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二拿了一個墊子給趙大鵝，放在車子的後座。這是一輛二八大槓的自行車。
二八大槓的名字來源，好像是生產自行車的時候，採用了國外的28寸車軸的尺寸，外加了一個橫樑，所以就叫二八大槓。這種自行車，在九十年代，特別普遍。
其實很多老電影裡，在工業革命階段，國外就已經很多這種自行車了。趙大鵝記得以前看國外的一部電影，好像是二戰的時候，那個時候，二八大槓就成了士兵們的必備的出行工具。
吳二的自行車是鳳凰牌的，買了有幾年了，不過保養的挺好，看不出來有任何磕碰，幾乎全是原廠原漆，可見吳二平時對它還是挺小心用的。
趙大鵝坐上了後座，吳二就騎著自行車，出了門。
東臺子村的路不太好，有些顛簸，所以吳二騎車並不快。
而且後邊坐著的是趙大鵝，吳二也怕騎車太快，把趙大鵝顛噠下去，摔著可就不好了。
趙大鵝前世的時候總有人說，以前的時候，人情淡泊，充斥著爾虞我詐。實際上趙大鵝家裡也是這個樣子，這個年代確實人情也是那麼特別好。當然可能現在比後世還要差，後世可能人們生活更加富裕一些。
也許富有並不能讓人變得善良，起碼會讓人變得不那麼斤斤計較。
可是這會兒，哪怕因爲一些吃的，用的，一件衣服，幾斤玉米，也會吵起來。就是因爲生活太過艱難。
這也就是趙大鵝找到吳二，讓他帶著自己，去街裡。如果其他人找吳二，吳二可能會拒絕了。
這個時代的自行車，可比後世的轎車要珍貴的多。能走著，就儘量不騎車。有的甚至怕磨損，推著自行車走的也是有的。
而且帶的人本來就是孩子，萬一路上出點什麼事情，怎麼辦？
所以說吳二能去，趙大鵝心裡還是比較舒服的。
“二哥，你明白電機不？”趙大鵝問道。
“不明白?！眳嵌嵤虑笫堑恼f道，電機這玩意他是真不懂?！安贿^那玩意，能動彈就是好的，不能動彈，就是壞的。咋了，你想買電機呀?！?
“嗯?！?
趙大鵝就把自己打算買一些電機，粉碎機的事情說了。
吳二笑道：“還是你能耐，咱們這十里八鄉的，還真沒有粉糧食的。要吃點細糧，要跑到旁邊的興隆鎮呢，一個來回三十來裡地呢。你要整個這個保證生意火?！?
“這玩意我也說不準?！壁w大鵝說道：“我爹就會種地?，F在種地糧食也不貴，加上我媽回孃家了，明年這地種不種，還兩說呢?！?
趙大鵝自然不會逢人就說，她就打算明年不種地了。讓老趙家小西北風一喝，給他們全整的老老實實的。
這話要說出來，無論自己有沒有理，自己都會被人笑話。
家裡爺幾個分家不公，打起來的多了去了，不過趙大鵝暫時還不想把臉皮徹底撕沒了。那樣會讓她更被動。
她現在雖然靠著賣水賺了一些錢，但是也不是大錢，她也沒有實現說今天不幹活，三年餓不死的地步。頂多是饑荒沒那麼多了……
而且現在日新月異的發展，物價也嗷嗷飆升，導致手裡的錢，不抗花。一是要省，二就是要繼續賺錢。
“賺錢不賺錢的，我說不好。但是咋也不能啥也不幹，餓死吧?！壁w大鵝說道。
吳二笑著：“就你這腦瓜，還能餓著。可別鬧了。”
兩個人正說著，趙大鵝就感覺好像越來越顛簸了，低下頭一看。
臥槽……
車胎沒氣了……
趙大鵝趕緊跳了下來：“不行了二哥，車胎紮了吧?！?
吳二也停下來，之後下車，看了一眼，隨後確定：“完了。紮了?！?
趙大鵝摸了摸腦袋：嘶……喝涼水都塞牙。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還得走四五里地。
問題現在都不如一開始就走著去了，起碼不用推個自行車呀。無形之中，自行車反而成了累贅。
吳二倒也不怎麼惱怒，淡然的說道：“正好去街裡沾上車胎。早就該紮了。買好幾年了，也該修修了?！?
趙大鵝苦笑：“你那是沒帶我，帶我早紮了?！?
沒辦法，趙大鵝走著，吳二推著自行車去街裡。
就這麼走了有一個來小時，纔到的街裡。
之後趙大鵝還先去吳二去修自行車……
趙大鵝現在心裡的感覺就像，自己起了一個大早，趕了一個晚集一樣悲催。
她現在後悔死了，不如一開始就忽悠表姐周春文一起出來溜達溜達了。
趙大鵝想掏修自行車的錢，吳二沒同意。也就幾毛錢，不多。後來趙大鵝特意在街裡，花了幾塊錢，買了一包煙送給吳二。
俗話說人情來往，人情來往。有來有往才行。甭管怎麼說，好歹是吳二幫忙，送一包煙也是應該的。
吳二也沒有矯情的說不要，只是說：“大鵝，你整的太客氣了，改天二哥請你吃飯?！?
隨後兩個人修好了自行車，之後便去了大修廠。
這會已經早晨九點多了，可是大修廠還沒幾個人上班。那個劉光金，也沒來呢。
大修廠就是公家的一個修理廠，反正說起來它什麼都會修理。其實，時至今日，距離倒閉也很近了。這裡邊設備啥都沒有，連個三輪車，也修理不了了。
人就那麼幾個，半死不活的，也開不開工資。據說廠長卷錢和小姨子跑了。
嗯嗯，這是真事。
趙大鵝前世聽說過這件事。後來聽說那個廠長還被判刑了，大約判了七年呢。
是真真切切的，真卷錢和小姨子跑了。如假包換。
趙大鵝和吳二進去一打聽，劉光金不在，就等了一會兒。
直到快中午了，一個穿著皮棉鞋，戴著一頂狗皮帽子，兩顆大金牙的中年男人，穿著灰白色棉襖走了過來：“你倆找我？”
“你是劉光金？”
“是我?！?
“我是趙大鵝，我大爺爺是趙廷明……”趙大鵝就把趙廷明教她的說了。主要意思就是咱們都是親戚……
劉光金哈哈一笑：“好好好。那你意思是你想看看那幾臺粉碎機？”
趙大鵝趕緊點頭。
“行，我領你們過去看看?！?
劉光金一馬當先，趙大鵝和吳二在後邊跟著。
走到沒人的地方，趙大鵝懟了懟吳二。
剛剛趙大鵝還特意抽空囑咐吳二，又去買了幾包香菸，而且是好煙——利羣呢。
利羣這煙特別出名，是所有能抽的裡面最好的了。
吳二把煙塞給劉光金。
劉光金假裝推脫，隨後也就收了。
所謂拿人手短，吃人嘴短。劉光金得了好處，話匣子也就打開了：“粉碎機一共有三套，挺全的。我說的一套指的是一個粗籮，一個細籮，加上一套吹風機。這是一整套。這裡邊三套，正好是粉碎玉米、高粱和小米，三種糧食都可以粉碎。分著來的。機器大小不一樣。粉小米那個最貴，也可以粉碎大黃米，就是黍子。而且不用脫殼的。小米拿開直接粉碎，有吹風機，可以直接脫殼，很省事的。
高粱的那個也是。也是可以直接脫殼。不需要你們在家把殼脫了。玩意是好玩意，就是貴的離譜。一般粉碎一袋小米要十五塊錢……”
趙大鵝直接愣住了：“多少？十五塊錢？這比搶還特麼黑呀！爲啥這麼貴？”
“人工貴呀。你想呀，三套機器需要三個人吧，還得配備一個電工吧，萬一壞了還得有個修理工吧。這就是五個人，還有一個管事的。六個人……”劉光金解釋道：“六個人工資就要一個月三千多。還需要電費……”
趙大鵝同情的點點頭：“那倒不貴了。平均一天得粉碎二三十袋糧食，你們能不賠錢?！?
“沒人來，他們幾個都下崗了?！眲⒐饨鹦χf道：“我就負責看著。別的不管。”
趙大鵝撇撇嘴：就這麼多人幹這個，工資這麼貴，不倒閉都怪了。
不過按理說它這個設備好，十五是貴了，但是五塊錢一袋小米，還是可以的。
“都多大的電機？”
“一萬一的主電機帶的主機器。還有幾個三千瓦千的、四千瓦千的?！眲⒐饨鹫f道。
說著話，就到了粉碎房子的門口，門上掛滿了粉塵和蜘蛛網，很顯然這個地方很久沒人來了。
推開門，裡邊的粉碎機也是落滿了粉塵。地面更是一層土，踩上去就會留下腳印。
趙大鵝和吳二看了一會，摸了摸碰了碰。
機器看樣子問題不是很大。
之後趙大鵝想試試通電後啥樣，劉光金卻笑了：“哪有電呀，這都好幾年沒交電費，電閘早就讓電業局的人給關了?！?
“那我咋知道這些機器是好的還是壞的？”趙大鵝疑惑的問道。
劉光金露出兩個大門牙，笑道：“破爛價，你還想買好的？不過按理說，這些玩意，頭幾年應該是好的。沒壞，後來停工了，也沒人來禍害。除了丟了幾個皮帶，還有搓子掃把之外，啥也沒丟。”
趙大鵝嘿嘿一笑：“那可不，能拿走的都拿走了。剩下這些電機太沉了，拿不動。這幾個粉碎機是焊死的，也拿不動。所以沒丟，那些小物件，可都丟了。”
“好了，大哥。你這些玩意，打算多少錢賣？”
劉光金想了想：“上邊的意思就是按斤賣?！?
“那不要了?！壁w大鵝說著就準備走。
“大哥，你可別忽悠我。你這玩意，電機還湊合，還不知道能不能用。不過你這粉碎機都是鑄鐵的，鑄鐵的玩意哪個收破爛的要？”
鑄鐵和普通的鐵或者鋼的是不一樣的。普通的鐵或者鋼，收破爛的拿回去，直接賣給小作坊，或者鋼廠就可以了。但是鑄鐵的沒人要。
這些東西，一看就是六七十年代的產物，那個時候鍊鋼技術不太行，所以出了很多鑄鐵的東西。鑄鐵相對來說就是便宜，缺點就多了，愛生鏽，愛碎。不能砸，一砸就要壞菜。
這就導致如果趙大鵝買了，回頭運回去，都得小心翼翼的，要不然就得碎了，東西就廢了。
這也是他們賣不出去的主因。
趙大鵝心裡琢磨：怪不得收破爛的都不要，誰沒事要這破鑄鐵蛋子幹啥？要這一堆砸了，比磚頭還礙事，啥用沒有。
“我也不要了，回頭都弄不回去就得碎了。我還花錢買一堆這玩意幹啥？”
“那要不只算電機錢？”劉光金試探著問道。
趙大鵝搖搖頭：“這電機誰知道里邊的銅線是不是真的。也不能拆開看，不要了。”
趙大鵝直接出了門，吳二一臉懵逼的追了出來：“那咱們回家？”
趙大鵝點點頭，直接就走。
之後嘴裡默唸：“一步，兩步，三……”
“等會。”劉光金從後邊叫住了趙大鵝：“那你開個價？”
趙大鵝並沒有停下來，繼續數著數：“十一步，十二步……”
果然劉光金追了上來：“那這樣吧，一口價五百塊錢，你要不要？”
趙大鵝眉頭一皺：“我還得僱人僱車，拆就得拆一天都整不完?！?
“真心話，五百不能再少了。再少了上邊不會同意的。”劉光金無奈的說道。
“不要?！壁w大鵝斬釘截鐵的說道：“除非你們能把後邊那些電線給帶上。還有那個三相電的表箱子也給我?！?
“成。”劉光金急於出手，畢竟東西不是自己的，賣不出去他還要成天帶來過來看看，心裡也會煩躁。
賣了省心。
能賣五百塊錢，好歹後大修廠那邊開出來點工資了不是？更何況趙大鵝還給他買了兩盒煙呢。
“那你能做主不？你不得給我整個條子，蓋個公章啥的。別到時候人家說我偷得。”趙大鵝還是謹慎的考慮道：“這玩意不值錢是不值錢，但是公家不開個條子，以後有人追查起來，我可承擔不起?！?
“條子好辦。”劉光金笑著說道：“那是今天還是啥時候給錢？”
“一半天我就過來帶人來拆傢伙。到時候一起開條子，之後給錢。咱們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咋樣？”趙大鵝說道：“還有，這一半天你們可別偷摸把東西整少了，半夜三更偷摸賣點啥或者整壞了。那我到時候，可就不要了?！?
“放心吧。這地沒人來。那行吧，你有事先去忙，這一半天你過來，直接去大修廠找我就行?！眲⒐饨鹫f道。
趙大鵝點點頭，這事情就算是敲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