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真的那麼恨那個人,爲什麼自己還要在如今這個人已經死去之後,竟然覺得心口疼的像是要死掉一般,空空蕩蕩無所適從?
若是真的那麼恨那個人,如今,他不是應該開懷大笑,舉杯慶賀嗎?
他,真的恨這個人嗎……
爲什麼,爲什麼眼睛這麼熱?
爲什麼眼睛上濛濛霧氣看不清了?
爲什麼臉頰上會有水不斷流下來?
爲什麼自己這樣難受……
“母后,母后……求求您,求求您醒醒好不好?您不要丟下南兒好不好……”低沉沙啞的聲音在空蕩蕩的屋內迴盪著,那帶著哭泣的聲音,就像是被拋棄的孩子一般,無助又可憐。
貢南離緊緊抱著惠德太后那乾柴一般的手,將臉埋在裡面,滿頭銀髮散落到地,也遮住了他的臉。
只是看到有水順著那乾枯的手滑下來,滴落在牀-上,暈出大片大片的溼意來,像是大朵大朵的悲傷。
原來,他對她,不只有恨。
原來,他也是愛自己母后的,從未想象過的愛——
雖然不同於母后愛他那樣的明顯那樣的熾烈,可是,他卻是愛著的。
可是,這個人,永遠都不知道了……
“母后,母后……”貢南離低低喊著,低低喚著。
似乎只要這樣喊著,這個人便能醒來一般。
似乎只要這樣喚著,這個人還能叫他一聲“南兒”。
貢南離覺得心裡好難受,心口好疼,呼吸有些難過,渾身上下四肢百骸就像是被萬千蟲豸啃咬一般,疼的無法忍受。
“呃啊——”一聲淒厲的喊聲劃破了這寂靜,伴隨著貢南離緊緊抓著自己的胸口,匍匐在地上渾身顫抖著。
聲音響起的瞬間,門被推開,暗十先飛身進來,福玉和封音、採葉等都相繼跟著進來。
“十七叔!”封音眼中一陣驚恐。
“王爺!王爺!”福玉緊張地喊著。
待看到暗十將那在地上顫抖不已的人抱起來,才發現那張絕美的臉龐蒼白不堪,卻偏偏滿口是血不停往外涌出來。
黑紅的血落在那一襲白色的錦袍上,就像是大雪中落下的紅梅,格外顯眼,卻又透著一股詭異。
連帶著,那四散的銀髮上也沾了不少血,更是讓貢南離整個人有種鬼魅異常。
“王爺病發了!”太醫陳汾一見貢南離這模樣,大聲說道:“速速準備熱水!將王爺抱榻上先!”
一句病發,讓一直照顧著貢南離的侍婢宮人們立即進入了緊張有序的狀態裡。
燒水的,取藥的,擦拭的,各種事情都分工明確,沒有絲毫的慌亂。
封音看著貢南離這樣子,只是僅僅握著他的手,一遍遍喊著:“十七叔,十七叔,你別嚇我,你別嚇我……”
在福壽宮的另一間屋子裡,也就是兒時貢南離居住的房間裡,時別二十年,他又重新躺在了這裡。
貢南離的貼身侍婢與專屬太醫都各自忙碌著,封音則是緊緊握著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