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野在一旁躲起來,遠遠看著河裡洗澡的那個人 ,崗哨的士兵分明也看到這個人,卻又不管不問,在軍營裡能如此沒有規(guī)矩的人,他能想到的唯一一個人就是燕王朱棣本人,但以燕王多年領(lǐng)兵打仗來看,斷不會做出這種破壞紀律的事情,不久楊野便確定了這個人不是朱棣,因爲那人已經(jīng)洗完從河中出來,楊野遠遠看著吃了一驚,那人身材高大和殷一笑差不多,但分明瞧得清楚不是殷一笑,再者殷老闆也斷不會在河中洗澡,楊野疑惑不解,卻見那人走進軍營一處他看不到了。楊野雖然想不明白,但他還是要去軍營的。
不多時,楊野牽著馬徑直向軍營走去,走著走著他突然聽到有人喊:“口令!”楊野知道這些人是暗哨,剛纔說的是爲了避免夜間軍營混入敵軍的口令,但自己確實是不知道,他剛要拱手說明情況,只覺得腳下一動,楊野心說不好。原來喊出口令的那人在楊野右側(cè),而在左邊也同樣埋伏了人準備扳倒他,楊野迅速調(diào)整步子,一隻手用力將牽馬的繩子一拉,飛起一人多高,右腳在馬頭上猛踩一腳,向前方奔去,他人還在空中,就隱隱聽到有拉弓的聲音,便立即大聲叫道:“燕王門客,道衍法師弟子楊野求見!燕王門客,道衍法師弟子楊野求見!”他深怕那些當兵的聽不清楚,一連說了兩遍,對方說道:“有何憑證?”楊野回道:“各位只需帶我去見道衍法師自然知曉。”對方說:“你即是他的弟子,有怎麼不知道他此刻並不在此地。”對方說著,手中的刀已經(jīng)拔了出來,楊野連忙說:“各位也可帶我去拜見燕王。”他說出句話後便後悔了,朱棣身爲軍中主帥,又豈能是他說見就能見的,情況危急,也容不得他多想,楊野身體迅速前傾,伸出右手反手抓住對方手腕用力一彎,對方手中的刀被卸掉,他立即用左手抽出古劍,架在對方脖子上,接著他提上一口氣用內(nèi)力大聲喊道:“燕王豈有如此待客之禮?”
他們在這邊剛一交上手,軍營裡那頭就已經(jīng)有十幾個當兵的衝了過來,在士兵後面,還有剛剛在河裡洗澡的那個大個子,此刻楊野挾持著一名士兵,其他幾人在一旁叫罵,只聽那個大個子喊道:“住手!住手!住手!”幾個人便停止叫罵,楊野扭頭向聲音方向望去,正是剛纔那個在河裡洗澡的人,楊野藉著月光看到,他雖然跟在幾名士兵後面,但步伐輕盈似是練武之人,加強警惕更加用力的抓住挾持的士兵。那個大個子跑過來後,看著楊野問道:“你便是道衍法師的徒弟楊野?”楊野生怕有詐,沒有放開挾持的士兵,怒吼:“不錯,你等帶我去面見燕王,我要當面問問他是否就是如此待客之道?”那個大個子沒有正面回答他,只是說:“楊兄息怒,你誤闖軍營,士兵們也只是按照軍令行事,在下正是燕王身邊近侍馬三寶,現(xiàn)在我馬上帶你去見燕王。”楊野知道這個叫馬三寶的人,他是洪武年間朱元璋進攻雲(yún)南時候,被明軍閹割送入宮中做太監(jiān)的,後又被送入燕王府,自幼便服侍燕王朱棣左右,那年大概他是十歲左右,楊野看著馬三寶的年紀也差不多是這樣,長的白面無鬚也倒是個閹人的模樣,但楊野爲防生變還是堅持要見燕王,便也學著剛纔那個士兵模樣問道:“有何憑證?”這一下倒是問住了所有人,大家都知道他是馬三寶,就算只是見過一次面,也總也記得這個身形高大的人,但要如何證明呢?
馬三寶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開口道:“道衍法師的弟子楊野,多年來在江湖上也是頗有名氣,在下不才,雖然自幼進宮,但很喜歡舞槍弄棒,也知道一些江湖上的事情,不知道楊兄是否聽過有一種植物:北花發(fā)南?”楊野細細想著,什麼東西連名字都這麼拗口,突然楊野恍然大悟,放開那名士兵,看著衆(zhòng)人道:“得罪了!”馬三寶上前一步,拱手道:“眼下正是燕王用人之際,能得到楊兄這樣的人才相助,豈愁大事不成,請!”說完一個請字之後,他便拉著楊野向軍營方向走去,只聽後面那幾個暗哨士兵嘀咕:“剛纔說的那個植物叫什麼?”“沒記住,太拗口了。”“也不知道能吃不能吃?”
軍營裡士兵早已列隊排好,馬三寶知道夜闖軍營是死罪,一路帶著楊野看著兩旁怒目而視的士兵,不禁眉頭緊縮,他帶著楊野徑直向燕王處走去,楊野緊隨其後。朱棣自造反以來,非常清楚自己每一天都是在鬼門關(guān)上徘徊,不僅是朝廷要對付他,他甚至都擔心,哪天晚上會不會有士兵悄悄進來,割下他的頭送上朝廷領(lǐng)功,是以對這樣的事情他總是防備的很嚴,此刻他正站在軍帳外,他前面蹲著兩排手持盾牌短刀的士兵,他身後站著十二個身強力壯的弓箭手,此刻他們將箭搭上隨時準備拉弓。楊野看到朱棣,這個人的長相真是再醜也沒有了,相傳明太祖朱元璋的面貌就非常醜陋,今天看到朱棣總算是得到了印證,楊野知道朱棣是很醜的,屬於望似不像人君的那類人,但他還是沒想到,自己師父的那副尊重和朱棣相比起來,竟然可以算得上美貌,道衍法師姚廣孝的醜是惡漢的那種,朱棣的醜看著讓人心生厭惡,在比起馬三寶來講,僅僅在長相上,簡直就是雲(yún)泥之別,可見一個再美也逃不出那些世俗標準,但醜就不一樣,美往往乏善可陳,醜卻有無限可能。
馬三寶上前拱手道:“殿下,此人夜間在我軍營外遊蕩,不料誤闖了進來,和崗哨士兵發(fā)生衝突,正巧我洗漱完畢,便上前看看,不曾想?yún)s是強援到來,您猜猜他是誰?”朱棣被擾了清夢,夜半驚出一身冷汗,哪裡有心情去猜這猜那的,但他自幼和馬三寶在一起,馬三寶深知他並非是個與人爲善的人,可偏偏先說這麼一段壓著朱棣火氣,朱棣雖說心中有火,卻也不敢怠慢,尤其是馬三寶口中的“強援”二字,不過朱棣也懶的猜,對馬三寶說:“既然強援誤是闖軍營,那便免去他罪名,你”朱棣用手指著楊野,說:“親自稟報於我!”馬三寶聽到朱棣赦免了楊野的罪名,心中的大石頭總算是落下了,這纔是他最想要的。
楊野上前一步,單膝跪地拱手道:“道衍法師弟子楊野,拜見燕王!”朱棣聽到這句話,眼睛猛然間睜的很大,似乎是一件他盼望已久的事情終於實現(xiàn),朱棣跨過前面的兩派士兵,貓著腰走上前伸出雙手擡住楊野手肘,慢慢將楊野扶了起來,兩人四目相對,朱棣看著楊野道:“道衍法師說你回來,我也相信你會來的,你終於來了。”朱棣嘴上說著,右手擡起示意讓士兵們都回去,各司其職,他拉著楊野的手走進自己的軍帳,馬三寶也跟著走進去。走進軍帳後,朱棣待楊野可謂規(guī)格頗高,雖然已經(jīng)入夜又是行軍在外,但各種禮數(shù)倒也非常周全,不過這並非是楊野希望得到的,他躊躇滿志認爲今天總算可以得到釋放,便直接對朱棣說:“殿下,請恕楊野冒昧,以在下愚見,如今李景隆屯兵數(shù)十萬,兵合一處,若我們再不另作他謀,終將坐以待斃。”朱棣看著楊野,問道:“那依你之見,該如何是好?”楊野道:“以楊野估計,殿下多年經(jīng)營北平根基穩(wěn)定,也非他李景隆一時半會能拿下,現(xiàn)在若是在各地大肆募兵,已經(jīng)是來不及了,唯有藉助其他勢力方可克敵制勝。”朱棣“哦”了一聲,楊野繼續(xù)說:“太祖皇帝各地分王,現(xiàn)被朝廷消藩所剩不過殿下和寧王,若殿下不敵,寧王自然不戰(zhàn)而降,此刻他既不幫助朝廷,又坐壁上觀,看殿下和朝中小人做生死之搏,想必坐擁朵顏三衛(wèi)的寧王,如今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倒不如殿下藉助寧王勢力,兄弟二人共爲朱氏出力,豈不更好?倘若借到寧王朵顏三衛(wèi)精騎兵數(shù)千,配合殿下舉世無雙的御兵能力,足可以一當十,擊敗李景隆大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