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頭的國內電視上廣告，動輒某某產品省優部優享譽全國，出口海外。實際上騙不到幾個人，還沒有出口轉內銷吸的說法引人呢。

伊人的廣告上確實有出口創匯品牌一說，說的卻是事實。儘管是事實，但卻很難改變方蟄對遠大公司的戰略定位，那就是立足國內，國外市場就是野生放養。只要能創匯，遠大的地位就有保證，方蟄不賺錢甚至虧本這生意都會去做。

從這個意義上來說，財務監督真的不重要了。最重要的還是方蟄沒那麼多精力，一個人精力再怎麼充沛，也很難兼顧萬里之外的米國市場。本來就是個額外的添頭嘛。

面對吳明珠的試探之語，方蟄平靜的與之對視片刻，露出一絲挑逗的微笑：“如果是別人，我肯定會安排財務監督的。你的話就算了，我寧願被你黑點錢，也不願意影響你我的關係。錢是賺不完的，我相信你我之間的精誠合作，纔是長久之道。”

“那不行，制度就是制度，你有權設財務監督。不是我說你，生意歸生意，人情歸人情。你不會是擔心我也給遠大設一個財務監督吧？”吳明珠翹起二郎腿，眼睛裡閃爍自信和狡黠，有點霸道女總裁的範了。

“我看見了！”方蟄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視線也不那麼正經了。

吳明珠收起笑容放下腿，惡狠狠的盯著方蟄：“是麼？啥顏色的？”

這架勢明顯是裝的，沒看見她脖子都紅了麼？臉上也在快速的蔓延著紅潤。

看見一個口型後，吳明珠徹底的繃不住了，裝出來的惡散去，變成了迷離之色：“下流！”

方蟄嘴上沒說話，只是笑了笑，心裡卻在嘆息：你看，女人就是這樣，一邊罵你下流，一邊笑的很開心。難怪說男人不壞女人不愛，正所謂求而不得者，舔狗也，舔者，沒房子。

看著方蟄的無賴的嘴臉，吳明珠收起笑容怒道：“要不是在公司裡，我給你一巴掌。收起你的那點下流心思，你有云玨還不夠麼？”說完站起身，略顯煩躁的看著玻璃牆外的員工。

方蟄默默的摸出煙，心裡也覺得自己過分了，但就是忍不住。總覺得要把吳明珠給拱手讓出，虧的慌。點上煙，下意識的吐個眼圈，看看時間不早了，起身道：“公司看過了。”

吳明珠回頭問：“你跟誰有約？”很明顯的質問語氣，方蟄道：“一個米國商人。”

往外走的時候看見吳明珠站著沒動，眼神帶霜，停下回頭：“你別想多了，我看上一家公司，想入股。不過那邊並不需要投資，我就是去混個臉熟的。”

“看來有很多事情你沒瞞著我。”吳明珠說完就後悔了，趕緊加上：“和雲玨。”

方蟄本沒必要解釋，考慮到外匯的問題，還是給了個解釋：“我的根基在國內，服裝企業最大的優勢就是勞動密集型，這種類型的企業沒太多技術含量，今後想要盈利就必須把品牌打出來，樹立起一個固定的形象和氣質。所以，米國這邊的成敗也很重要。我接觸這邊的米國商人，意在把多餘的資金投資出去，創造更大的價值。不然留在手裡，趕不上通脹。”

“90年以後，美元對馬克和日元跌的比較快，你就算存點美元也是虧的。”吳明珠感覺到之前多少有點失態，這會想往回收一點，開起了玩笑。實際上她知道方蟄肯定知道這些。

“對於遠大來說，米國是唯一的出國地，所以，日元和馬克不在考慮範圍內。未來到世紀末之前，日元對美元還是會繼續升值的，不過我覺得你去炒外匯就是送錢。真的有閒錢，可以買點微軟、英特爾、IBM的股票。”方蟄給出建議的原因是真的怕這女人去炒外匯。

期貨市場說實話韭菜就得有被割的自覺，還是死的很快的那種。股市還好點，不過也有限。跌起來也是一把鋒利的刀，總而言之，方蟄還是希望她安心做點實業爲好。不過身在米國這個地方，錢存銀行裡虧本的更快，買理財產品更要不得。

“你放心，我真的有錢，就開分店。伊人這個牌子，我有信心在米國做出來。”

“嗯，輕奢品還是有不錯的前景的，定位千萬別搞錯了。不要搞成邱小優那種地攤貨，靠走量盈利的產品，一件衣服賺個幾十美分。”方蟄提醒了一句就完事，就算將來吳明珠搞的破產了，還有國內的遠大公司股份兜底。

“嗯，還有什麼建議麼？”吳明珠又問一句，確實是有學習的意思。

“產品質量和款式設計不用你操心，剩下的就是服務了。把服務做好，穩打穩紮。可以的話你去銀座玩一玩，撒點錢看日本人是怎麼服務的。”

看見邱小優出現的時候，吳明珠原本還算OK 的表情又凝固了，指著玻璃窗外：“這就是你說的米國商人？”方蟄走邊上看一眼，很不在乎道：“這玻璃外面看不到裡面是吧？”

“回答我的問題！”吳明珠咬牙切齒了，心裡覺得被雲玨搶先就很不爽了。她一直都是自信自強，積極主動出擊的性格。沒想到雲玨玩的更很，居然藏了鑰匙半夜去開門送貨。這麼失敗了，真是心氣難平。與雲玨之間達成妥協，那是迫於無奈，畢竟方蟄還是要回國的。

“不放心的話，可以一起跟著回去，我要等那邊的通知，還要去換一身衣服。還有一點，未必會踐行約會。”方蟄無可奈何的攤手，表示我真的很無辜。

機會來了固然想抓住，但是昨天沒約定地方的說法，讓方蟄覺得很可能是個客氣的說法。

實際上威廉也很無奈，畢竟吉姆、克拉克就是這麼說的，明天中午大概有時間一起吃飯。

一早趕到吉姆克拉克的公司，面見之後纔得到一個確定的消息，結果電話打過去，方蟄不在，接電話的是雲玨，記下了時間地點。本打算電話告知吳明珠這邊，想想給邱小優打的電話，女人嘛。被當了一回刀的邱小優，還開心的很，親自來接了。

上車之後邱小優笑道：“這家餐廳我知道，算是比較貴的。吃一頓飯得好幾千美元呢。”

一邊說話，邱小優還從後視鏡裡看了看吳明珠，嘴角忍不住的翹起，得意的笑了笑。不管怎麼說，她反正就是覺得，雲玨也好，吳明珠也罷，在方蟄的問題上，能讓她們難受就好。邱小優現在的心態就是這樣，反正我是沒機會了，你們兩個打起來纔好呢，我看熱鬧。

典型的塑料姐妹情！考試的時候可以直接拿來做滿分答案的。

到地方停好車，一路上一直在觀察方蟄的邱小優，心裡生出一個大大的問號。這傢伙一直在往前看，根本沒有東張西望的好奇表現，似乎這繁華都市完全沒有吸引力。其實上一次她就察覺到方蟄這個現象了，很好奇他怎麼會是這種表現。

“如果不是跟你算很熟了，我還真的懷疑你在米國或港城生活了很久，對這一切繁華都熟視無睹了。”邱小優還是感慨了一句，畢竟方蟄的淡定讓她自愧不如，她第一次到米國時可是劉姥姥進大觀園一般的表現，現在想起來都丟人。

“呵呵！”方蟄乾巴巴的笑了，懶得跟她解釋，下個世紀的松江是多麼的繁華，對比眼前的洛杉磯所謂的繁華街道，這裡在方蟄看來就跟三線城市差不多。

現在的人出國就是一切都很新鮮，什麼都沒見過。等到00後出國了，一看所謂的發達國家的反應，多半就是“就這啊，太落後了”。所以啊，民族自豪感這個東西，真不是靠嘴巴說出來的。

方蟄就是腦子裡想著三十年後的繁華，才能做到一切都是物外。

國外的餐廳很少有包廂，這也算是一個特色吧。在國內呆習慣的人，還真的不適應。所以方蟄寧願在家裡吃飯也不願意出來吃，就是因爲這個。那麼多人在一個大廳裡吃飯，再高級的餐廳，人擠在一起B格就起不來。

跟著招待到了威廉定好的位子，那邊還沒到，兩人無疑是先到了。

“今天約飯的對象是一位米國高科技領域的商人，等下你就帶耳朵好了，別發表意見。”方蟄交代一句，邱小優點點頭，心裡頓然生出一股危機敢。這王八蛋是繞過自己，直接跟米國佬打交道了麼？簡直不能接受嘛，我纔是代言人啊。

等了不到五分鐘，幾乎是踩著時間點，威廉出現了，身前還有一個高大的中年白人。

方蟄站了起來，審視著吉姆、克拉克。這次投資，能投則是運氣，不能也無所謂。賺錢的機會多了，不在這一次。方蟄心裡非常清楚，在這個國度，他很難獲得別人的信任，尤其是他的國籍。如果換成個日籍，或許還有被人當成肥羊宰一刀的機會。

現實是華夏籍的商人，想被人當肥羊宰都沒資格，說起來就是這麼悲哀。這就是當下的現實，所以方蟄也沒打算擺低姿態，因爲很清楚就算跪下來求，人家也未必多看你一眼。

吉姆、克拉克的眼神非常銳利，看著方蟄沒說話，就這麼盯了好幾秒沒說話。威廉被他的氣場震的話都不敢說了，勾著腰站在一邊等著兩人的視線戰爭結束。

吉姆、克拉克此刻非常的吃驚，他見過不少華人，畢竟現在很多留學生，還有很多華裔。但他卻從沒有見過這樣的一個華人，如此的年輕，如此的從容和自信。似乎他跟眼前這位米國富豪從來都是對等的關係，而不是低人一等。

“方先生？”吉姆、克拉克作爲主人，只能先開口。基本的禮貌還是要有的。

方蟄微微頷首，對方沒有伸出手的意思，他當然也不會主動伸手：“你好，克拉克先生。”

“你好，女士！”吉姆克拉克轉向邱小優，似乎想通過這個方式來壓方蟄一頭。

方蟄表現的非常淡然，絲毫沒有收到任何的影響。簡單的自我介紹之後，各自落座。

點菜的事情方蟄交給了邱小優，神態從容的應對對面像X光一般的眼神。

“威廉說，方先生把我的公司叫做網景，我很好奇，該公司還在註冊中，你是怎麼知道的？”這纔是吉姆、克拉克請客吃飯的真實目的，方蟄沒法正面回答，笑了笑聳肩道：“你可以理解爲東方的玄學。”

吉姆、克拉克忍著沒把手裡的杯子砸方蟄的臉上，玄學？你糊弄幽靈呢？

“好吧，該死的玄學。能說說，爲何會看好我的公司麼？”吉姆、克拉克只好放棄之前的追問，換一個陣地繼續耐心周旋。眼前這個年輕人給他很不一般的感覺，聽威廉說他是華夏國籍的商人，怎麼會對自己的事情知道的那麼仔細呢？太詭異了，沒準真是玄學。

“可能需要一點時間，所以請耐心聽完，不要打斷我。”方蟄收起輕鬆的表情，換上嚴肅和認真的態度。吉姆、克拉克坐直了身體，做個收拾：“請。”

“米國爲首的北約靠對手的自廢武功贏得了冷戰，一場饕餮盛宴開始了。華爾街的金融家們把肥肉都吃完後，開始轉移目光，尋找新的目標。這個時候互聯網進入了資本的視線，這是大背景。互聯網出現至今的歷史，克拉克先生比我清楚，我就不多說了。我想說的是，去年的NCSA推出的一款瀏覽器，這是未來互聯網火爆的前兆。選擇您同樣是因爲瀏覽器，具體原因請恕我無法說明，大概就是這樣了，也許吃完這頓飯我們很長時間才能再見面了。”

說到這裡方蟄笑了笑，攤手聳肩，其實就是展望了一下未來，對於吉姆、克拉克關心的問題，說的全是廢話。方蟄不能也不敢說太多，這裡是米國。人家本身就是富翁一枚，惹急了真能找人抓你。方蟄故作神秘的唯一理由，就是想讓對方有所顧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