揮意想不到作用的倚天劍和屠龍刀,他比很多皇帝更深刻的知道,武林是絕不容小視的勢力,這些人一旦朝著一個目標結合到一起,就會成爲一個王朝長遠又巨大的禍患,不過比之這些,朱元璋也同時知道,武林有自己的致命弱點,一把兵器、一個稱號、一本秘笈等,都能帶給他們無止盡的內鬥和混亂,朱元璋更清楚,只要流民減少,更多人從事生產,便能限制江湖門派的發展擴張。
是以,朱元璋稱帝之後,便在不斷打壓整個武林,江湖門派但凡有在不同地域發展的,皆被其藉口消滅,很多門派逐漸消失,直到後來,僅有依靠宗教、地域等發展的恆山派、嵩山派、華山派等,而朱元璋一心派人不斷前往武當、少林等門派,也只不過是讓它們在武林中發展成勢,以此互相制衡而已。所以,在楊逍離開之後的那一年,正值張三豐張張真人忌日的那天,朝廷又派人前來。
以往每年,朝廷來人只是由地方官府陪同,但在今年,只有朝廷派人秘密前往,時值武當第二代掌門宋遠橋掌教的最後一年,武當大小事宜均有即將接班的新掌門殷梨亭掌管,宋遠橋經歷喪子之痛後,身體一直不好,武當大小事務實際上一直由殷梨亭掌管,殷梨亭不忍見兄長如此,也是他深知自己處事毫無主見,不足以統領武當門派,楊逍尚未離開武當之時,他便經常從楊逍處學習如何管理門派,他亦深知,武當自師父張三豐後,一直沒有人能全數領會太極功,現在除了宋元橋之外,更是沒有足堪大任一力扛起武當大旗的人,雖然自己處理武當的各種事務,可但凡有決定,他不是去問宋遠橋,就是去問楊逍,後來問的楊逍煩了,就開始慢慢教授他其中關竅。
殷梨亭穿上掌門道袍,手持拂塵,在武當山紫霄大殿接見來人,遠遠只見一個身形消瘦的人走上前來,殷梨亭感覺此人陰陽怪氣,走路如鬼魅一般,頓感不喜,剛要上前說話,對方卻先開口:“真人有禮,金陵官家再來求教上法仙道,事關重大,懇請他處。”
說罷,便一個人向前走去,衆人大吃一驚,有幾個看守紫霄大殿的武當弟子,正要追上去,殷梨亭趕緊上前呵住他們,只他一個人跟隨來人。走出一段,殷梨亭大吃一驚,來人像是長居武當一樣,竟不偏不差的向昔日張三豐閉關的地方走去,在整個武當山上,也只有那裡常年沒有人,只是每月打掃一次而已,上一次打掃的日子,正是昨天,殷梨亭大駭,可來人說的官家切口一點都沒有錯,當下也沒有多問什麼,只是跟著他走。
武當山的閉關之地,在山後隱蔽的山腰間,兩人這麼一前一後的走著,前面的人好像後腦勺上長著眼睛,能看到後面的人跟著他一樣,自顧自的走著,過了好一會兒,前面的人停了下來,轉過身面對殷梨亭,殷梨亭看著眼前的人,雖然不喜歡他,但此人舉手投足間,卻有一份讓人著迷的優雅,但是常人一眼就能看出,他是一個公公,殷梨亭心說:可能他們這些人,只是常年在宮中做些瑣碎事情,不習慣行遠路、趴山澗,所以想要在此休息,其實殷梨亭現在自己上山,也已經比較吃力。
他對殷梨亭說:“武當氣象非凡,昔日張真人坐鎮此地,武當七俠縱橫江湖,短短數十年光景,便能和少林並肩,成爲武林泰山北斗。雖然近些年來,武當神功尚沒有弟子能領會,殷掌門才智平庸、又沒有御下之術、更不說有決斷的魄力,可偏偏能忍辱負重,又擁有足夠的勇氣擔此重任,武當他日發展,必不可限量!”
殷梨亭聽他這麼一說,不免有些惱火,想他必定是一派掌教身份,今日卻被一個閹人居高臨下的教訓,可又不好發作,只好忍氣吞聲道:“官家言重,殷梨亭他日必定會廣大武當門楣。”
那人聽了,卻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感嘆到:“當著你不是練習太極功的材料啊!一把年紀的人了,卻也有一份傲骨,實屬難得!”
殷梨亭想要發作,可想來想去,覺得他說的也不無道理,卻又壓不住心頭的火,正要說話,那人搶先道:“武當各處,我已熟悉的很了,此次前來,也想再次瞻仰張真人昔日修行的地方,殷掌門見諒,我先行一步。”說吧,殷梨亭只見他似黑影一般,急速飛向武當山頂。
殷梨亭大駭,如果不是今日親眼所見,他簡直不敢相信,世間居然有如此奇人,原來輕功一門,絕非僅僅是比常人跑的快些,需配合手眼身法步敏捷,等到練得這一層極致自如,再配合自身內力,便可輕功大成,是以練得高深內力的人,其輕功往往也不會差到哪裡去,不過這中間可有個所有人都邁不過去的坎——年齡。
一個人年齡逐漸增大,骨頭必定開始僵硬,耐力也不如年輕人,所謂拳怕少壯是也,一般武林高手,達到一定的年齡後,首先衰退的也往往是輕功,可殷梨亭眼見飛身在前的公公,明明已經上了歲數,而且閹人耐力本就不如常人,可他飛身在前直奔山頂,莫要說是殷梨亭,就算是自己的師父張三豐,也萬萬不能。但他必定是習武之人,今日又以一教掌門的身份待客,當下也不容多想,從丹田提足一口氣,便施展上武當輕功縱雲梯,追了上去,只見眼前的人越來越遠,殷梨亭有些急躁,卻又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