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 三個響頭

爲(wèi)何是二碼頭。

二碼頭便是他們這些小民小販能停靠的碼頭。

除了一些商家的大航船，大多都是姜晚澄他們這樣的小船。

一碼頭，則是官家碼頭。

只有達(dá)官貴人家的船隻，才能停靠。

相比一碼頭的繁華和修建工整，二碼頭就潦草凌亂的多了。

雖然比之滄縣，仍要熱鬧繁華甚至龐大的多，但整體工建與環(huán)境，還不如滄縣的寬敞乾淨(jìng)。

當(dāng)然，二碼頭也更加的魚龍混雜，這裡三教九流的人皆有，漁夫、劍客、雜耍團(tuán)、道士、普通老百姓，商販，書生……

不時，就有爭吵打鬥聲傳來。

這邊攤子掀了，那邊又繼續(xù)吆喝販賣。

一條魚‘砰’的一聲砸在姜晚澄腳邊。

溫二郎緊緊的拉著姜晚澄躲開：“阿姐，別怕！”

姜晚澄當(dāng)然不怕。

她低頭看向溫二郎，知道他是第一回見到這麼混亂又嚇人的場面，雖然在路上也停靠過兩個碼頭，但比之這裡的混亂，之前完全就是小場面。

姜晚澄輕撫了一下溫二郎背脊，並未戳穿他，反而笑道：“好，有二郎在，阿姐當(dāng)然不怕！”

“我們不惹事，快些走過去就行吧。”

她指了指前方，要穿過這個碼頭，去到進(jìn)城的幹道上，人就會少了。

溫二郎緩緩鬆了口氣，重重點(diǎn)頭。

史奕在後面五兩銀子就賣了那艘小船。

當(dāng)初買船時，他扔了一串價值至少五百兩的珠子，今兒卻又以五兩賤賣，當(dāng)真是虧了老本了。

不過他毫不在意，能回點(diǎn)兒買菜錢也罷，總比丟在此處什麼都沒有的好。

史奕顛了兩下銀子，塞進(jìn)懷裡就追上了姜晚澄和溫二郎。

姜晚澄雖然穿的破爛，但仍不敢掉以輕心，臉上蒙了一層面巾，走路也是微微低首，看著腳下。

突然，一個身上只穿了個褂子的壯漢被人一腳踢飛，橫在了他們面前。

姜晚澄拉著溫二郎趕緊躲開，就看見另一邊又撲來幾人，將這漢子摁在地上一頓狂打。

等打的對方幾乎奄奄一息了，纔有身著官差服飾之人，拿著刀走了過來。

“幹什麼幹什麼！？還不趕緊散開嗎？”

“都趕緊的，散了散了！看什麼熱鬧！”

“你們，這月的稅錢還未繳清呢，還在此處看？信不信，我馬上把你攤子給收了！”

“官爺，行行好吧，小的昨兒才繳了二兩銀子呀……”

“那能夠嗎？說好的，每月上浮一兩，愛乾乾，不愛幹，趕緊滾蛋！這裡多的是人搶著想要做生意的，缺個你這樣的賤骨頭嗎！？”

說著，一鞭狠狠抽在了對方身上。

周圍人見了，也只能趕緊躲開，只怕這鞭子，也落到自己身上來。

溫二郎全程都是一臉震驚。

他自幼啓蒙，讀的便是聖賢之書，懂得是世間苦難，和齊國之家的大禮。

士志於道，明道濟(jì)世。

君愛於民，民才愛國。

雖早知道人世險惡，甚至兄長親歷過朝廷腐敗，爲(wèi)官昏庸，獄政草率殘酷的冤屈之事，但真正親眼看到如此慘烈又衝擊的畫面，仍覺心中震動，難受至極！

這還是皇城腳下。

他本以爲(wèi)會與他們邊陲的小縣大不相同。

竟也如此醜陋，髒污，殘酷！

原來，根本沒有什麼不同。

而那捱了打的老頭，連反抗都不敢，只能垂著淚由家中女兒攙扶著，趕緊又回了攤位上，繼續(xù)苦大仇深的吆喝。

而地上捱了打的漢子，默默的自己爬起來，吐了一口血沫子後，忍著渾身的疼痛又要去上工幹活。

“李四桂！” 一聲急切大喊，有個人影衝了過來，一把摻住那受傷的人，看見他渾身青烏的樣子，那人急的冒了火。

“那些人，可是又欺負(fù)伱了！？就因爲(wèi)你踏實(shí)能幹，一人可以幹兩個人的活，他們就下如此重手！？不行，我要去向你們工頭——”

李四桂死死拉住身側(cè)人的臂膀：“不必了！你以爲(wèi)，工頭他不知嗎？不過是睜隻眼閉隻眼，只要不出大亂子，他不會管的。”

“你不要命了嗎！？”

同伴似乎還想與之理論，這時，一道輕輕柔柔的聲音卻在他身後響起。

“王楮？你爲(wèi)何會在這裡？”

姜晚澄還以爲(wèi)是認(rèn)錯了人。

但仔細(xì)一看，這熱心的想要助人的人，不正是婢女聽風(fēng)的丈夫，王楮嗎？

離開巫山前，姜晚澄就提前派了他們夫婦二人前來了這上京。

看樣子，王楮已經(jīng)在這裡有了熟識之人了。

聽到她的聲音，王楮瞬間回頭。

雖然姜晚澄臉上戴著面巾，但是一旁的溫二郎卻是一眼就能確定認(rèn)出的呀！

王楮激動不已，紅著眼眶當(dāng)場就給姜晚澄跪下了。

“姑、姑娘！？姑娘，二公子，當(dāng)、當(dāng)真是你們嗎！？”

“姑娘！小的可算等到您了！您終於來了！”

“姑娘，小的日日都在這碼頭上守著，候著，就怕錯過了姑娘。小的今日總算接到了姑娘！小的給您磕頭！”

王楮激動的不知道怎麼好，就狠狠給姜晚澄磕了三個響頭。

姜晚澄仍被嚇了一大跳。

這古人階級分明，她雖然能夠理解他們刻在骨子裡改變不了的東西，但作爲(wèi)現(xiàn)代人，她也實(shí)在無法心安理得的接受。

“不如，我們先離開此處再說話吧！”

王楮迅速點(diǎn)頭，只看了眼已經(jīng)遠(yuǎn)去的李四桂，然後就爬起身來帶著姜晚澄他們迅速離開了這混雜的碼頭。

當(dāng)然，在這碼頭上，他們的事也絲毫沒有引起旁人的關(guān)注。

除了跟著後方下了船的無境。

他們侯府的船，要停去一碼頭。

所以，將要抵達(dá)上京的半日前，無境就已經(jīng)乘了小船，默默跟在了姜晚澄他們大後方。

要裝作普通的行船，太容易了。

江上全是行船，只要不過分引人注目，旁人都是不會多瞧你幾眼的。

無境換了裝束，又離姜晚澄他們遠(yuǎn)遠(yuǎn)的，所以等他登岸後，就看見有人衝著姜晚澄正在磕頭。

等他們遠(yuǎn)去後，無境揣著疑惑又繼續(xù)跟了上去。

三爺說了，要弄清姜姑娘此行上京，是所爲(wèi)何事。

三爺懷疑，姜姑娘失了記憶，所以根本不記得崔姜兩家的婚事，甚至可能連自己是誰都給忘記了。

不然，此前一個望族嫡女不可能隱匿在一鄉(xiāng)間，對換嫁之事毫無動靜。

但她此行又突然來了上京。

難道……她記起什麼來了？

若是直接去了侯府孟家，要揭穿換嫁之事……不知三爺會如何應(yīng)對？

一想到此，無境既期待又激動起來。

腳步也不由加快了幾分。

一直在前走著的姜晚澄突然頓下腳步。

她半回頭看向身後，微微蹙眉。

爲(wèi)何她總覺得……好似有人在跟著他們？

明明身後人羣混雜，並未有熟悉的影子。

但她總是心中不安。

姜晚澄看向身後的史奕，“史大哥，你上前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