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一封來信
鵝毛飄飄,正氣堂外,吐氣成霧。
雪地上,四十名弟子手持木劍,兩兩一隊,相互對練,看起來有模有樣的。
只是對拆百餘招,也就只有一個倒黴蛋拇指被劃破道口子。
那人卻跟斷了條手臂似的,豬嚎不止,只能放他去敷藥裹傷。
“這兩年招上山的,一撥不如一撥,這樣的素質,去和魔教廝殺,跟白送人頭差不多啊。”
令狐沖坐在臺階上,背靠廊柱,按著額頭,這些花架子實在看得腦仁痛。
他可以糾正師弟們的動作,卻無法傳授劍道精髓。
華山劍法以奇險著稱,要的就是劍走偏鋒,靈動自然,隨心所欲,越是沉迷於循規蹈矩,一招一式,就越容易陷入呆板固執的境地,最後簡直不可救藥。
所以同樣的華山劍法,不同人使出,其威力往往天差地別。
說起來很簡單,寥寥幾語。
若無親身體悟,只會覺得別人在說風涼話,自己根本無法做到。
這就是師父領進門,能得幾分善果,完全在修行的個人。
有人振作精神,埋頭奮進,再回首時,雖然沒有爬至山巔,也已經在千萬人之上。
有人眼中只有山巔那羣人,抱怨命運不公,自己天資有限,以此爲藉口連第一步也懶得踏出。
陸大有匆匆走來:“大師哥。”
令狐沖翻身站起,一把拉過他,低聲道:“有消息了?”
陸大有拍著胸脯,笑道:“我陸猴兒出馬,就沒搞不定的事。”
“在哪裡?”
“竈房菜架子後面有個暗角,外面看根本發現不了,二師兄可真賊啊,玩得這招叫燈下黑,我本來以爲他會鑽山挖洞,把那兩壇酒藏得很隱秘,真沒想到還放在竈房裡,要不是小師妹在,他肯定不會主動拿出來。”
令狐沖興奮道:“好啊,好啊,六猴兒,你又立了一功。”
陸猴兒小聲問道:“大師哥,你又準備去偷酒啊?”
令狐沖的酒蟲被勾了上來,輕輕一笑:“什麼叫偷?師孃常說,華山派就是弟子們的家,拿點自家東西,這能叫偷嗎?封山數月,嘴巴里快淡出鳥兒來,再喝不上好酒,我就要死了,我看師父師孃也不會忍心的。”
陸猴兒搖頭道:“你就貧吧,要是被師父知道伱偷酒喝,大師哥,你的屁股反正別想要了。”
令狐沖咬牙道:“嘴巴享福,就算屁股受罪,總有一頭得著,我也認了。”
陸大有笑道:“大師哥,還是你瀟灑看得開,我就佩服你這一點,夠光棍無賴的。”
令狐沖讓陸大有替他看著這些師弟,自己悄悄溜進東南角的竈房,才推門而入,便聞見一股濃郁酒香。
“果然在這裡啊!美酒,我來了。”
他推開木架,後面放著兩隻酒罈,只是拍開封泥,壇中卻空空如也。
“怎麼會這樣?”
他拍了下另外那隻酒罈,嗡嗡作響,也是空的,一滴酒也沒有。
“空酒罈,真見鬼了!難道是二師弟做了手腳?還是陸猴兒看錯了?”
令狐沖正琢磨著,突然眼前一亮。
酒罈泥封上竟然有個拇指大小的洞,像是被什麼打穿的。
他環顧四周,又望向上方,屋頂那片瓦,明顯被移動過。
“不可能吧?”
令狐沖瞬間愣住,他似乎想到那偷酒賊是怎麼下手的了。
“世上竟然有如此高深內功?還來華山上偷酒喝?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可萬一是真的?那必定是對華山派有所圖謀,甚至就是衝著師父來的。”
令狐沖也顧不得許多,走向後院,打算將此事稟告給師孃。
正氣堂後院,書房內裡生著火爐,燙了一壺酒。
世間傳言,先天境的武夫可以超脫寒暑,百病不沾。即便真能做到,若無十分必要,也沒哪個先天境高手會主動去受刑。
天冷加衣,肚餓吃飯,這是自然之理,硬抗不是長久之道。
嶽不羣穿著件青色裘袍,氣色看起來不錯,坐在太師椅上,他放下手中溫熱的酒杯,微微點頭:“此酒的確不同尋常啊,叫什麼名?”
“此酒名爲醉清風,是二師兄從平安客棧買來的,爹爹也覺得是好酒吧?”
嶽不羣輕輕搖頭:“醉清風,確實不錯,就是過於醇烈甘美,回味無窮,容易讓人沉醉其中,尤其是衝兒嗜酒如命,以後就不要買上山了,以免耽誤他們在武道上用功。”
甯中則坐在旁邊,笑道:“師兄,珊兒一片孝心,你就別教訓人了。”
嶽不不羣微微嘆息,勉勵一番嶽靈珊,找了個藉口讓她回房。
他從袖子取出一封拆開的信,遞給甯中則。
“師妹,你看看吧,不是我想教訓人,而是左冷蟬野心太大了,讓正道江湖一刻也不得喘息,只怕到最後,我華山派也難以獨善其身。”
甯中則飛快地看完信,頓時氣得俏臉微紅,劍眉橫豎,她將信紙猛地往桌子上一拍。
“左冷禪真是一點也不遮掩了!爲圖吞併我們四派,什麼謊話都能說得出來,枉爲正道中人,簡直無恥之極!”
嶽不羣輕撫頜下五縷長鬚,輕聲問道:“師妹,你怎麼看?他信中所說,有幾分真幾分假?”
甯中則性情剛烈如火,愛憎分明,即使嫁爲人婦多年,終究也未改本色,她見嶽不羣如此說,心中頓時有些不滿。
“師兄,你怎麼這樣問?去年恆山大茂嶺之戰,劉正風師兄與我們並肩聯手,浴血廝殺,重傷魔教雲水堂長老吳連江,這才讓嵩山派的人撿了個大便宜,說劉師兄裡通魔教,我是第一個不相信的!”
嶽不羣嘆了口氣,道:“左盟主在信中說,掌握了確鑿證據,衡山派劉正風與魔教妖人暗中勾結,欲圖出賣五嶽劍派的高手,作爲他投靠東方不敗的禮物,左盟主在信中逼著我表態。”
甯中則道:“多半是左冷禪想借魔教爲名,清除異端,鞏固權威,實現他自己的狼子野心,栽贓嫁禍之事,他左盟主不是幹不出來,這次是衡山派,說不定下次就到我們了。”
嶽不羣想了想,道:“師妹說的對,那我給左冷禪回信,勸他以五嶽劍派團結大局爲重,如此一來,也表明了華山派的態度。”
甯中則突然問道:“左冷禪意圖對衡山派下手,我們是不是該知會莫師兄、劉師兄?也好教他們有個防備。”
嶽不羣搖頭道:“絕對不行!左盟主只是露出意圖,還沒有動作,無憑無據的,這個時候去知會衡山派,破壞五嶽劍派團結的就是我們,只怕到最後,華山派弄個裡外不是人。”
甯中則思索片刻,點頭道:“還是師兄考慮得更爲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