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葉朝辭母親的住處，關於那個男人，只有葉朝辭和葉晞知道，此刻我也顧不上什麼了，衝著葉晞喊道：“朝辭不見了，你快去將她找回來！”
葉晞本還緊盯著前方的雙目瞬間轉了回來，他的面上帶著訝異之色，我也來不及與他多解釋，只是焦急的催促道：“還不快去呀！”
須臾，葉晞方纔回過神來，忙同琉桑請辭，琉桑自然應了，順便還讓琉螢跟他一道去。
待得他們離開，再往那邊看去，歐陽竹影已於警局的人交接上了，此刻正在那邊簡單的觀察屍體。
人羣被慢慢疏散開來，屍體也已經用黑布遮蓋了起來，一個小時內，現場被清理，本來人聲鼎沸，熱鬧異常的商場頃刻間一個人都不留。
我帶著阿晟，與琉桑同在商場外等著，眼看著屍體被臺上警車，飛馳而去，歐陽竹影亦隨之走了出來，她遠遠的與我做了個打電話的手飾，便跟著上了警車回了警局。
因爲還要等葉朝辭他們，所以我暫且沒有立刻就去警局找歐陽竹影，一旁與我一道等候的琉桑終是在所有人都離開後開口問道：“你同葉朝辭有什麼秘密嗎？”
此刻也瞞不住，況且我本也要告訴他的，既然他問了，我自然一五一十都告訴了他，末了，嘆了口氣道：“本來今日朝辭就想去看看她的，她這幾日一直夢到不好的畫面，所以很擔心她母親……沒想到，還是遲了一步，終是出事了。”
琉桑聽聞，微微蹙眉，良久，方纔說道：“難怪，最近葉晞也總心事重重的樣子，只他素日裡向來都不大愛言語，我也就沒放在心上……如此說來，他們兄妹倆既然很早就得知了他們母親的下落，爲何卻又沒有告訴我呢？”
“葉晞，並不想認這個母親，朝辭每一次出來見她都是偷偷的，都不敢讓她哥哥知道……”
想起他們兄妹兩個，也不知葉晞找到了她沒有，但願，沒惹出什麼事端來。
琉桑輕嘆了一記，拍了拍方向盤，道：“葉晞性子冷淡，大約也是因爲知道了那些事。說起來，他們兄妹與我跟螢兒的身世也差不了多少，我也能理解葉晞的心情……小白，你放心，他是個很有自控力的人，所以一定不會讓葉朝辭做出出格的事來的。”
琉桑一筆勾過他的身世，卻讓我有幾分恍惚。
回想起來，不管是從前赤炎門的琉桑還是現在的他，我都不知道他的父親母親到底是何人，也許在世界的某個角落還存活著，也許早就已經不在，他們兄妹二人似乎對此也並不在意，沒有想過要去找一找。
即便如今面對葉朝辭和葉晞兩兄妹的遭遇，琉桑亦還是那般雲淡風輕。
我沉默著，不再言語，他見此也不再說話，兩人只是乾等著。
一時間，商場前早已沒了人，只是這裡的悲劇並沒有影響到整個城市過年的喜慶，遠遠的，還能聽見燃放鞭炮的聲響，包括臨近馬路附近的居民區，仍舊還是熱鬧紛呈，所有的人都沉浸在新年的喜悅中。
我卻覺得每一分每一秒都過得十分緩慢。
眼看著太陽在慢慢的西沉，晚霞伏在西天，紅豔豔的煞是好看，葉晞他們卻仍舊還沒回來。
我有些坐不住，方要開車門下車，從後視鏡中猛的瞧見一縷紅色的魂魄飄過，我大腦一個激靈，忙推開了車門。
“小白，怎麼了？”琉桑一把拉住我的手，我探頭朝外看去，方纔的那縷魂魄此刻卻消失的無影無蹤。
我縮回已經伸出去的一隻腳，復又將車門關上，眉頭深深一皺。
倘或我沒有看錯，方纔那絲魂魄應該就是墜樓而死的那個女人，也就是葉朝辭的母親，可怎麼一轉眼的時間，她就又突然消失了呢？
按理說，遊魂沒有目的，徘徊飄搖纔是，怎會以那麼快的速度消失呢？
除非，是有什麼東西在接應她……
鬼差來的不會那麼快，況且她若非自殺而亡，生死簿上的壽命還未到，鬼界應該還未察覺纔是……那又因爲什麼呢？
“小白？你在想什麼？”
琉桑推了推我的肩膀，疑惑的看了過來。
我方纔回了神，應道：“我剛剛，似乎看到朝辭母親的魂魄了，可是……我纔要開車門，她就消失不見了。”
琉桑眉頭一鎖，沉思了片刻後，說道：“倘或她是被人害死的，那魂魄會不會去找害她的人了？”
“你的意思是？”
“葉朝辭不是以爲是那個男人害死她母親的嗎？如果這事是真的呢？”
我先前聽葉朝辭對她母親的米描述，她母親是個十分勤儉之人，況且後來嫁的這個男人本身就沒什麼錢，又因爲賭博把家裡僅有的一些全都敗光了，所以她爲了能讓小女兒過得稍稍好些，自己從來捨不得買任何東西。
然而今日她墜樓而亡，不僅穿著一條嶄新的大紅裙和一雙同樣簇新的紅色高跟鞋，就連平日總是素面朝天的臉也化了精緻的妝容，儼然不像她平常的作風。
當然，人之將死，自然也想打扮的美一些，可若真的注重儀表，那就不會選擇從樓上墜下這種會毀壞面容的自殺方法。
所以由此得來，她一定不會是自殺。
可他殺的話……
這世上，她能接觸到的‘仇家’，恐怕也只有那個天天家暴的男人了。
只是不知爲何，我總覺得事情或許並不是那麼簡單。
倒不是因爲歐陽竹影之前與我說的城中早就已經肆起的家暴案，而是在我第一眼看到死在地上的她的眼神的時候，就覺得深深的不對勁。
不管是她穿的衣服還是死亡的時間地點，都很不對勁。
這般想著，我搖了搖頭，託著下巴思索道：“這件事情應該沒有我們看到的那麼簡單，還得等師姐那的驗屍報告出來了才能驗證我的猜測。”
琉桑不解，“怎麼？難道其中有何蹊蹺之處嗎？”
我復又搖了搖頭，“此事我還沒有頭緒，可腦子中總有一個癥結在，就是找不到結口……待得葉晞他們回來，你先帶他們回去，我想，我今晚得去師姐那一趟，沒法回龍閻山莊了。”
琉桑這回道沒有直接回絕我，只是想了想，點頭道：“你說的也對，那，我留下來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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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方要回絕，他擡了擡手，打斷了我的話，“就這麼說定了！”
無法，我也只能應下，阿晟坐在後座，聽我們說了半天的話，小腦袋突然湊了上來，奶聲奶氣道：“孃親，那孩兒也留下來吧，說不定還能幫到孃親呢！”
我同琉桑互看了一眼，爾後側過身摸了摸阿晟的腦袋，笑道：“好好好，小機靈鬼，孃親就帶著你，不過……你可不許搗蛋哦。”
阿晟嘻嘻一笑，“孃親放心，孩兒最乖了。”說罷，安心的坐了回去，抱著娃娃一個人繼續玩。
等到又過了一個小時左右，我纔看到葉晞架著葉朝辭快速的往我們這邊走來，琉螢跟在後頭，面上似還有些著急。
等到走近了我才瞧見葉朝辭的手上流了好些血，她的面色也有些許蒼白，卻依舊倔強的不肯坐進車中，若不是強行被葉晞拽著，恐怕又想要走了。
“這是怎麼回事？你自己怎麼受傷了？”好在車內一直備著藥箱，我簡單替葉朝辭清理了下傷口又包紮好，方纔開口問道。
葉晞冷哼了一聲，不說話。
葉朝辭死死咬著雙脣，兩眼紅紅的，似哭過。
我朝琉螢使了使顏色，她有些不安的瞄了瞄葉朝辭，爾後才慢慢說道：“朝辭姐姐差一些傷了那個人，好在葉晞哥及時趕到，才強行將她拉了回來……”
“那這傷呢？”
“這……”琉螢抓了抓頭髮，低頭無奈道，“那男人砸了酒瓶拿小妹妹的命來要挾，朝辭姐姐是爲了救小妹妹才被割傷的……”
我倒忘了，她母親還留了一個小女兒呢。
“那小姑娘現在人呢？你們怎麼也沒帶來？”琉桑在旁發問道。
葉晞葉朝辭自然依舊不言語，還是琉螢給回了話，“那裡的街坊都知道他們家的情況，事情一出，就有福利機構將小妹妹接去了，所以，應該不會再有事。”
那這孩子，以後就要一個人在福利院長大了嗎？
我側眼看了看始終低頭不語的葉朝辭，一時也找不出話來安慰，只是輕撫了撫她微微還有些顫抖的肩膀。
就在沉默之際，歐陽竹影打來了電話，那頭她疲倦的聲音傳來，簡單的說了些情況，末了，如我所想的一般，她讓我趕緊過去找她。
我知道，一定是和之前的家暴案扯上了關係。
我心內疑惑，一刻都待不住，便朝了琉桑道：“要不，先讓螢兒和他們兩個回去吧，我要去師姐那一趟……”
一聽我這話，葉朝辭突然擡起了頭，她一把抓住我的手，激動的問道：“歐陽竹影怎麼說？我母親是不是被人害死的？”
我知道她此刻的心全都在她母親身上，可其中關係錯綜複雜，一句兩句我無法解釋清楚，只得先安慰道：“你先別急，待我查明瞭真相，回頭再告訴你，你先回龍閻山莊好好休息……”
“我很好，你帶我一起去吧，哪怕讓我見她最後一面也好……”
還未等我回絕，葉晞便冷冷的打斷了她的話，“我早與你說過，她不是我們的母親，如今她死了也好，也斷了你的念想！你跟我一起回去，從此不準再隨意離開龍閻山莊半步，否則，我就當沒你這個妹妹……”
“哥哥你……”葉朝辭眼睛鼻子通紅，她無措的瞪向葉晞，卻只是雙脣發抖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葉晞復又轉向琉桑，低頭緩和了聲音，道：“公子，都是我教妹無方，今日出來本應高高興興，卻因爲此事壞了公子和兩位小姐的興致，回去後，葉晞甘願受罰。”
我撇了撇嘴，葉晞的性子啊，實在不知該怎麼說纔好。
琉桑拍了拍他的肩膀，略有些無奈道：“此事我已經明瞭，與你兄妹無關，你也不必說這些話。只是……事情已經發生了，你也無需再指責葉朝辭，畢竟那位確實是你們的母親……這樣吧，你們兩個先隨螢兒回去，我跟小白會留下來，之後有什麼進展，到時再通知你們。”
“可是公子……”葉晞擡了擡頭，似覺不妥，只是琉桑擡手示意他不必再說下去，他方纔只是點頭應下。
琉螢知曉我們還有正事要做，自然也不強求留下來，如此，他們便先回了山莊。
臨走時，我再三與葉朝辭保證，她才稍稍安定了一些。
眼看著他們越走越遠，我重重吐了一口氣，看來，安靜的日子又要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