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承淵道，“是。”
此事太子做得很利落，現場沒留下任何痕跡。
以他對慶明帝的瞭解，慶明帝定然會派人去查。他便讓人在現場留下些微痕跡，將動手之人引向他。
如此，慶明帝便會覺得自己背後做的種種齷齪尚未被察覺，多少能放鬆些警惕。但慶明帝心虛, 又不敢在這件事上計較，藉機發難於他。
慶明帝往後一靠，倚著龍椅靠背，“七弟，你這事做得委實過於狠辣。母后爲這事哭了好幾回。”
趙承淵眼中帶著些冷意，淡淡一笑。
“看得出來, 母后方纔將手上的玉如意都摔了。”
慶明帝喟嘆一聲, “你啊。”
此事就此揭過, 兄弟二人擺上棋局。
慶明帝再無道，那也是趙宸的父親。他身爲人子，身爲儲君，總該是要與趙承淵一戰的。
趙承淵心裡實則是拒絕的，一度想掙脫老丈人那隻如鐵鉗的大手。
翁婿之間增進感情，屆時老丈人的憤怒說不得能輕一些，打起架來下手也能輕一些。
廝殺兩盤，慶明帝依然是輸三五子。
她展顏笑問，“今晚不會再去陪父親到半夜了吧？”
趙承淵嘆了口氣, 權衡之下最終還是從了老丈人，隨他進了外書房。
其實攸寧還是不夠了解他。哪怕趙宸這回沒有幫他，哪怕兩人最終有決一死戰的那一日，就憑趙宸在西北那拼死一戰，也足以說服他在事成之後放趙宸一條生路。
趙承淵揉揉她的頭髮，“不去了，該說的話過午時都說了。”
霍山若是入朝爲官，定然會是統領三軍的將領。
韓攸寧本聽下人來報，說趙承淵已經進府，眼看著飯菜擺出來好一會兒了，也沒見趙承淵回來。
他那妹子啊，給他指來這麼個笨丫頭，說什麼這丫頭以後定然會對他忠心耿耿的。
他推開棋盤，“今日就這樣吧。”
趙承淵黑眸幽沉，垂眸看著懷裡忐忑的小丫頭，哪裡不知曉她擔心的是什麼。
這幾日阿蔓只要喝那十全大補湯便會嘔吐，可血卻每日都在流逝，眼看著她臉色越來越蒼白，身子越來越虛弱，他心底實則隱著不安。
韓攸寧皺眉，“他們是在談事？”
陳衡戈看都不看一眼，“我不愛吃甜的，拿走。”
他笑著拉她的手，“我們有公事要談，等過些日子便好了。”
“本公剛得了兩罈子好酒，伱也來嚐嚐！”
他雖沒和女婿拜成把子，可卻和鼎鼎大名的霍總鏢頭拜過的。兩人對著輿圖談了整整半日，當真是相談甚歡，相見恨晚。
“噢。那我去跟廚房要些鹹口的！”
寶兒噠噠噠跑了過來，“王妃，王爺說他午膳在外院用，讓您自個兒吃！”
“表少爺，吃點心。”
端著點心跑了。
這幾日趙承淵在外院，每每都是半夜回來。他有大事要忙，她是知道的。他說“事以密成，言以泄敗”，少與她說其中細節，她便也不問。
攸寧在錦和堂等著他一起用膳，韓鈞卻在外院先一步攔住了他，抓著他的手腕往外書房走。
可想到陳蔓在皇宮裡與慶明帝逶迤周旋，定國公卻是無知無覺，以後知曉真相時還不知要如何震怒，說不得還會遷怒於他，嫌他隱瞞不報。
阿蔓身子兇險,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
韓攸寧：“……”
親爹跟女兒搶夫君，誰見過？
她去了陳衡戈的院子，泡了壺果茶，和點心一起端著進了書房。
“那事，王爺心中可有了章程？”
寶兒搖著小腦袋，“王爺原本是打算往內院走的，國公爺拉著王爺的手不放，說是讓王爺陪他喝酒。王爺力氣小，拉扯不過他！”
實則她心底一直揪著，她知曉那場宮變就要提前了，可最終會是什麼結局，她也不敢去想。
韓攸寧輕哼一聲，拍開他的手扭身進了房內，“寶兒可說了，父親拉著你的手不放，說是一起喝酒。”
趙承淵嗬嗬笑著，隨她進了房內。
趙承淵語氣平靜溫然，“慶明帝心胸狹隘，性情暴虐，難堪高位。我們的敵人是他，無干人等都會好好活著。”
寶兒眼睛亮晶晶的，“嗯！謝王妃！”
趙承淵停住腳, 轉身看著慶明帝, “皇兄，臣弟也有需要護著的人。他日若有機緣再得了那丹藥，臣弟定然奉上。”
韓攸寧端了碟點心給她，“拿去吃吧。”
二人正說著話，便聽窗外傳來葉常的聲音，“王爺，定國公請您過去一趟，有要事要談。”
夫妻二人用過晚膳後，韓攸寧窩在趙承淵懷裡，懶懶地有一搭沒一搭說著話。
女婿有兵馬，他和霍山有領兵經驗，強強聯手，還有什麼怕的？
趙承淵見她酸溜溜的，竟似是在吃自己親爹的醋。
他想陪會兒攸寧。
她被王妃指到表少爺院裡伺候，表少爺小小年紀沒了爹孃，著實可憐，她得照顧好表少爺才行。
前世趙宸是死了的。
慶明帝失望地嘆了口氣，“你去吧。”
——
趙承淵回到定國公府，已經是午膳的時辰。
韓攸寧神色一鬆，“噢……”
韓攸寧睨他，“你們翁婿二人在一起的時間，比我這個王妃多多了。”
他拿起一塊點心，“剩下的那些你吃。”
錦和堂。
慶明帝忽而道，“那丹藥，可否勻朕一粒？”
趙承淵雖不可留，可只能慢慢尋找時機動手，除去他也不過是早晚的問題。
現在既然趙承淵尚未起疑心，他也無必要再與他在這裡消磨時間了，他得回去陪阿蔓。
她走到苦哈哈練字的陳衡戈身邊，將茶點放到他手邊，小心翼翼避開他寫好的大字。
趙承淵起身，整理錦袍，踱步往外走。
方纔霍總鏢頭來了一趟，給他送了兩罈子酒。
可他實則十七歲了啊，卻被一個八九歲的小丫頭整天用老母親的眼神盯著，噓寒問暖。考慮過他的感受麼？
陳衡戈皺眉，“不必了。”
“嗯！”寶兒笑吟吟端起點心，抱在懷裡，慈愛地看著自家表少爺吃點心。
——
趙承淵回錦和堂已經是傍晚了，身上帶著淡淡酒氣，雖是事先在外院沐浴過了，卻也掩飾不住。
“嗯，那就好。”韓攸寧嘆道，“父親若是再來跟我搶你，我定要不顧父女情分，去尋他好好理論一番。”
他這次，是真心討要。
“也好。”
“爲夫下回定不讓岳丈大人拉我的手。”
韓攸寧：……
趙承淵捏捏眉間，老丈人還真是有些黏人。
他對葉常道，“你去與定國公講，就說本王睡下了。”
葉常清清嗓子，“那個……王爺若是不去，恐怕會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