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爲他的婚事都操碎了心了,不然也不會看上季憐。再說了,季憐孤苦無依,你還能護她一輩子嗎?”
卿卓灼蹙眉沉思,“小岱哥哥以後沒有老婆確實不好,但問題是季憐神志不清,她根本不知道嫁給小岱意味著什麼。奶奶要是跟我提起,我堅決反對。”
宋媽道:“小姐,你忘了你現在都是自身難保嗎?你好不容易纔得到老太太的好感。爲什麼要忤逆她,讓她對你產生不滿呢?”
“爲了責任,我既然把季憐帶回家了,就要對她負責。宋媽,你不必勸我了,如果季憐變成正常人了,她說願意嫁給小岱哥哥,我會給她準備嫁妝,但在她變正常以前,她會永遠待在我身邊。”
她認真道,卻沒注意到宋媽讚許的目光。
“我先出去了,快開席了。”
她打開門出去了。
宋媽看著她的背影,掏出手機,熟練地按了一連串號碼,發送短信,內容是:爲人負責,宅心仁厚,第二輪考驗通過。
壽宴的菜品很豐富,其中最有特色的就是一道三壽入海,是用三隻烏龜做成的。
吃完飯後,衆人紛紛拿出他們準備的禮物送給老太太,因爲有卿卓灼的百家被珠玉在前,所以其他人的禮物也顯得黯然失色。
“外婆,我和媽媽親手烤制了生日蛋糕給您。”
唐柳依說,她明白這是自己在這場壽宴上挽回老太太好感的唯一的時機。
既然卿卓灼已經送出了百家被,她們也沒辦法誣陷她了。
“端上來吧!”
老太太不冷不熱地說。
傭人們把兩個三十二寸的蛋糕搬上來了。
“哇!好香啊!”
“做的真精緻!真漂亮!”
“原敏,你教女有方啊!養出這麼一個心靈手巧的女兒!”
畢竟壽宴是卿原敏辦的,賓客們都不想讓她下不來臺,雖然老太太很明顯不待見她們母女倆了。
“各位過獎了。阿採,把蛋糕切好分給他們。”
片刻後,每個人都分到了蛋糕,但都沒有吃。
“大家別拘了,快嚐嚐蛋糕了。”
老太太發話了,衆人連忙嚐了一口,卻不約而同地露出痛苦神情。
老太太心裡疑惑,用叉子挑了一點放進嘴裡,只覺得那苦澀立刻在口腔中蔓延開,甚至鑽到了喉嚨裡。
她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唐柳依今天兩次在衆人面前丟臉,卿原敏對她的孫女冷漠苛待,她早已經對她們十分不滿了。
當下,她摔了叉子,怒聲問:“你做的什麼好東西?”
她雖然在乎卿家的面子,但同樣在乎自己的面子,倘若衆人看著自己被小輩糊弄,卻沒有威信治住他們,又該如何看待自己呢?
他們會說,那個死了兒子的老太婆過生日的蛋糕都是隨便做出來的,真是可憐又可笑!
卿原敏本來還等著老太太和衆人的誇獎,突然被這麼一問,連忙自己嚐了一口,只覺得苦澀難以下嚥,全部吐出來了。
“媽?怎麼了?”
唐柳依也嚐了,瞬間,她就明白了是誰在搗鬼。
“卿卓灼!”
她怒目而視,“是你!你打的奶油!”
話音剛落,她就被卿原敏用眼刀狠狠剮了一眼——你個傻子,我們不是說了是自己做的嗎?
然而,事到如今,已經不是蛋糕是否假手於人的問題,而是,既然卿卓灼參與做了蛋糕,那她有沒有自己做一個蛋糕?
“沒錯,是我打的奶油。我也不明白爲什麼會變成這樣,反正我的蛋糕被唐柳依弄壞了,她們說給我去蛋糕店買一個。”
卿卓灼聳聳肩,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
“我知道爲什麼蛋糕會變苦!”
突然,門外傳來一個高亢的男聲。
鎮定如卿原敏在看到來人後,也不禁變了臉色。
“我並沒有邀請你!出去!”
“姑媽,你不認識他?他是嘉慶蛋糕店的老闆啊!你倆昨天不是才見過面嗎”
卿原敏抱著胳膊,一臉笑意。
“昨天,你找到我,說要一個七十歲老人過生日的蛋糕,還要菊花作爲裱花。我當時覺得奇怪,還加了你的微信問你,你說就是要用菊花。這是聊天內容,這是你的微信頭像,你抵賴不了了吧?”
老闆掏出手機,向衆人展示聊天內容。
老太太在看到聊天內容時,面色一沉。
看來她的養女對她的親孫女不只是冷漠苛待,還有誣陷傷害。
不然那個蛋糕是用來幹什麼的?
卿原敏臉上已經褪去了血色,這已經不只是她在老太太心中的形象受損的問題,而是被董事會知道自己陷害卿氏集團未來繼承人的話,就會把她逐出董事會了。
那她之前的努力和僞裝,就全都功虧一簣了。
她大腦迅速閃過幾十種應對方法,最終她掩面哭泣,“媽,難道你忘記了你的生日也是我親生媽媽的生日嗎?那個七十歲的,用菊花做裱花的蛋糕是我給她做的啊!”
老太太面色一震,她和卿原敏的親生母親正是同月同日的生日,只是相差十歲。兩人以前是同事,關係特別好,所以在同事死後,她才收養了卿原敏,對養女比對親生兒子還好,就是爲了那份友誼。
卿卓灼心裡咯噔一下,竟然低估了這位姑媽能言善辯的能力。
如此,倒顯得她早有圖謀,想算計她們,才安排了蛋糕店老闆和百家被似的。
“是嗎?那我的蛋糕呢?怎麼被唐柳依弄壞了?你們不是說給我訂一個的嗎?哪去了?”
事到如今,她只能越發地理直氣壯了。
“你什麼時候做蛋糕了?你不是就幫我們打了下奶油嗎?”
唐柳依見局勢明顯對自己有利,不由得得意洋洋。
“我的蛋糕在這裡啊!你看旁邊這兩個是不是你們兩個做的?”
還好卿卓灼早有準備,拍了三個蛋糕放在一起的照片。
卿原敏暗地裡掐了唐柳依一下,示意她這個豬隊友,不要再說話露出破綻。
“你姐姐記錯了,你確實做了蛋糕了,我也答應了幫你訂一個,但是我忘了。不過蛋糕真的是用來祭奠我親生母親的。”
衆人聽得一個頭兩個大,到底怎麼回事?
姑媽陷害侄女?
侄女陷害姑媽陷害自己?
卿卓灼的大腦在迅速轉動,其他人怎麼想對她來說不是最重要的,關鍵是老太太。
老太太肯定看出來蛋糕變苦是自己下的手,老闆是自己找來的,這樣就顯得自己很刻意。
關鍵就在於那個蛋糕!
一切證據都指向蛋糕是卿原敏叫人做成那樣的,自己不可能插手。
非要說自己陷害她來陷害自己,自己又怎麼確定她是真的想陷害自己?
比如她說蛋糕是給亡母準備的,自己的說辭很快就被推翻了。
唯有自己認定了她是陷害自己,纔能有下面的計劃。
現在,是兩方的說辭都有漏洞。
“敢問姑媽,還記得您的親生母親葬在哪裡嗎?”
她決定最後一搏。
既然對方說是爲了亡母做的蛋糕,那麼,怎麼會連亡母的墓地在哪裡都不知道呢?
“我當然記得。”
卿原敏已經心虛,但面上依舊鎮定。
“在哪裡?”
“在金陵。”
“確定是在金陵?不是江城?”
心理博弈中有一招是刻意質疑別人的回答,給出新選擇,干擾她的決定。
當然,卿卓灼不知道她母親葬在哪裡,只能乞求上天保佑,既不在金陵,也不在江城。
“就是在金陵。”
卿原敏看出了她的小心思,固執道。
“奶奶,姑媽的親生母親葬在哪裡呢?”
她問。
事到如今,在場的也只有老太太知道答案了。
“夠了!把蛋糕端下去!我身體不舒服,灼灼,鴛鴦,扶我回去休息。”
卿卓灼心中暗喜,強壓下雀躍的心,順從地扶著老太太回客房了。
“你站遠點,我好好看看你。”
老太太嚴肅道,面色明顯不悅。
她乖巧地站在門口,心想,自己只顧著讓卿原敏露出馬腳,卻忘了這是老太太八十的壽宴,自己也把它毀了。
但是沒辦法,她實在急於撕下卿原敏虛僞的面具。
“我這個孫女真是好厲害,可以未僕先知,反過來設計別人。”
老太太譏諷道。
她已然明白連亡母墓地在哪裡都不知道的卿原敏訂做那個蛋糕是爲了什麼,不當衆發作,只不過給自己留著最後一層顏面。
卿卓灼如芒背刺,心中忐忑,不知道她是什麼態度。
“既然你知道原敏會出手陷害你,你爲什麼不來告訴我,讓我給你做主,反而在大庭廣衆之下揭露她,讓整個卿家被推到風口浪尖上呢?”
看來,老太太在乎的還是自己的顏面,小輩之間互相算計謀害,傳出去終歸是不好聽的。
卿卓灼深呼吸幾次,才壓下心中的憤怒。
你對我一直是不聞不問,我又怎麼可能找你討回公道?何況她只有出手陷害了,我才能設計她,不然我怎麼提前告知你?你又怎麼會相信?
“老太太,您稍等片刻,我有份資料給你看。”
她走出客房,回到自己的臥室,把剛剛在書房打印的資料以及自己的電腦都拿了出去。
“這是我家門外的監控。”
她把電腦放在老太太面前。
監控日期顯示的正是期末考試那天,她剛要出門,傭人方金就端了一杯酸奶,反常地硬要她喝下,她找藉口把對方支開了,把酸奶倒進保溫瓶,把保溫瓶放進牛奶箱。
第二段監控就是她在醫院醒來的當天,宋媽在她的吩咐下,把保溫瓶取出來,交給了崔澤。
“這是酸奶成分鑑定表。”
她把厚厚一沓資料交給了老太太,直接翻到了最後一頁。
結果顯示,酸奶中添加了大量的聚三醚混合物,食用後會對腎臟產生巨大不可逆傷害。
“這是方金的賬戶上這一個月的支出和收款,在我住院的前三天,她收到了二十萬的入賬。”
她全程冷靜,看著老太太在鐵證如山面前面露惶恐,最終渾身顫抖,眼神中充滿了難以置信。
“我以爲……我以爲……”
老太太半張著嘴,心疼又愧疚地看著她。
“我知道。”
她知道,老太太以爲她和卿原敏母女之間只是小打小鬧,爭風吃醋,所以根本沒當回事。
“是原敏還是唐柳依呢?”
老太太緊緊攥著手帕,臉皺在一起。
卿卓灼一聽這不同的稱呼,就知道她對兩人感情的不同。
卿原敏於她,是逝去多年好友的女兒,是從小養到大的寶貝。
對唐柳依,最多是愛屋及烏,既沒有血緣關係,連姓氏也是外人的姓氏。
“老太太,這兩個人不管是誰買通的方金,有區別嗎?”
鴛鴦突然出聲道。
“奶奶,是唐柳依。”
卿卓灼感謝地看了鴛鴦一眼,但是一次性搞倒兩個人,太難了。何況卿原敏未必參與其中,她在乎的只有實際利益,對這個侄女沒有恨意。
老太太鬆了一口氣,然後擺擺手說:“打李局長的電話。”
李局長上學時曾經受過卿家的資助,一直對卿家很感恩。
老太太此時找他,一來是決定給唐柳依一個懲罰,給被自己冷落多年的孫女一個公道,二來也怕直接報警會把事情鬧大,讓整個江城都看她們家的笑話。
當然她也有一層私心,唐柳依畢竟不是卿原敏的親生女兒,她怕養女被唐柳依蠱惑牽連。她總認爲養女和孫女是一家人,不至於互相殘殺,都是唐柳依從中挑撥的。
“謝謝奶奶。”
卿卓灼有些意外,沒想到老太太那麼快決定棄卒保車。
“你去整理一下剛剛你給我看的資料,必須詳細周全,到時候拿給李局長看,把事情儘快解決了。”
老太太嚴肅道。
“好。”
卿卓灼回到書房,準備再打印幾份資料,複印機嘈雜的聲音中,忽然夾雜著一陣熟悉的腳步聲。
她迅速擡起頭,就看到神色落寞的唐一爻。
她沒管他,繼續複印,然而他卻拿起已經打印出來的資料,丟進了一旁的粉碎機裡。
“你幹什麼?”
她急忙去搶,卻已經來不及了,眼睜睜看著資料變成廢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