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鎖月派事件(五)
麓陽城之南五十里,秦嶺中有座大山。
峰頂石壁如屏,中空有一洞,如明月當(dāng)空。
每逢雨季,山間石潭蓄滿雨水後就會溢出,在明月洞前形成一道水簾,猶如天地造化之工。
天月山高達(dá)兩百多丈,遠(yuǎn)不如華嶽巍峨高聳,但也是地勢險要,多奇峰怪巖,從北面上山只有一條路,在巉巖之間如同刀砍斧鑿開闢出來的。
“真是不當(dāng)人子!”
聲音從石林間傳來,兩人拎著佩刀走出,左胸衣襟上都有月牙形印記,裸露的皮膚被太陽曬得通紅,汗水浸透了衣袍,半溼半乾地貼在皮膚上。
鎖月派以正道自詡,要求派中弟子衣著得體,不然他們早就光著膀子晃盪巡山了。
“見了鬼啊!太陽這麼毒,還要巡山。”
從三天前起,劉掌門加派人手,日夜巡視山道。
年輕弟子無奈道:“朱師兄,你別說了,掌門之命,我們這些底層嘍囉豈敢不從?”
“你忘了,上月中旬,沒按時發(fā)錢糧,孫師兄不過抱怨兩句,不知被誰告到掌門耳朵邊,孫師兄被尋錯打了二十棍,趕下山去。”
走在後面的朱師兄滿臉怨氣,正擡起手臂,遮擋烈日。
“哼,掌門之命要遵從,自己也該留個心眼,有些時候,就得學(xué)會裝糊塗,得過且過,嘍囉幹嘍囉的活,別太較真,保命要緊,反正我聽說這幾天山外不太平,盤公子都被人殺了。”
“盤公子真死了?沒見掌門多傷心啊。”
朱師兄低聲道:“掌門不喜歡盤公子,六年前那件事後,二夫人受到囚禁,盤公子流放在外,一直不讓他迴天月山。”
“六年前我還沒入門,那時到底發(fā)生了何事?”
朱師兄怪笑道:“嘿嘿,那是門中禁忌,誰提誰死,你還是別問了。”
“這麼嚴(yán)重——師兄,伱看山上。”
走在前面的年輕弟子,突然停住腳步,望向半山腰處。
有個白點一晃而過,很像人影,只是能在懸崖峭壁上飛身騰挪,輕功簡直不可思議,只怕連掌門未必能做到。
“什麼?”
年輕弟子沉默片刻,笑道:“師兄,不好意思,是我眼花了,方纔山上應(yīng)該有隻怪鳥飛過。”
朱師兄鬆了口氣:“大驚小怪。”
年輕弟子訕笑兩下,自己本來也不確定,若是看走眼了,興師動衆(zhòng)卻徒勞無功,必定會受到掌門懲罰。
他這般在門中無依無靠的弟子,經(jīng)受不起絲毫風(fēng)雨,還不如像朱師兄說的那樣,難得糊塗一點。
天月山上,有成片的樓臺房屋,錯落有秩。
廣場中間有整塊巨碑,上面刻著‘鎖月’二字。
鎖月派雄踞麓陽,盤剝多年,總壇修建得頗爲(wèi)豪奢。
兩邊各有一尊三足巨鼎,百級臺階上方,正是一座三層高樓,飛檐獸角,青瓦如鱗,多有逾越違秩之處。
天月樓外,八名弟子持刀而立。
大堂內(nèi)。
“啓稟掌門,蘭竹河已經(jīng)堵住,麓陽城的甜水鋪生意,也正在恢復(fù),只是這幾日城中商民在下游大量汲水,要想恢復(fù)至頂峰時期,只怕還要十天。”
劉蟾咬著牙:“白花花的銀子,就這麼流給窮人了,造孽啊!”
鎖月派第一客卿長老肖舒試探著道:“掌門,那就把水價提高三成?”
劉蟾搖頭道:“一倍。”
“一倍?這會不會……”饒是知道掌門一向吝嗇摳財,肖舒還是有些震驚。
劉蟾恨聲道:“就是一倍,也無法挽回門派的損失。”
劉掌門長了半張麻子臉,五短身材,坐在太師椅上,緊握那本賬簿,死魚眼睛裡透著憤怒,活像財神身邊的‘吐寶金蟾’。
他看向堂間站著的人:“肖長老,那羣強盜還沒找到?”
肖舒搖頭道:“與襲擊河畔莊園的應(yīng)該是一夥人,他們掃蕩了沉月谷周邊所有礦場,之後就銷聲匿跡了,派出的五路弟子,也沒再發(fā)現(xiàn)任何蹤跡。”
劉蟾厲聲道:“加派人手,派十路人馬繼續(xù)去找,找不到就別回來。”
肖舒皺眉道:“那夥人敢打出日月神教旗號,如果不是雲(yún)水堂餘孽鬧事,而是魔教勢力大舉反攻,我們再派弟子出去,天月山空虛,很容易爲(wèi)對方偷襲啊。”
聽聞此言,劉蟾立刻冷靜下來,恆山之戰(zhàn)前,魔教只派了個雲(yún)水堂進入關(guān)中,都讓各地正教中人苦不堪言,極大地動亂了上百年形成的江湖秩序。
肖舒繼續(xù)道。
“如今華山派封山不出。”
“南宮世家退守隴西。”
“華山羣英會,不止沒讓嶽先生當(dāng)上關(guān)中盟主,反而加劇了正道勢力的裂痕。”
“若是魔教選在此時反攻關(guān)中,那就糟糕了。”
劉蟾轉(zhuǎn)動死魚眼睛,他原本以爲(wèi)只是殘留的魔教餘孽,如那千面狐貍一般,在西安府鬧出好大風(fēng)波,但沒有黑木崖的支持,散佈各地的雲(yún)水堂零星人馬,羣蛇無頭,終究也不過是幾隻喪家之犬,成不了大氣候。
肖舒的話,倒是提醒了他。
以往雲(yún)水堂的餘孽,或者逃竄,或爲(wèi)復(fù)仇,都不敢打出日月神教的旗幟。
這夥人似乎別有所圖。
他沉默片刻,對肖舒道:“速遣精銳弟子,備上厚禮,請白沙幫、飛星門、正氣盟等江湖同道來天月山。”
“是,掌門。”肖舒拱手退下。
天黑以後,圓月透過石洞,投下光輝照在最高的天月樓頂。
鎖月派後面有排石峰,齊高二十丈,原是與山體連成一體的七八根巨石,從山體中隆出,緊緊擠壓,形狀如屏,千百年來,已經(jīng)渾然一體。
“這就是關(guān)中十大奇景,玉屏月洞?”
石洞內(nèi)寸草不生,洞頂有許多皸裂的凸起怪石,中間有座黑色石臺,稍微靠近些,身上的鐵器,便會被吸附過去,應(yīng)該含有慈石成分。
“上不著天,下不接地,四面絕壁,倒是一處上好的靜修之地。”
白衣斗笠人走到石洞邊緣,向下望去,近百米高空,下方樓臺屋閣一覽無餘,星星燈火,像一條寶石腰帶,纏繞在天月山上。
“該去見見主人家了。”
那人輕笑一聲,撐開雙臂,如同飛鳥,身體前傾,與石屏形成垂直狀態(tài)。
雙腿迅速踩踏在石屏上,踩出一個個小石坑。
碎石灰塵“刷刷”掉落,發(fā)出了不小的聲響,好在這是後山,臨近沒有鎖月派弟子看守巡邏。
還有三十米左右時,他縱身飛躍,落在地面,向前踉蹌兩步,才止住身形。
“登高容易下來難!”
若是練過‘壁虎遊牆’、‘蜘蛛黏樑’之類的輕功,就能吸附在石壁上,進退自如,張玉靠著飛雲(yún)神功的腿法,強行從百米石壁走下,卻有些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