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酒下肚，那花娘伸手給宋珩添酒，宋珩又一把接過，故作發(fā)愁地看向宋琰，“不妥不妥，還是不妥。”
宋珩一貫灑脫，宋琰見他竟?fàn)?wèi)這事發(fā)愁，不由哈哈一笑，“還沒成親你就對四姑娘怕成這個樣子，罷了罷了，小弟就幫你一把。”
他揮揮手，示意宋珩身邊的兩位花娘退下去。
離月親暱地給汪昱與宋琰添上酒，再主動跪到宋珩身邊，鳳眼媚如彎月，笑顏盈盈，“奴婢來給王爺添酒。”
給宋珩添酒的剎那，她握著酒壺的拇指朝著宋珩輕輕一彎。
宋珩擡眸，這手勢表示她有話說，離月素來穩(wěn)重，定是有要緊事。
這般想著，宋珩遂半瞇起眼盯著她側(cè)顏不放，裝出迷戀的模樣，“還是離月添的酒好喝。”
汪昱察覺了宋珩的神色，順勢道：“眼見王爺就要成親了，以後恐怕更不方便來此，不如今夜咱們乾脆不醉不歸，如何？”
宋珩等的就是他這句話，舉起酒杯，一飲而盡，將空酒盞往桌上一頓，豪氣干雲(yún)，“好！不醉不歸！”
宴上氣氛更濃，酒過三巡，三人越聊越歡，說著說著就提到宮裡。
“……這摺子雪片一樣往聖上跟前飛，無一不是催婚，看來鄭國公是一刻也等不得了。”宋琰挑起眉冷哂，想辦法趕他去封地呢。
汪昱勾起脣輕笑，“這還不好辦？”
他手指敲敲桌沿，“這時候欽天監(jiān)可就有用了，我記得欽天監(jiān)監(jiān)正文清風(fēng)是程閣老推舉的，王爺或可爭取爭取。”
宋琰側(cè)頭微瞇起眼打量著汪昱，難得他想到欽天監(jiān)，這辦法比他那幾個幕僚出的主意都好，正月十五前，照例會測天象，到時候由欽天監(jiān)來替他延遲婚事，比他做什麼動作都強(qiáng)。
他不動聲色端起酒盞輕抿一口，“本王正有此意。”
宋珩則大大咧咧撿起一顆花生米拋到嘴裡，“周家就這樣？我還擔(dān)心他們會找人報仇呢，還想找聖上多派幾個影衛(wèi)跟著我。”
汪昱聞言苦笑，“別提影衛(wèi)了，他們怕是分身不及。”
“哦？影衛(wèi)怎麼了？”宋珩挑眉看去。
“算我倒黴。”汪昱沾了酒的臉微紅，整個人更顯柔美，“燕王還沒聽說吧？年前在我府上旁邊巷子裡死了兩個影衛(wèi)，被人以利器刺破咽喉而亡，顯然是一招斃命。”
宋珩裝作嚇一跳，“什麼人這麼大膽，影衛(wèi)都敢殺？”
汪昱手指劃過酒杯沿，“你應(yīng)該說什麼人這麼厲害纔對。”
他長嘆一口氣，“只要是在京師中，方圓十里就能找出三十個影衛(wèi)，那夜那兩人死得根本沒驚動附近的影衛(wèi)，所以他們都懷疑兇手就在附近，這不我家就倒黴了？被那些人提著刀進(jìn)進(jìn)出出翻了好幾遍，現(xiàn)在還天天守在門口。”
宋珩立刻接上，“那是什麼人這麼厲害？”
宋琰也好奇地看過去。
汪昱挑挑眉，“十有八九是武林盟的人。”
“武林盟？”宋琰重複一句。
“武林盟我知道。”宋珩拍拍胸脯，眉飛色舞，“若不是進(jìn)了宮，可能我就入武林盟了，嘿，說不定還能混個舵主頭子噹噹。”
宋琰忍不住笑，這位堂兄的江湖氣隨時都不經(jīng)意地顯出來，他睨宋珩一眼，“燕王殿下，堂堂親王，能不能有點出息，還惦記舵主！”
汪昱也含笑搖頭，“可別說，這武林盟現(xiàn)如今在京中的勢力都快趕上五城兵馬司了，百姓都唱，“冤有頭，債有主，伸冤討債找盟主”，那武林盟的人遍及京中各地，專治欺行霸市的地痞，在民間頗有威聲，此前橫行一時的京幫連老巢都被他們給清了，其中能人無數(shù)，但領(lǐng)頭人是誰，還真沒聽說過。”
“這麼厲害？”宋琰神色正經(jīng)起來，“市署的人能容他們管這麼寬？”
汪昱一攤手，“市署的人還得謝謝他們，各行會商會都有武林盟的人，那些市署交代下去的事兒，就得行會商會的人去辦，去配合。以前是京幫佔著行會，在市屬之後還要收各種重稅，弄得商戶怨聲載道，連帶著對市署也不滿。”
“如今武林盟的人將各行各業(yè)搞得井井有條，市署的人也服氣，又不用他們花錢養(yǎng)人，人就給整得理明條順，他們能不感謝嗎？”
宋琰目光閃爍，盯著手中酒盞，不知道在想什麼，“倒是有點意思。”
他一擡頭，見對面的宋珩已頭耷在桌上，聽得雙眼半瞇。
“燕王醉了。”汪昱也看見了，笑著伸手推推宋珩胳膊，“王爺，可要休息了？”
宋珩立馬擡起頭來，雙眼已經(jīng)充血，“繼續(xù)喝，不醉不歸！”
宋琰看了看桌邊一大排空酒罈，搖搖頭，“他今天是喝得差不多了。”
他試過很多次宋珩的酒量，都基本到這個程度就開始迷糊。
宋珩不說話，半瞇起眼又往桌上一趴。
宋琰正想叫人進(jìn)來扶他，汪昱伸手一攔，意味深長笑著，“就讓他歇這兒吧。”
說完朝離月一頷首，“離月姑娘是伺候王爺慣了的。”
離月低頭嬌羞一笑，伸手來扶宋珩。
宋琰有絲躊躇，本來男子在外宿花眠柳很正常，可他想到靈芝，倒是爲(wèi)宋珩擔(dān)憂起來，萬一真被四姑娘那個醋罈子知道……
隨即他又好笑，怎麼替宋珩操心起家務(wù)事來了，一揮手，“好，那我們就先撤吧。”
汪昱慢條斯理站起身來，“秦王殿下要不要在此歇息？方纔的含煙姑娘也相當(dāng)不錯。”
宋琰蹙起眉，他對女色一向不感興趣，也很討厭別人給他塞女人，冷冷道：“世子自重。”
汪昱以前還以爲(wèi)這位爺是裝腔作勢，此時探明他的喜好，忙恭敬道：“臣明白了，王爺請。”
宋琰領(lǐng)頭往外走去。
汪昱親自到宋珩另一邊，與離月一左一右扶起他，看了離月一眼，離月輕頷首。
二人扶著踉蹌的宋珩去到離月房中。
宋珩沾牀就跌上去，離月送汪昱到門口。
“好好招呼王爺。”汪昱眉色間閃過一絲陰影，轉(zhuǎn)身下樓。
離月輕輕掩上門，走到裡間，宋珩已端坐在牀榻前，眉目清亮明朗。
“有何事？”
“爺，恕離月自作主張。”離月單膝跪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