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的時候段落梅很安靜，吃完之後輕輕推開砂煲，擦了擦嘴：“我還是想出國留學，交換生只有一年。哪怕再爛的學校，我都無所謂，我相信自己的學習能力。”

這個表態讓方蟄輕輕的嘆一口氣：“行吧，明年暑假的時候你先去米國轉一圈，費用我出。充分了解米國的教育產業之後，你還堅持要留學，那就靠自己的努力去爭取吧。我能做的只有這些了。”

“不必了，學校有個外教在追求我。”段落梅輕輕的一句話，方蟄手裡的勺子落在桌子上。不可思議的眼神在段落梅臉上巡視一番後，方蟄沒有發火的意思：“你是成年人了。”

儘管努力的掩飾，段落梅的心還是在做自由落體運動，嗖的一下到了低谷。瞬間的驚愕之後，失落感浮現在臉上：“看來是我想多了，我的想法太爲難你了。”

方蟄呵呵呵的笑了起來：“怎麼，連哥都不願意叫了麼？接下來是不是要直呼其名了？”

段落梅楞了一下，輕輕的搖搖頭：“我還沒那麼喪良心，只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對不起，哥。我剛纔說的是氣話，沒有威脅你的意思。”

對於段落梅的想法，方蟄能理解，也不是說就一定不支持。只是覺得她的態度不對，好段落梅沒有蠢到家，及時的道歉。年輕人腦子一時短路，可以理解。

“我讓你去米國轉一圈，就是想讓你實地瞭解一下那邊的情況，然後再做決定。正好明年八月份，我要去一趟米國，到時候一起去吧。外國語學員是國內的重點大學，學歷還是很有用的，你耐心一點。還有，不許再提什麼外教，七老八十的老頭子，你不覺得丟人麼？”

說著話方蟄的語氣變得嚴厲了起來，心裡還是希望段落梅明白，她能得到自己的照顧，並不是因爲她本身，而是因爲母親的緣故。

這時候老闆娘走了過來：“這頓我請了，想好了提什麼條件了麼？”

方蟄淡淡的撇她一眼：“恢復名譽，根絕我妹妹的成績，該給的榮譽要給。”

鄭玉屏皺了皺眉頭，低頭沉思了一下，做出爲難的樣子：“什麼是該給的榮譽呢？”

方蟄聽懂了她的意思，似笑非笑的看著她，也不說話。鄭玉屏抿著嘴在頑抗的時候，龍鋼一陣風似得的進來了，看見方蟄便走過來：“你這傢伙不仗義，吃飯也不等我。”

方蟄笑了笑，從包裡拿出兩百塊放在桌上，推給老闆娘：“我習慣了自己掏錢。”

鄭玉屏看了一眼鈔票：“多了。”方蟄笑道：“多了算小費。”

龍鋼傻眼了：“你們這啥意思？方蟄，新聞呢？”方蟄指著段落梅：“你採訪她。”

這一下鄭玉屏坐不穩當了，起身朝龍鋼笑道：“先生怎麼稱呼，是哪家報紙的？”

龍鋼瞇著眼睛看了看鄭玉屏，呵呵呵的笑了，掏出工作證遞過去：“你自己看吧。”

《松江晚報》新聞採編部副主任龍鋼，看完這個，鄭玉屏的手抖了一下，龍鋼又摸出一本證件遞過去：“記者證，這是全國統一發放的。”

鄭玉屏這次沒接證件了，反倒把工作證還給龍鋼，臉上露出友好的微笑：“龍主任吃點啥？這裡的煲仔飯不錯的，正宗的粵式風味。”

龍鋼笑了笑，把方蟄往卡座裡擠，被方蟄推開：“你坐那邊，到處都是空座位，天這麼熱別擠一起。”龍鋼嘿嘿嘿的笑了起來：“頭一回啊，你這張臉也沒佔到便宜，看來男人的內涵還是很重要的。”

“重要個屁，你要不是記者，你看她給你笑臉麼？你個黑不溜秋的玩意。”方蟄一點都不客氣的打擊他，對面的鄭玉屏臉都黑了，段落梅扭頭偷笑。臨時服務員韓曉瑩不敢過來。

“跟他一樣，一杯咖啡，一份煲仔飯。”龍鋼倒是一點都不客氣，坐在相對的位子上，摸出紙巾擦了擦汗：“這鬼天氣，突然熱起來了。對了，下半年的廣告款，什麼時候到賬？”

“你又不是廣告部的，你操什麼閒心？再說了，晚報是缺錢的單位麼？”方蟄不給面子，龍鋼卻賠著笑道：“晚報是不缺錢，我缺啊。遠大公司才支付了八成的廣告費，我個人的提成都沒領呢。財務那邊說了，晚報就沒有欠廣告費的習慣，都是我找來的業務纔給欠錢。”

“那行吧，我下午讓財務給你送支票，既然晚報嫌棄，明年的業務就換一家報紙做。”方蟄算是橫起來了，這都什麼經濟形勢，你跟我裝什麼晚報的大爺呢？

龍鋼連連作揖：“別啊，我和一幫手下，全指望遠大的廣告拿點提成補貼家用。還有，那個折扣卡，你帶了沒有，給我來一張。”這哥倆旁若無人的聊著，鄭玉屏進退兩難，最終拿上桌子上的錢，默默的走開了。

這個時代的報社記者，真的是大爺，完全惹不起的那種。尤其是晚報，這是黨媒。段落梅的事情要上了報紙，那就真的是醜聞了。

方蟄見鄭玉屏走開了，這纔對段落梅道：“落梅，這是龍鋼，我朋友。回頭你記著啊，強調一下恢復名譽，禍害你的人是誰，你心裡有數，不能便宜她。硬氣點，凡事有我。”

龍鋼這才問起到底怎麼回事，方蟄大概說了一下，龍鋼不禁冷笑兩聲：“這招玩的挺漂亮啊，事情發生了，卻不那麼嚴重。交換生的機會沒了，還落個臭名聲。妹子，你覺得是誰盯上了你的名額？嗯，回頭我去查清楚，這事情不算完。你去不了，他也別想去。”

段落梅看看方蟄：“哥，你覺得呢？”方蟄點點頭：“這是必然的，都是成年人了，既然做了虧心事，就要承擔後果。你要真是個普通學生，你能奈人如何？”

“我知道了！”段落梅點點頭，聰明勁又回來了。方蟄這才欣慰的笑了笑，能考上外國語學院的人，智商能低的了麼？起身走到段落梅身邊坐下，方蟄還沒說話呢，段落梅臉紅了。

“等一下人來了，肯定希望你息事寧人，你提出校方公告恢復名譽，你去不了，那個頂替你的人也別去，浪費一個名額也不能讓他去。只要他敢去，你就去報社找龍鋼。”方蟄壓低了聲音提醒這傻姑娘，段落梅猛的擡頭，還以爲聽錯了。

龍鋼在一邊聽到後，也是笑了笑沒說話，方蟄的意思他當然聽的明白。

“算了，你還是別說話了，等下交給我處理吧，你就在一邊安靜的看著。學校是學校，社會是社會，你啊，還差得遠呢。還外教追求你，回頭人家聘用期滿，拍拍屁股走了，你上哪哭去？蠢不蠢？”方蟄說到後來，語氣再次變得嚴厲。

段落梅不是真傻，這會隱約的明白了方蟄的意思，眼睛頓時紅了，眼淚在打轉。

“以後遇見事情記得長點腦子，太祖說過，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人家想要你的名額，明著來擔心校方有阻力。所以啊，給你潑髒水就是性價比最低的手段了。你要是個普通學生，你上哪喊冤去？”

這次段落梅聽明白了，輕輕的點點頭：“哥，謝謝你！”這次語氣真誠。

方蟄笑了笑，擡手摸了摸她的腦袋：“你叫我一聲哥，我就得護著你。”

不緊不慢的起身出門，方蟄點上煙，瞇著眼睛看著吧檯那邊的動靜。

鄭玉屏果然出來了，站在方蟄身邊笑道：“方先生，說個數字吧？”

方蟄聽了呵呵一笑：“你到現在都沒弄清楚我是幹啥的？算了，你還是辛苦一點，去查清楚我到底是誰吧。我給你提個醒，松江大學那邊，每年一百萬，那錢是我私人企業贊助的。”

這一次鄭玉屏刷的白了，這年頭每年能砸一百萬的人，是個大學都當大爺供著。這樣的人，是拿錢能解決的麼？再說了，人家是有能力把話遞上去的人，更不要說報紙的人就在呢。

“說個解決方案吧。”鄭玉屏語氣都變的無奈了，方蟄平靜的看她一眼：“當事人當面道歉，校內公告聲明給落梅恢復名譽，那個人是誰名字可以不提，但是這交換生他就別去了。”

鄭玉屏無言的看著方蟄，從眼睛裡沒有看到任何波動時，點點頭：“我去溝通一下吧。”

方蟄對著她的背影來一句：“仗勢欺人者，就該爲自己的行爲付出代價。我也不說什麼大義凜然的話，算他倒黴吧，踢到鐵板上了。”

鄭玉屏的身子停頓了一下，回頭苦笑道：“我真是太倒黴了，這事情跟我關係不大，我就是收錢辦理一些出國的業務。韓曉瑩作爲輔導員，確實有責任，校方應該不希望事情鬧大。”

“找個由頭處理一下吧，總得讓她背個處分。我明說了，我就是來出口氣的。這事情他們辦的太缺德了，我是怎麼都不會善罷甘休的。你轉告一下，他們可以死硬到底，但這事情肯定不難查清楚。就算查不清楚，我也會用別的手段報復，到時候就真的不好收場了。”

報復，擺在桌面上的報復，明晃晃的報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