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芷秋心裡千迴百轉,在葉拓叫她曹薇的時候,她心裡就有了一半的底,知道他暫時不會揭穿她的身份。她很好奇葉拓爲什麼回來找她,她的第六感告訴他,這件事情和王毅石脫不了干係。
點點頭,王芷秋長嘆一聲,該來的總是會來,奔三的人了,要懂得面對。
“好吧,樓下有個酒吧,適合談話?!庇袝r候,越是秘密的事情就越要在嘈雜的地方來說,才比較不容易被發現。
葉拓欣然點頭:“好,酒錢你請?!闭f的理所當然。
王芷秋無語,他一個大男人還真開的了口?
葉拓好像知道王芷秋在想什麼似的,賴皮的說:“我工資就那麼一點,吃飯都成問題,你是大老闆,當然是你花錢了?!?
他理所當然的語氣讓王芷秋更加無語,真想問一句“我跟你很熟嗎”。
酒吧設在地下一層,燈紅酒綠中,男男女女彷彿觸電了一般在舞池中亂蹦。王芷秋的一身職業裝,在這樣的環境中顯得格格不入,葉拓卻相反,他向來喜歡穿嘻哈的裝扮,黑暗的環境裡墨鏡也不知道摘,王芷秋都怕他看不清樓梯摔倒了砸死她。
好在二人安全的來到吧檯邊,王芷秋也沒變成王餡兒餅,叫了兩杯啤酒,一碟魷魚絲,葉拓大咧咧的灌進去大半杯,抓了魷魚絲啃,另一隻手伸進裡懷兜裡掏出一疊照片,遞給王芷秋,用眼神示意她看。
酒吧裡光線昏暗,王芷秋必須用手機照著纔看得清照片上是什麼。一看之下,拿手機的那隻手已經不自覺的抖起來。
郊外,大坑,坑邊蒙著白布的人形,白布掀開,病號服腐爛,白骨一堆,白骨的腿骨殘缺,透明的塑料文件袋裡,玉簪,黑色的日記本,旁邊的大松樹上,黃布條……
這些東西,一樣一樣的躍然於眼前,王芷秋的手抖的拿不住東西,照片掉落一地,人已經像被點穴了一半釘在了吧檯邊。
葉拓的魷魚絲吃的差不多了,又跟酒保要了杯啤酒,這才低頭伸長手臂撿起所有的照片放回兜裡。把玩著墨鏡湊到王芷秋耳邊閒閒的說:“曹薇,你怎麼了?不舒服?”
王芷秋擡頭,茫然的望著葉拓,早知道會有這一天,肉身化白骨,可親眼看到了,她的心仍然疼的快要讓她無法呼吸。聽別人講起,和自己看到,這完全是兩個概念。
那個人是她這輩子最大的執著啊。他沒有了,消失了,再也不會在她面前,用溫柔的眼神望著她,像對待調皮的孩子一樣耐心又無奈的叫她一聲“芷秋”。再也看不到他蒼白的臉,看不到他每日撫摸黑色日記本的修長手指。
那樣好的一個人,就那麼沒了,變成白骨了……
王芷秋的眼淚大滴大滴的滑落,咬著紅脣幾乎泣不成聲。她曾經最崇敬的父親,殺死了她最愛的哥哥,爲什麼要讓她承受這些,爲什麼??!
葉拓突然覺得這個女人有些可憐,喝掉最後一口啤酒,葉拓想起了江若雨說的那句,什麼“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嗯,好像是這麼說的。
“那啥,曹薇,你別哭了,別人看了好像我欺負你了似的,這樣咱倆也沒法說話啊。”
王芷秋從包裡翻出面巾紙,真的就不哭了。眼睛被淚水洗過,在燈光下顯得格外晶亮。
“葉拓,你要幹什麼?!?
葉拓咧著嘴笑,“咱們明人不說暗話,我想問你,徐子賢的死你是不是知道內幕。”
王芷秋通口驟縮,可惜葉拓在這樣的光線條件下根本看不到。
“沒有。”
意料之中的回答,葉拓並沒有生氣或者著急,而是笑著說:“是嗎?可能是你一時間忘了,還是好好想想吧?!?
王芷秋聲音冰冷:“沒有!就是沒有!”
“曹薇,你到底是要護著他,還是要報復他?”葉拓的聲音不大,甚至要融於嘈雜的環境中,但每一字每一句,卻像水滴一樣滴落在王芷秋的心頭,不重,但是涼。
王芷秋愣住。低下頭。是啊,到底是要報復,還是要保護?說不恨,那是假的。他悶死了子賢,逼瘋了媽媽。那樣一個男人,根本連一撇一捺都不夠。但十幾年的父女之情卻也不是作假的。
葉拓察言觀色,見王芷秋有所動搖,續道:“如果要護著,你在商場上對他做的那些算什麼?逗他玩兒嗎?跟你講,他可不會認爲你是在跟他鬧著玩,他已經恨上你了。如果是報復,你那一點動作跟撓癢癢似的,能對付的了他什麼?你現在就好像在用狗尾巴草撓黑熊的癢癢,等黑熊耐不住癢,煩了躁了,擡手給你一巴掌你就吃不了兜著走。你自己好好想想。”大黑手從兜裡掏出一張紙,上面是一串號碼,“這個是我手機,想好了聯繫吧。還有,今天謝謝你請客啊?!?
王芷秋木然的拿起紙片。
葉拓笑著對酒保說:“兄弟,給我來一瓶伏特加,帶走啊?!?
“……”王芷秋無語的看著葉拓高大的身影走遠,隨手結了賬,將紙條上的好嗎輸入手機之後,離開了酒吧。
“小雨,你看我這身衣服行不行啊,這個髮型,還有這個妝,咋樣,咋樣?”那書玉穿著水粉色的貂絨大衣,化著粉嫩嫩的妝,打扮的跟初中剛畢業的小姑娘似的,在江若雨的辦公桌前轉了個圈圈。
江若雨撫著額頭,指尖夾著鋼筆,無語的點頭:“很好,女人,你已經夠美麗了,不用再捯飭了,再捯飭也還是這麼美?!辈痪褪窍嘤H嗎,至於這麼勞師動衆的。江同志在心底裡還是爲自己表哥難過的。
那書玉笑著說:“好看就好,哎,這次的對象是個富二代,學音樂的,據說留洋歸來,相當有藝術氣息,就是不知道長的啥樣了。”
“哦?!苯粲暌馀d闌珊的應了一聲,低著頭看文件,隨口問:“叫啥名啊?!?
“楊海頓,你看,海頓啊,一聽就是個有藝術細胞的人?!?
“楊海頓?楊海頓……這個名兒咋這麼耳熟呢。”江同志大眼睛翻了翻,腦海中浮現出櫻桃小丸子裡的“華倫同學”。
“噗!是他!”
“???你認識楊海頓?”
“額。見過,上中學的時候在藍星會所見到的。”
那書玉興致勃勃的坐在江若雨辦公桌上,搖晃著兩條修長的大腿:“快說說,長的帥不帥?有沒有藝術氣息?”
江若雨翻了個白眼,“你以爲誰都像我家狐貍似的啊?!?
那書玉推了江若雨腦門一下:“去你的,你眼裡只有你家狐貍,說正經的呢。這個楊海頓長啥樣?”
“我認識他的時候他快到二十歲,一米七出頭,五官平凡,嘴巴有點大,腦門上都是清純美麗疙瘩痘。頭髮打了二斤髮油,髮型跟華倫同學一樣?!?
“……”那書玉石化了,“有這麼醜?”
“不醜啊,誰說他醜了?!?
“可你這麼一說,這人還能看麼?”
“能不能看,還是要見了才知道。孩子,我祝你安全返航?!苯粲暾J真的跟那書玉握握手。換來大美女的一頓“毒打”。
那書玉彷彿花蝴蝶一樣興致勃勃的翩然“飛走”之後,辦公室相連的休息室門才被推開,季子玉面無表情的走出來,他身後是同樣冷著臉的程翀。
“表哥,爲什麼不見她?其實她並不像表面看起來那麼快樂啊?!?
“見了有什麼用。已經過去就是過去了,我什麼都不能做?!?
“怎麼會呢?你那麼愛她,明明有機會,爲什麼不爭取呢!”江若雨站起身,語氣焦急。
季子玉搖頭苦笑,摸摸妹妹的頭:“傻丫頭,你以爲這個世界上所有人都像你這樣幸運嗎?追求和努力,都是需要動力了。她的幸福就是我的動力。明知道她那個性格跟我在一起必然會受委屈,必然會不幸福,我還哪來的力氣?小雨,我也累了。人這一輩子就是這麼回事,讓她自己過的開心,比拴在我身邊受罪要好太多了。我也快三十的人了,等以後我媽給我安排,我湊合湊合娶一個傳宗接代的就行了?!?
江若雨聽著這一番無可奈何的話,心裡的悲涼就像潮水一樣涌入了眼眶,變成淚水快要滑落,“爲什麼呢,明明是相愛的,幹嘛要讓彼此這麼難呢?!?
“傻傻,你還是那麼傻,不是所有人都能爲了愛情拋開一切的,那書玉不是,我也不是,我們的腦子裡摻雜了太多現實的因素了。所以下輩子要是有機會,我一定要早戀。只有年少的時候,才能傾注最純粹的感情啊,就好像你跟王瀟一樣。所以你是幸福的。要好好珍惜?!?
季子玉感慨之後,看了看手錶,“小雨,股東會要開始了,你準備好了嗎?”
江若雨揉揉眼睛,深吸一口氣平靜了一下呼吸,點頭道:“準備好了,其實也沒什麼好準備的,只要你不怪我欺負你爸爸,別人我都不在乎?!?
季子玉笑著點頭:“放心吧,我不怪你,但我不保證我媽那裡,你還是多加註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