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的人面面相覷, 卻沒有一個人站出來，陳笒輕笑，“這就是我漢邦的國之棟樑。”頓了頓“給你們?nèi)齻€月的時間, 在下屆恩科取士結(jié)束之前, 將匈奴, 突厥, 南緬, 西域，四種語言任選其一。熟練，精通, 否則，你們就等著拜新科的進士學子爲師吧。尤其是你們武將, 雖然不是守關(guān)的元帥, 但是你們就甘心一輩子待在京師享受安逸嗎？如果有一天需要你們上戰(zhàn)場, 你們連對面喊什麼都不知道，一將無能, 累死千軍。朕沒有千軍可供你們歷練！”

底下的百官慚愧低頭，皇上還是燕王的時候就已經(jīng)以精通多方語言爲名，他們卻沒有重視，卻是沒想到在這裡折了一下。

“伊戈爾，也就是匈奴的大汗, 給朕上賀書, 同時期望, 在深秋之際, 在貿(mào)易區(qū)進行一場友好的戰(zhàn)爭演練。”著意加重的詞讓朝臣聽懂了伊戈爾的用心, 看看下面憤慨的人，陳笒微笑“今日散朝, 三日之內(nèi)，想出對策者，帶著使節(jié)前去和伊戈爾接洽，成功回來的，官升一級。賞雙倍年俸。”說罷，看看一邊的大司馬和司徒“正一品官員，賜郡公爵。”

周成吉適時喊出退朝，任誰也知道今天的事就到這了，剩下的事，交由皇上自己處理就是。太監(jiān)捧著的奏摺，已經(jīng)送到了勤政殿。

陳笒查閱著各地送上來的奏摺，看著上面的辭藻皺眉，他剛剛提上來的人奏摺還未到，現(xiàn)在到了的多數(shù)是甘陝一帶的州府官員，除了叫窮要糧的，就是言之無物的請安。一份奏摺少則五千言，多則上萬，其中有用的東西佔不過四成，陳笒看習慣了言之有物，突然看到這些空洞的言辭深覺無力。但是知道這改變並非一朝一夕可以達成，一時無法，只好忍耐。

“周成吉。”陳笒放下最後一份，看看一邊侍立的周成吉“先帝的奏摺一般鄭國公是否會看到？”

“回皇上，先帝的奏摺，有多半是先帝自己處理，一些官僚日常請安的摺子，直接交由鄭國公處理。”周成吉恭敬回答，陳笒皺眉，怪不得，他要給鄭國公一個信任的信號和權(quán)利。而請安的摺子也因爲鄭國公喜好的那些頌讚之詞而漸漸變得空洞。

“什麼時辰了？”陳笒不再多想，鄭國公告病，上朝時間未定，卻也給了他替換的機會，或者說，鄭國公是在主動保存實力，總好過在朝上不知什麼時候會被陳笒抓住把柄發(fā)落的好。

“午時二刻了。”周成吉看看一邊的自鳴鐘，回話道。“將太子叫回來一起用膳，未時傳膳。三刻的時候再去通知他們。”周成吉一愣，未時，不做多言，躬身退下。陳笒看看案幾上的蓋碗，其實，何必呢？

周成吉儘管有所準備，但是他去御膳房通知的時候晚一刻傳膳的時候，看見御膳房的廚子臉色大變還是心裡一驚，而一直盯著這邊動靜的人自然將人抓了起來。做好的飯菜等了一刻功夫，上面出現(xiàn)些許斑駁，再次用銀針檢驗，剛纔完好的銀針已經(jīng)發(fā)黑。

一個小內(nèi)侍跑來，“周公公，皇上叫膳呢。”看見御膳房的動靜，小內(nèi)侍也倒吸了一口涼氣，站在那裡不知道怎麼辦。

穩(wěn)了穩(wěn)神，周成吉囑咐小內(nèi)侍“叫劉太醫(yī)過來。”周成吉有印象，皇上還是燕王的時候就和劉太醫(yī)相交莫逆，現(xiàn)在看來，劉太醫(yī)就是皇上的人無疑。“不，去勤政殿外候著。”

變了主意，周成吉咬牙看著突然出現(xiàn)的侍衛(wèi)“傳膳。”

勤政殿，陳笒微笑，癱軟的陳軒立刻直起身，顧雲(yún)悰看著父子倆的互動搖頭“鬆閒片刻又何妨。”陳軒連忙點頭表示同意，“父皇，君父，你們不知道，簡太妃實在是難以理喻，連著兩天了，一直在找藉口和孩兒說什麼血統(tǒng)，正室，讓孩兒幫著陳景登基，卻也不想想，孩兒現(xiàn)在就是太子，又爲何要幫著她的孩兒登基，真的把孩兒當最後一根稻草了。”

“她說就說她的，你要是得不到好處，又怎會忍她兩天。”知道自家兒子的花花腸子，陳笒搖頭“別以爲我不知道，你這兩日的功課都是用簡太妃的名義擋的。”

陳軒低頭“兒臣知錯。”涉及功課學業(yè)，陳軒立刻正經(jīng)起來，知道自己做錯，不加解釋，因爲他知道父皇要是沒有證據(jù)是絕對不會在這說他的。

“簡太妃再煩你，你就用功課擋她。”顧雲(yún)悰揉揉小孩的腦袋，看著小孩明悟的表情嘴角勾起，眨眨眼。這樣可以讓簡太妃去和岑中興交互，而陳軒只要做個聽話的孩子就好。

陳笒輕咳，“我還在這呢。”

三人齊笑，門外傳來周成吉帶著一批人的腳步聲，陳笒收斂了形容，等周成吉叩門。

“進。”一道道變了顏色的膳食和被五花大綁的廚師被帶上殿來。陳笒看看有些異色的菜品，嘴角微笑“雲(yún)悰可知，這上面撒的是什麼？”

顧雲(yún)悰掃了一眼，“千日紅。赤金的貢品，見血封喉，兩柱香之內(nèi)斃命，藥石無醫(yī)。宮中常備的□□之一。”說完，看了一眼被綁住的廚師“用宮中的□□下毒，你們，膽子還真大。”

廚師被這一眼看的冷汗撲簌簌的落下，不顧自己還被綁著，不住的磕頭，“君後，君後饒命，小人什麼都不知道啊。”

陳笒微笑不語，一邊的陳軒卻好像明白了，“真是可惜，現(xiàn)在是夏日，吃鍋子有些不合時宜。”稚童聲音清脆，帶著年幼特有的水色，但是吐出的話卻讓下面被綁著的人面色煞白，有一個幫廚直接暈了過去。

“什麼都不知道，我看你們知道的不少啊。”陳笒看著已經(jīng)快要翻白眼的御廚。從桌上的酒壺中到了一杯酒，看看酒盅的顏色，這酒倒是無礙，只是酒盅上塗了一些千日紅的粉末。

“鄭國公要是知道你們?nèi)绱酥倚墓⒐ⅲ氡匾矔拼銈兊募胰说摹！标惛捳f完，覺得無趣，這種小把戲?qū)端麃碚f實在是沒有什麼新意，何況，這些棋子在接到這個任務(wù)的時候，就已經(jīng)被廢棄了，他們這些人不過是用來試探的罷了。只是，這戲卻還要演下去。

“此事和國公爺無關(guān)，是小的自己看不慣你謀朝篡位想要除了你，另立新君！”御廚突然大義凜然起來，陳笒輕笑“你說我謀朝篡位？難道前幾日城門處張貼的皇榜你沒看到嗎？”

“一個娶了男妻註定無後的王爺，先帝怎麼可能將大位傳與你！”不知道是不是迴光返照，御廚蒼白的臉此時倒是顯出了幾分紅潤。顧雲(yún)悰卻察覺到御廚的情況不對，起身想要察看，卻被陳笒拉住。“繼續(xù)。”

御廚冷笑了兩聲，喉間卻呼嚕著翻上血沫，突兀的倒在地上。桌子下，陳笒手指微動將剩餘的一枚銀針藏好。“污衊天子，是會遭到天譴的。”陳笒輕笑“帶下去，扔到亂葬崗，讓御膳房再準備一桌飯來。”一直在一邊靜立的周成吉指揮著剛纔端菜的內(nèi)侍和侍衛(wèi)將御廚的屍體拉下去，而剩下的人，自然不用陳笒親自動手了，反正，他們也只有一個下場。

等殿內(nèi)恢復(fù)乾淨，陳笒制止了點香的小內(nèi)侍，“開窗。”內(nèi)侍退下，顧雲(yún)悰看看周圍“剛纔你出手了？”雖然他沒有注意到陳笒出手的時機，但是那御廚的樣子明顯和中毒有些差距，而且，之後陳笒將自己拉住，明顯是知道情況。

“嗯。”陳笒將袖中銀針露出，嘴角輕揚，“殺一儆百。”顧雲(yún)悰握著陳笒的手腕，看看銀針上的護套“沒有機關(guān)，想不到你用暗器也一樣好。”

陳笒微笑“我這個位置，動手不能太明顯。”看看一邊眼睛晶亮的陳軒，“你先將基礎(chǔ)練好，若是武器不行，一樣保不住命。”

看著小孩一下子黯淡下來的眼睛，顧雲(yún)悰瞪了陳笒一眼，陳笒挑眉阻止顧雲(yún)悰想要安慰陳軒的舉動。這孩子就是要有點受挫，不然太順了對他成長不利。

其實顧雲(yún)悰覺得陳軒已經(jīng)比同齡的孩子要好太多了，但是比起他父親當年，可能還是差了些吧。也就不怪乎陳笒對這孩子的要求那麼高了。

簡單的用膳後，陳笒坐在書案後面看顧雲(yún)悰帶過來的消息，宮中的小動作一直沒有斷過，倒不是說所有有動作的人都是任明澤的手下，只是一些按耐不住的想在新帝繼位未穩(wěn)的時候試試水，一旦成功了一個，就能將整個局面再次亂起來，畢竟，幾乎有力的競爭者或者說王室正統(tǒng)都已經(jīng)被新帝鎮(zhèn)壓了。

但是這些人誰也沒想到，陳笒行動這麼快。顧雲(yún)悰整理著陳笒剩下的奏摺，這些朝政上的事他並不瞭解，但是一些請調(diào)的摺子還是能看懂的。

“怎麼現(xiàn)在洪河一帶的官員都想要調(diào)任？”

陳笒擡頭“進了夏日，很快就要發(fā)水了。”洪河一帶幾乎年年決口，或大或小，但是這總歸是一個在政績上抹黑的事情，所以沿岸各地的官員想要調(diào)走也是無可厚非。“難道他們就不能想辦法解決一下嗎？”

見顧雲(yún)悰對這個事情這麼關(guān)心，陳笒索性合上手中的紙張，將書架上的一幅地圖拿出來，上面畫的，正是洪河沿岸的地區(qū)。“洪河的水量大，每年雨季都要決口一次，小了十幾裡，大了綿延百里甚至千里，這和建築堤防沒有關(guān)係，洪河兩岸的地勢低平，上游落差劇烈，一旦水量加大，整個河道能高出兩岸一丈以上，若是趕上潮水，浪拍屋頂也不是沒有發(fā)生過。所以，每年到了這個時候，都會有一批家中有關(guān)係的官員趁著年初的平安調(diào)走。今年更是如此。”

“就沒有辦法嗎？”顧雲(yún)悰點著地圖，陳笒剛剛登基要是因此得罪大批外省官員只怕得不償失。

“有，下挖河牀，墊高兩岸的土地。”陳笒輕笑，拿出一份已經(jīng)準備好的聖旨。上面的名字還沒有寫，但是其中的意思就是如何改善，“相應(yīng)的工具已經(jīng)從洛陽出發(fā)，現(xiàn)在已經(jīng)快到了。走的濟源莊的商路，這些官員中，願意留下的最高者，升任洪河督撫，在雨季到來之前，就要開工。”

“來得及嗎？”顧雲(yún)悰挑眉“怎麼之前沒聽你說過？”陳笒微笑“本來打算，江南事了，用這個拉攏一下北方的勢力，沒想到現(xiàn)在的進展比計劃中的快了不少。但是安排還沒有變，所以我也沒有多在意過。”

“那你的意思是，這些，都準了？”顧雲(yún)悰看看分出來的一沓子奏摺，少說也有十一二本，“準。”陳笒點頭。“這個時候不準，難道留著以後他們在洪河吃香喝辣嗎？”

叩門聲傳來，陳笒擡頭看向顧雲(yún)悰，宮中有這般功夫的，也就只能是他的人了。顧雲(yún)悰開門，一個人影閃進來，儘管穿著的是宮中侍衛(wèi)的服飾，但是陳笒依舊看出了他身上的江湖氣。“什麼事？”

“宣王跑了。”那人回稟，顧雲(yún)悰一愣，陳笒也是沒想到，“他可帶著什麼人？”

“沒有。只自己一人，此時應(yīng)是已經(jīng)出了京城了。”陳笒聽見這話，便明白任明澤是跟著那運屍體的隊伍出去的。嘴角輕笑，果然，自己終究是中了一回計。

“我先去看看。”顧雲(yún)悰眼神輕轉(zhuǎn)，陳笒點頭“一切小心。”

顧雲(yún)悰離開，陳笒眸色轉(zhuǎn)化“把靜雲(yún)叫過來，馬上。”

黑暗的角落，一個人領(lǐng)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