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你發(fā)什麼呆呢，來吃凍梨吧，這還熱乎著呢，得趕緊吃，不然待會就冷掉了。”程錦湘推了推王氏，王氏這才緩過神來。

她看著碗裡的凍梨，心裡有些苦澀，這樣的凍梨還能吃幾回，她還能撐到明年過年嗎？

這麼一大家子人是因爲(wèi)有她而聚在一起，要是她走了，整個大家庭不就散了。

一時之間，王氏想的有點多。

程錦湘看出了王氏有心事，她嘆了一口氣，放下手裡的凍梨，試問道，“媽，你是有什麼煩心事嗎？看你心不在焉的。”

王氏抿了抿嘴，轉(zhuǎn)頭看向程錦湘，抓住程錦湘的手說道，“錦湘，今年媽想拍張全家福。”

這年頭很少有人拍全家福，一是拍全家福很貴，二是他們家沒有那麼多錢，這要是拍全家福，那就是兄妹幾人要一起湊，大女兒之前還爲(wèi)彩禮錢忙來忙去，估計也拿不出什麼錢。

王氏從心底裡想著是拍全家福會浪費這個錢，但是如果說真的，她很想拍這張全家福，她感覺她沒多少日子可活了，最後就想拍個全家福可以留作紀念。

王氏看著程錦湘的眼，身子都有些顫抖，程錦湘有些猶豫道，“媽，拍全家福這事得慢慢來，過年呢，現(xiàn)在叫攝影師來這邊拍全家福，又貴又不劃算。”

在聽見程錦湘說的這番話，王氏一下子就泄氣了，她說道，“算了吧，拍全家福要浪費不少錢，媽身子差，平時就拖了你們不少後腿，現(xiàn)在更是沒有提要求的資格，這錢能省就省點，錢花在你們身上也是好的。”

說完，王氏就有些生悶氣的背過身去，一時之間有些難過。

程錦湘見狀趕緊安慰道，“媽，我不是不想拍全家福，是現(xiàn)在不是時候，我就直白的說吧，我聽人說啊拍一張全家福什麼的要好幾百，還要給攝影師錢什麼的，現(xiàn)在拍照也很貴，夏天的時候拍照便宜很多，比冬天拍照還要便宜一百多塊錢，這大冬天的，我們要到縣裡請攝影師到我們村子裡，這來回辛苦費也得給攝影師，你說我講的對不對。”

王氏聽得眼紅，她揮了揮手說道，“算了算了，你出去吧，這全家福不拍也行，算我給你們省錢，我這個老太婆活著就是拖你們後腿，今個也不該花你們的錢。”

程錦湘聽聞又氣又心疼，“媽，你說的這是什麼話，你生我養(yǎng)我，我照顧你是應(yīng)該的，怎麼算是你拖我後腿呢，你再說這些話我就生氣了，而且我們不是不拍全家福，而是等過幾個月等開春的時候拍全家福還不行嗎？”

程錦湘不理解爲(wèi)什麼母親現(xiàn)在這麼著急要拍全家福，她端起凍梨糖水，“媽，你吃幾口吧，這還熱乎著呢，再不吃就冷了。”

看著這凍梨糖水，王氏難受的搖搖頭道，“我沒胃口吃，你拿走吧。”

程錦湘有些生氣了，“媽，你別鬧脾氣了，今天大早上你都沒吃什麼東西，今天這凍梨糖水就是特意給你熬的，你不吃點，身子哪裡受著了？”

程錦湘擔(dān)心王氏的身子，本身身子就有些半癱瘓，再不好好吃東西，要是又得了什麼病，那還得了？而且王氏年紀大了，身子也不抗凍，總要喝點好的的東西才行。

家裡條件有限，吃一些凍梨煮的湯水，能讓母親的咳嗽緩解一些。

王氏覺得胸口悶悶的有些難受，她心裡有氣又難受道，“我身子本來就不好，吃這凍梨糖水也改變不了什麼，你把這拿走吧，不要管我，說不準(zhǔn)啊我還挺不到開春的時候。”

程錦湘一聽就氣上頭來，“媽！你這說的是什麼話，什麼叫做挺不到開春的時候，我不允許你說這種話，你不僅能活到明年，你還能活好多好多年！”

說著說著，程錦湘的眼眶就有些紅了，被王氏給氣紅的，“媽，你有必要這樣嗎，大過年的你讓攝影師跑到我們這小村莊裡拍全家福不現(xiàn)實，費用又高，還不如過幾個月再拍的好，結(jié)果你還不樂意，還偏要說這種話來氣我。”

程錦湘下意識的就覺得王氏的身子還是可以的，活個十幾年都沒問題的那種，但現(xiàn)在經(jīng)王氏這麼一說，程錦湘有些慌亂也拿不準(zhǔn)了。

程錦湘紅了眼，王氏也紅了眼，她背過身不願意說話，整張臉都有些病態(tài)的憔悴。

最後程錦湘服了軟，她端起碗來，勸道，“媽，是我錯了，我不該跟你置氣，你吃點這熱乎的凍梨糖水吧，這全家福我回頭就跟大哥他們好好商量，但是你要是不吃的話，我就不跟大哥他們提這件事。”

程錦湘還是很瞭解王氏的，知道怎麼說才能說到王氏的心坎上，果然，王氏轉(zhuǎn)過身來，張嘴喝了一口糖水，也願意吃東西了，但是眉頭間是散不開的憂愁。

程錦湘見狀也只是嘆了一口氣，默默把老母親的要求記在心裡，待王氏喝完這凍梨糖水後就端著碗出去了。

她來到廚房這邊，把碗放在一邊就坐在那邊嘆氣，程錦瀟見狀，跑過來拍了拍程錦湘的肩膀問道，“二姐，你坐在這麼嘆什麼氣，是遇上什麼難事了嗎？”就連旁邊在忙活著的朱玉鳳與程錦溪也看了過來，程錦溪問道，“對啊錦湘，你剛纔這是嘆什麼氣，你剛纔不是去給媽送凍梨糖水了嗎？怎麼一回來就這幅愁容苦臉的樣子。”

程錦湘再次嘆了一口氣說道，“是被媽氣著，你們知道嗎？我特意熬了凍梨糖水給咱媽喝，就是看咱媽早上沒吃東西，想要煮點熱乎的東西給她吃，但結(jié)果媽不願意吃，跟我說她想拍全家福，就在這幾天，我說現(xiàn)在找攝影師人家過來也不方便，畢竟人家也過年，這時候請攝影師過來拍照貴，但媽不聽跟我生悶氣，說是她拖我們的後腿，不拍就不拍。”

“我聽著也來氣，我就說等過幾個月拍全家福，不僅費用便宜，那時候天氣也好了起來，不用穿那麼厚，但媽死活不認道理，甚至還生氣的不吃我煮的凍梨糖水，我說再怎麼生氣也要喝了這碗熱乎的凍梨糖水，不然身子一天不吃點東西會受不了，結(jié)果媽竟然說她能不能挺到開春都不知道，叫我不要管她。”

說著說著，程錦湘也委屈的紅了眼，“你說媽這說的都是什麼話，什麼叫我不要管她，什麼挺不到開春，就因爲(wèi)我沒順著她，她就這樣跟我置氣，最後還是我跟她服軟，說跟你們商量拍全家福的事，媽才喝了這凍梨糖水。”

程錦瀟在旁聽的很不是滋味，她拍了拍程錦湘的後背，安慰道，“二姐，別難受了，媽這說的都是氣話，當(dāng)不得真。”

程錦湘擦了擦眼角的眼淚，有些哽咽道，“我知道媽說的都是氣話，但我也是被傷到了，心裡難受的很。”

朱玉鳳也沒繼續(xù)幹活的慾望，她在旁邊有些抱怨道，“媽也真是的，等開春的時候拍全家福不就行了，非要過年這幾天拍全家福，這不是爲(wèi)難我們嗎？”

程錦溪也是頗爲(wèi)頭疼的撫了撫額，“要不這一次我們先順著咱媽吧，媽現(xiàn)在身子不好，我們找人過來拍全家福，這樣也讓咱媽高興高興，心情好了身子也好的快，最近媽有點受寒，叫她吃藥都不願意吃，非要說什麼沒胃口，媽也就小妹過來的那一天高興的多吃了幾碗飯。”

大家聽了都挺有道理的點點頭，唯有朱玉鳳有點不太贊同，她出面說道，“那這錢要怎麼給，還有這攝影師誰去找？現(xiàn)在都過年呢，你們也不想想有誰會願意來一個小村莊裡拍照，叫的動攝影師的，那就只有多給錢才能叫來，這不還得多花個一百來塊。”

程錦湘想了想後說道，“這錢當(dāng)然是大家?guī)讉€平分。”

如果是一百來塊，那四個兄弟姐妹平均下來，最多一個人出個五十來塊，也就相當(dāng)於一個農(nóng)民一個星期的工資。

但朱玉鳳有些不樂意了，“媽在程家，我天天伺候她，給她端屎端尿擦身子的，每天都要給她做吃的，按理說，這拍全家福的錢就該由你們幾個出嫁的女兒出的，你們?nèi)忝贸霭伞！?

程錦溪聽後有些爲(wèi)難，三個人出比不上四個人出錢，這樣她的壓力也挺大的，本來大兒子定親花了不少彩禮錢，然後過年又花了挺多錢，現(xiàn)在她倒是拿不出那麼多錢來，而且還沒確定這花錢會花多少錢，要是攝影師獅子大開口，要個好幾百，那三姐妹，一人就差不多要多出個一百來塊，這錢程錦溪花的也心疼。

再三糾結(jié)之下，程錦溪說道，“要不還是等開春的時候吧，最近下著大雪，你讓攝影師過來也不太好，而且進城的路不好走，大過年的人攝影師過來也是要花不少錢，那還不如等開春的時候搞。”

等開春的時候搞，不僅花錢少，而且那時手上也有錢了，也不用那麼拘謹。

程錦瀟對朱玉鳳有些意見，“嫂子，按道理說這錢就應(yīng)該我們這四個兄弟姐妹一起出，雖然你照顧媽這幾年辛苦，但是我們這幾個出嫁女兒的彩禮錢都是給媽了，然後媽又拿著這筆錢給你和大哥蓋新房，我們這幾個出嫁的女兒帶出來的嫁妝也是寥寥無幾，除了幾個不值錢的鐲子項鍊就沒什麼了，媽還沒癱瘓之前就幫你和大哥幫了那麼多，甚至還幫你們帶孫子，現(xiàn)在媽才癱瘓了才幾年，你就不念著媽之前的好，天天計較這計較那的，就連這全家福的錢也要計較。”

朱玉鳳瞪大了眼，顯然氣炸了，她反問道，“你一個出嫁了好幾年的姑娘有什麼資格說我，你遠嫁的這五年，一次都沒有回來看過咱媽，直到最後離婚了受委屈了纔回來一趟，這五年來都是我在任勞任怨的照顧咱媽，你那兩位姐姐起碼還會回來幫忙一些，而你是一點都沒有表示，就算是遠嫁，但也一點錢也沒寄過來，依我看這全家福的錢就應(yīng)該你來說，也該讓你儘儘孝心！”

朱玉鳳可沒忘了，這程錦瀟身上可是有著好幾千塊，可以說是比在場所有人都還要富一些，何況她這幾年確實沒盡到什麼孝心，叫她出拍全家福的錢是應(yīng)該的。

程錦瀟被懟的上氣不接下氣，顯然是氣壞了，但偏偏她不知道怎麼懟回去，她確實如朱玉鳳說的那樣結(jié)婚五年都沒有回過家，只有在夫家受欺負了鬧著離婚纔回了孃家，這幾年她沒盡過什麼孝心，母親癱瘓了，都是她的幾位姐姐和大哥嫂子他們在照顧，現(xiàn)在她身上有錢，叫她出錢也是合理，可是程錦瀟有點心不甘情不願，叫她出一部分可以，但叫她出全部就有些不情願。

在這尷尬氛圍裡，程錦湘出面說道，“好了好了，要不就先這樣吧，我跟媽說等開春的時候再拍全家福，如果嫂子不願意出錢，那就出力，幫我們找個靠譜的攝影師，我們姐妹三人就出錢，有錢的出錢有力的出力，大家誰也不要有怨言。”

程錦湘發(fā)話，大家都能接受，就連朱玉鳳也覺得合理的點點頭，“錦湘妹子說的有道理，到時候拍全家福，我就負責(zé)找攝影師，你們負責(zé)出錢就是，不像某人一點孝心都不出，還到處有怨言。”

朱玉鳳是在點名說程錦瀟的不行，程錦瀟覺得難堪，直接奪門而出。

朱玉鳳看著程錦瀟走遠，大喊了一聲，“這就走了，年夜飯不來幫忙做了？”

程錦瀟沒理會，直接走出程家，跑到外面生悶氣去。

朱玉鳳也不慣著程錦瀟的性子，直接大喊一聲道，“都離過婚的人了，脾氣還那麼大，以後還有哪個婆家要你。”

程錦溪看不下去了，畢竟是自己的小妹，下次看到大的，她拉了拉朱玉鳳的手臂，勸道，“好了嫂子，你少說幾句吧，別提離婚了，你這是直接在錦瀟心上戳刀子，有什麼話好好說就行，都是一家人別鬧那麼堪，到時候晚上還要一起吃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