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璵聽皇后這般說,更加迷茫,撓了撓頭道:“可現在朝廷的人,咱們哪還有什麼人可以安插進去的?”
“再說了,宋琰那小子奸猾無比,他恐怕不會讓咱們有機會下手。”
他說著就想起許振來,一拳砸在身旁案幾上,將一碟茶盞震得“哐哐”作響,嘴上恨恨道:“何況還有父皇幫他,上次那許鶴泉,都以爲是個忠心不二的,誰知人家根本忠心的就是父皇!”
皇后聽他提起許振,也是冷冷一笑,看了他一眼:“咱們當然沒法安插自己的人手進去,這次的人,本來就是他宋琰的人。”
宋璵五官揪到一起,費解地看著皇后,這個母后說的什麼意思,怎麼他一點都聽不懂?
皇后見他滿臉疑惑,知道以這個兒子的腦子,怎麼都想不明白的,他們不幫他把絆腳石挪開,他以後可怎麼辦啊?
遂嘆一口氣,細細解釋道:“你外祖父那邊做了兩手準備。這次宋琰要舉薦與他同去直隸的人,我們打聽出來是郭家二爺,咱們就讓他去。”
“又是郭家。”宋璵咬牙切齒,“可郭家已經明顯是那小子那邊的,咱們怎麼辦?”
皇后瞪了他一眼,意思是讓他別急,繼續說道:“宋琰畢竟是個親王,鐵定不會有絕對的兵權,那到時候直隸大營,就會落在這郭家二爺手中。咱們就等他立功回來,再讓郭家老三尚景榮。”
皇后把手頭的佛珠一掐,擰著眉道:“那時候,郭家立越大的功,對咱們就越好!”
“尚景榮!”宋璵嚇得差點沒從榻上摔下去,手頭茶杯都險些沒拿住,“哐當”放到桌案上,直愣愣看向皇后。
“可景榮會願意嗎?”
皇后想到景榮的性子,嘆了口氣,恨鐵不成鋼道:“這孩子,真是傷透我心!”
“本來讓她嫁許振是最好不過,可惜許振那小子太過奸猾,她自個兒又拿捏不住人家的心,萬壽寺那次,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不說,還害我受你父皇責罰。”
“可她今年都十六了,再不說親就晚了,給她在京中貴子中挑了一圈兒,人一個也看不上,非還擰著許振不放。若是讓郭家尚公主,一來能把郭家和咱們牢牢綁在一起,就如同他宋琰好不容易養肥一隻鴨子,結果被咱們給宰了。二來,郭家也是大族,好歹給景榮找個不錯的歸宿。”
宋璵聽完這番話,漸漸理透了其中關節,越想越覺得是個妙計,不由眼睛亮起來,“這是國公爺的主意?當真是一箭雙鵰的好辦法!”
“嗤!”皇后一聲輕笑:“可是三雕,別忘了,郭少通手裡還有個哈密呢,到時候他郭家和我周家綁在一起,看他們還怎麼跟宋琰那小子混下去!”
“可是。”宋璵還有最後一個擔憂:“聽說郭家三爺,生得貌醜粗魯,還喜狎軍妓,景榮能答應嗎?父皇能答應嗎?”
皇后翻著白眼睨他一眼:“你父皇那兒,肯定是要費些功夫,不過,許振心眼是多了一些,可拿下一個郭家三爺,那還不在話下。至於景榮那兒嘛,我會親自勸她,貌醜貌美又如何?只有拿下郭家,才能不讓宋琰得逞。現在咱們,可一步都再讓不得。”
宋璵想到景榮的性子,本已放下的心又吊了起來。
“砰砰”連聲脆響,不知又碎了多少個花瓶瓷器,景陽宮裡又是一陣劃破天際的尖利咆哮。
“我說了不嫁!死也不嫁!死一百次也不嫁!”
皇后氣沖沖地領著宮女從殿門出來,身後大殿朱門“哐當”一聲關上。
“娘娘?這。”景榮身邊的掌宮宮女楊嬤嬤爲難地看向皇后。
這是皇后娘娘第四次來景陽宮了,每來一次,景榮的狀況不但沒有好轉,反而變本加厲,反抗得更加激烈。
皇后氣得臉通紅,胸口一起一伏,半天才緩過氣兒,吩咐道:“繼續把她關著,關到同意爲止,若是不吃飯,還照以前那樣綁著給我灌,還有,早說了把所有瓷器飾物都給撤下,怎麼還被她給翻出來了?”
“是,奴婢們疏忽了!”楊嬤嬤領著身後一溜宮女齊齊跪下。
皇后忍不住扶了扶額,她早知道這個女兒執拗,可沒想到她的執拗,就連她這個親孃軟硬相逼都拉不回來。
“我怎麼養了這麼個糟心的玩意兒!”皇后憤憤吐了口氣,捂著心口往外走去,“過兩日我再來,你們看緊一些。皇上那邊,誰要走漏了風聲,可知道會怎樣吧?”
“是。”跪地的宮女應喏。
景榮哭夠了,砸夠了,沒有花瓶砸,瓷枕都被收了,只好把牀榻上被子褥子迎枕統統往地上扔。
已經七日了,從皇后第一次來告訴她要和郭家聯姻的消息,她就明確表示了不嫁。
從認識許振以來,她就認定了這個人,眼裡心裡再看不到別的男人半分影子。
他不喜歡她又如何?她可是公主,只要父皇開了口,哪個男人她得不到。
可偏偏父皇不肯開這個口,偏偏母后幫她想的辦法還失敗了,偏偏現在又給她找了另外一門親事。
偏偏那郭家三爺是郭家三兄弟中最臭名遠揚的一個,郭家乃軍將世家,粗魯些也就罷了,郭老大和郭老二都好歹五官端正,人品端方,可郭老三是出了名的軍痞子。
雖本事也不小,可喜喝酒狎妓,好惹事生非,正因如此,郭家一直將他拘在京中,沒有外放,就是怕他出去惹事。
景榮根本受不了!母后將她當成什麼了?
就爲了和秦王奪權,她就要犧牲自己的一輩子嗎?
景榮宣泄得累了,就地坐在一堆錦被、迎枕中間發呆,一想到要和一個不是許振的男人、尤其是這樣一個男人呆在一起,就渾身難受噁心得慌,不快樂,絕對不會快樂!
她死也不要過那樣的日子!
“公主殿下!”一個小宮女見她披頭散髮,光腳坐在地上一堆面褥中,戰戰兢兢過來想要扶她起來。
“地上涼,您又光著腳,別涼了身子。”
景榮木訥地站起身,涼了身子又如何,誰會在意呢。
她已經豁出命去反抗了,可母后一點妥協的心思都沒有,這還是那個疼她寵她萬事順著她的母后嗎?
爲什麼忽然對她這麼狠心?就爲了郭家有兵權?
她的人生沒有那兵權重要?
還有什麼辦法,還有什麼辦法能讓母后死了這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