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一點一滴的過去,黑色的夜如鬼魅一般,被妖物附體的村民在一個個的消失,整個青連鎮(zhèn)遭受著史無前例的災(zāi)難。
而那個始作俑者,居高臨下,鎮(zhèn)定的看著周圍的一切,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意。
“阿衍,你要做什麼?”我見慕容衍朝生死線走去,忙一把拉住他。
慕容衍輕按了按我握著他臂膀的手,側(cè)眼瞧了瞧前方不過幾米還在隱隱閃著金光的生死線,皺眉道:“夏塵風(fēng)只是個凡人,無法抵抗幻境的迷惑,若沒有人進去將他帶出來,憑他一人之力,只會被逼瘋在裡頭……顏顏,這裡就交給你了,我去幫你把他救出來。”
他頓了頓,復(fù)又看了眼花蒔,沉思了片刻後,繼續(xù)道,“生死線難以破除,可花蒔有心病,你可以用她的心病來打壓她……有蕓兒和琉螢,還有阿晟,我相信你能救下莫陽和老爺子的。”
夏塵風(fēng)在我眼前消失,我的確不放心,本來還在擔(dān)心慕容衍的安危,可事到如此,總要有所取捨。我不能眼睜睜看著莫陽和莫爺爺被抓後,還置夏塵風(fēng)的安危不顧……
更何況,若慕容衍不出手,楚心蕓恐怕也待不住,他們兩人比起來,還是慕容衍能將夏塵風(fēng)平安帶出的機率大一些。
想到此處,我也只能答應(yīng),“好,離子夜還有一個時辰,你一定要趕在生死線消失之前回來……就算,就算那時還未找到夏塵風(fēng),你也一定要平安回來,知道嗎?”
慕容衍輕撫了撫我的面龐,一笑,“好,我答應(yīng)你。”話畢,又招了阿晟上前,“阿晟,孃親可就交給你了,你一定要保孃親平安,知道嗎?”
一直與他擡槓的阿晟大約也知道事態(tài)緊急,這一回倒是乖巧的點了頭,慕容衍臨走時,還從包內(nèi)取出了一顆透明的水晶珠,遞給慕容衍,“爹爹,這顆珠子裡面有我養(yǎng)著的一隻小靈蟲,倘或你陷入幻境中找不到出口,它能幫你!”
慕容衍與我都有些驚訝,只是我想起阿晟初初說過自己是仙人的,也說過自己有很多很厲害的法器,果真他沒有騙我們。
慕容衍將裝有靈蟲的珠子往懷裡一揣,飛身入了生死線。
“你們是怎麼了?前仆後繼的進入我設(shè)下的幻境中,難道都想要尋死嗎?”眼瞧著這一切的花蒔突然笑了起來,她指著我,幽深開口道,“白大人,你夫君都赴黃泉路了,你怎麼還不去呢?”
我不予與她逞口舌之快,想起慕容衍方纔說的,花蒔的心病……
她的心病……
她是一隻貓妖,千年修得人形,待在李婉身邊,是因爲(wèi)李婉用藥物控制了她。
據(jù)說那種藥叫做摧心蝕骨無情丹,只要被此藥餵養(yǎng)的人或者妖物,都必須冷血無情,但凡動一動心,必受蝕骨之痛。
可花蒔,偏偏喜歡上了珠璣……一隻貓喜歡一條錦鯉,這該有多有趣。
珠璣因著本能反應(yīng)處處避開她,之後因爲(wèi)李婉的背叛,因爲(wèi)她的現(xiàn)身,珠璣還爲(wèi)了我與她大打出手,甚至傷了她。
花蒔一面受著錐心之痛,一面被情所傷,最後毒性發(fā)作而死。
所以她的心病,會是從前的珠璣嗎?
眼下珠璣已經(jīng)轉(zhuǎn)世爲(wèi)莫陽,她若知道真相,會放了他嗎?畢竟,她曾那樣不惜被無情丹反噬也不願拋下對他的愛……
“阿顏,殿下可是去救塵風(fēng)哥哥了?”楚心蕓在殺死了周圍一圈妖物後,轉(zhuǎn)而到了我身邊。
我點了點頭,繼續(xù)皺眉思索。
“那這裡怎麼辦?”楚心蕓累的直喘氣,她趁空抹了把額頭的汗水,努嘴朝著前頭道,“你瞧瞧,這裡的村民大多已經(jīng)變異了,就算沒有被妖物附體的,也被殺死了,即便我們能救下莫陽和莫爺爺,也只能救他們兩個了,這個青連鎮(zhèn),恐怕是要消失了。”
我緩緩回神,聽聞她的話,心裡不是滋味。我知道她也曾在這裡生活過五年的時間,對這裡,對莫家,對夏塵風(fēng),都有割捨不下的感情,可今夜過後,這個村子將不復(fù)存在,想到此處,便可悲可惜。
“白輕顏,我看你還能想出什麼法子來!”花蒔擡眼看向夜空,黑色寬大的斗篷下,她的一雙碧綠的貓眼像鬼魅一樣在火光的映襯下閃著光亮,她低低輕喃了一聲,“神聖而偉大的那一刻即將到來,光之使者,請賜我無窮力量吧!”
她張開雙臂,迎接著突入而來的夜風(fēng),爐內(nèi)的大火被大風(fēng)捲起,燃燒的更加兇狠。
“這個該死的花蒔,她到底想要做什麼?”楚心蕓咬牙惡狠狠的說道。
琉螢此刻也已經(jīng)到了我身邊,她看著圍上來的村民,一面召喚出蛇姬去對付,一面擔(dān)憂的問道,“小姐姐,再這樣下去可不是辦法,我們得制止那個瘋子。”
以我們四個之力來抵抗還在不斷增加的妖物,也只能是拖延時間,楚心蕓和琉螢兩個已經(jīng)掛了彩,即便有蛇姬在前阻攔,可但凡被妖物所咬,蛇姬便立馬失去了戰(zhàn)鬥力,轉(zhuǎn)而卻讓那些妖物變得越來越強大。
我思量了好久,終究還是想要搏一搏。
在楚心蕓的掩護之下,我往前跑了幾步,至生死線前站定,與花蒔隔了幾米開外的距離,我盯著她的眉目,伸手指向她身後被捆綁著毫無知覺的莫陽,大聲問道:“花蒔,你可知道,你身後那人是誰嗎?”
花蒔將看向天際的目光投射到我身上,嘴角一勾,“是誰都與我無關(guān),今夜,我只讓你們?nèi)荚崴驮谶@裡,誰也別想逃出去……”
“他是珠璣!”我厲聲打斷了她的話。
花蒔神色一滯,半晌纔回了神,她冷冷一笑,“怎麼可能?”
原來她當(dāng)真不知道!那就好辦了。
“莫陽就是珠璣,當(dāng)年珠璣爲(wèi)我而死,他已經(jīng)轉(zhuǎn)世,就是你身後那個人!”
花蒔有些不大相信,她側(cè)過眼往莫陽看去,癡癡笑起來,“他當(dāng)真是珠璣?”說著,緩緩上前去。
她站在莫陽面前,伸出細(xì)長的手指捏住莫陽的下巴,將他的頭擡起。
片刻後,她抽回了手指,後退了兩步,邊退邊搖頭道,“不,不會是他的,不會的!他那樣恨我,那樣無視我,怎麼可能還會出現(xiàn)在我面前?若真是他,我待在這裡這麼多年,爲(wèi)何就沒有認(rèn)出他來?”
她甩開斗篷,轉(zhuǎn)身狠狠看向我,“白輕顏,你別給我耍花樣!”
我鎮(zhèn)定的看著她,她若還是那個花蒔,那麼摧心蝕骨無情丹就還在她體內(nèi),只要她有一絲一毫的動心,不用我動手,她自己就會被丹藥反噬。
看著她猙獰的目光和扭曲的面孔……大概,我是賭對了。
“怎麼不是他,他是我的護神,沒有人比我更瞭解他。珠璣的脖頸間有一條錦鯉一般的刺青,你一看便知。”
關(guān)於刺青一事,是之前在我知道他是珠璣後,偷偷看過的,從前的珠璣由錦鯉化身爲(wèi)人,脖頸間便有象徵他身份的刺青,這個刺青伴隨著他從前世到今世。
而這一點,她花蒔是再清楚不過的。
果然,她動作極速的上前拉開莫陽的衣領(lǐng),在看到刺青的那一剎那,她緩緩後退,面上驚怖萬分。
隨後,她如發(fā)了瘋似的,拿起長劍,手捂胸口,面色猙獰的衝到生死線的那一面,與我僅隔著不到半米的距離,用劍指著我道,“白輕顏,你休想用珠璣來刺激我,我告訴你,我對他,再也沒有任何感情了,就算他現(xiàn)在死在我面前,我也不會眨一次眼,掉一滴淚,動一次心……”
“是嗎?”我低低一笑,看著她越來越難以抑制的痛苦,淺淺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快動手吧,殺了珠璣,你就解脫了!”
“你……白輕顏!”花蒔的面色越來越差,珠璣是她的心病,是她永遠(yuǎn)也擺脫不了的魔咒!
“如果你當(dāng)真不再在乎珠璣的死活,那你怎麼會受無情丹的反噬?花蒔,現(xiàn)在收手還來得及,我不希望看到你千年以後還要受李婉的擺佈……”
“不許你污衊我的主人!”花蒔對李婉的忠心可真是一點都沒變,可是這樣的忠心不覺得很愚蠢嗎?
就因爲(wèi)李婉曾救過她的命?李婉不過是在將她變成花影閣中一隻無形的利箭而已,她爲(wèi)何這般執(zhí)迷不悟呢?
“花蒔,你當(dāng)真是愚昧啊!”
“你給我閉嘴!”她的發(fā)怒震懾了爐內(nèi)的大火,就連莫陽和莫爺爺?shù)闹車踩计鹆诵苄艽蠡稹?
“花蒔,你……”她不是要等到子夜嗎?爲(wèi)什麼又提前行動了?難道是方纔那些話刺激了她嗎?
花蒔冷冷的看向我,轉(zhuǎn)身進了包圍著莫陽的火圈內(nèi),她那黑色的衣袍被大風(fēng)颳起,像極了黑夜中的魑魅。
她大笑著,瘋狂的任大火燃燒,“來吧,既然天意如此,我亦捨棄我的性命,與這裡融爲(wèi)一體,再也不分離。”
“她瘋了!花蒔瘋了!”楚心蕓著急的跺腳,隔著生死線,不斷的怒罵喊叫。
我舉起手裡的噬魂劍和血妖鏡,用勁全身之力想要破除生死線,可那條隱隱約約的金線根本無視我的攻擊!
怎麼辦?怎麼辦?
熊熊大火將他們包圍,我看到莫陽慢慢清醒了過來,當(dāng)他看到此情此景之時,早已驚嚇的說不出話來。
濃煙的包裹,高熱度的大火讓他們幾近窒息。
透過濃煙,我看到莫陽絕望的雙眼,他朝我搖了搖頭,爾後慢慢的閉眼垂頭,不再做任何掙扎。
“孃親,讓孩兒來試一試吧。”阿晟到了我身邊,一面說,一面脫下褲子,竟對著生死線撒氣尿來。
“阿晟,你在做什麼?”我見他這般,想要阻止他已經(jīng)來不及,只得緊張的問道。
阿晟的小臉繃得緊緊的,他一面撒尿一面一本正經(jīng)的回道,“從前老君煉丹的時候,我不小心撒了尿在爐內(nèi),那火便熄了,三天三夜都沒有點著。老君說,我的尿也是一種法器,不能輕易使用。眼下,孃親也沒轍了,就讓孩兒小試一下吧。”
還有這種說法?難道是童子尿?
然而就在我半信半疑之際,千種法術(shù)都無法破除的生死線,竟當(dāng)真在閃耀了幾下後消失了。
“孃親放心,這只是暫時的讓它消失,等到再半個時辰後,它纔會徹底消失,爹爹只要在那之前回來就行。”阿晟提起褲子,道,“孃親,咱們快去救他們。”
雖然很想感謝我的小寶貝,可眼下,莫陽和莫爺爺?shù)男悦匾?
我再不遲疑,快速衝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