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書記，你的想法我現在是理解了。”
紀元海聽項誠先說完之後，看著他這副想要從自己這裡得到肯定回答的模樣，也不再裝作不明白。
“你的意思是，三百萬用在發展望灘縣本地農業上面，絕對是杯水車薪；而用在民生改善方面，則是立竿見影收到效果。”
項誠先見他這麼說，笑著點頭：“不錯，就是這個意思。”
“李縣長，你說我說的有沒有道理？”
李三德並沒有急於表態，而是說道：“項書記考慮的當然是對的，解決目前的民生問題的確很重要。元海同志想的當然也不算錯，把望灘縣的農業發展好，是我們所有人努力的方向，也是咱們爲官一任造福一方的心願。”
項誠先看著紀元海：“這個問題，跟我剛纔說的，好像並不相關。難道我們還要調查他們平時的品行，才能對他們進行援助，好的就給援助，壞的就不給？”
李三德再次看向紀元海：膽子果然大。
“紀副縣長，還有嗎？”項誠先又繃著臉，沉聲問道。
紀元海也意識到項誠先這位老書記有著非同一般的洞察力和判斷力。也許他一些新觀念比不上，但是他的能力絕不會差。 沒有直愣愣地否決項誠先的說法，紀元海直接就他剛纔的提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項書記，十五萬吃飯存在問題的望灘縣百姓裡面，好人佔了多少，壞人佔了多少？”
“如果每人能夠獲得十五到二十塊錢，那麼一家人就基本能夠拿到六十、八十甚至一百以上。有了這筆錢，他們明年過了年，也能撐到夏糧之後還能有剩餘。”
說到這裡，項誠先看到紀元海笑了一下，便收斂了笑容。
“項書記，這看上去不相關，實際上還是有點關聯的。”紀元海說道，“我們不知道十五萬的人口中有多少好人，有多少壞人，就不能一直往樂觀方面去想。”
“李縣長水平就是高，方方面面都考慮的周到。不過，咱們做事情，終究要有個選擇……”
紀元海居然點了點頭：“還有。”
“樂觀一點想，這一筆錢就能成爲他們家庭的活水，讓他們窘迫的情況大大改善，明年甚至於後年，都可能不再需要我們操心他們的生計問題，甚至於有可能通過勤儉節約，扭轉家庭的生活困難，改變整個家庭的命運……”
李三德見到紀元海這副模樣，看著項誠先臉上笑容漸漸凝固，心說真要擺明了扯破臉，大家臉上都不好看，還是我多說兩句吧。
他年齡已經五十多，又是基層磨上來的，紀元海這一點笑容就讓他窺到了紀元海的真實心意——這個膽大包天，靠山不明的小年輕，分明是不贊同這個想法。
“咱們給了錢，衣衫破舊的老百姓們換一身衣服，這並不算過分吧？更換一些農具，生活器具，也不算過分吧？手裡面有錢了，給孩子娶媳婦也要買點好東西了，這也不算過分吧？”
項誠先直接被氣的冷哼一聲：“呵！還有？那就說吧，有什麼意見也不要遮遮掩掩，一次都說個乾淨利落！”
無論如何，他是這個屋內三個人中的領導，再繼續過於直白的要求，那就太不合適了。
紀元海回答道：“項書記，如果按照三百萬的資金直接改善民生的話，那麼接下來一兩年內，咱們望灘縣的生育情況只怕也很難辦吧？”
一般來說，領導一個選項，伱一個選項的時候，你難道不應該主動說“我自己考慮不周，還是領導你想的辦法更好”嗎？
項誠先看著李三德，臉上依舊帶著笑容。
項誠先笑了一聲：“哦？紀副縣長看來也有高見，不妨說一說，我的想法如果不樂觀的情況下，會是怎麼樣？”
紀元海一臉沉思，沒有表態。
項誠先便又笑了一下，目光看著紀元海，口中對李三德解釋：“咱們望灘縣的百姓，是一向能吃苦的；今年到了這個時候，夏糧已經下來了，他們精打細算，怎麼也能勉強堅持到過年。”
現在紀元海如果這樣主動表態，那麼一下子就變成“你好我好大家好”了。
這就有點不太給面子。
“這些看似必要的支出，他們之前不是不想，只是沒有條件；如果真的給了他們條件，出於對於生活的改善，更好生活的追求，他們憑什麼不這麼辦？誰又能阻攔他們？”
紀元海說到這裡，看向項誠先、李三德。
項誠先頓時臉色刷地拉下來：“你這是懷疑咱們樸素的老百姓過日子的決心！”
“有時候，也得往不樂觀的方面去想。”
他開口說道：“項書記，你剛纔說的，三百萬預算可以讓十五萬人口兩到三年內比較安穩，指的是哪方面？”
項誠先說到這裡，沒再說下去。
項誠先的臉色已經黑下來，幾乎是毫不掩飾；李三德則是驚異地看兩眼紀元海，又收回目光去，小夥子真是有兩把刷子。
紀元海沒有再客氣謙虛，直接說道：“如果是不樂觀的情況，三百萬的援助發下去，也許兩個月內就會被花光，留下錢備用的寥寥無幾。”
“紀副縣長，你感覺我說得對嗎？”
紀元海微微搖頭：“我絲毫不懷疑咱們望灘縣的老百姓是樸實的，淳樸的，但是項書記你也應該瞭解，現在經濟發展、人民生活改善是重中之重，新衣服、新生活、新政策都在對老百姓招手。”
“這樣一來，一個家庭人口越多，領到的錢越多，消耗的也就越快。”
“要是真這樣辦，十年時間也發不完這些援助，解決民生問題就更加談不上了。”
“我不是說不能生孩子，而是說在這種外力刺激下，本質上還是窮困人家、生活條件沒有實質性改善的前提下，再有那麼一波孩子出生，咱們望灘縣的工作情況，要比以前更加嚴峻的多。”
紀元海話音一落，李三德迅速想到了什麼，說道：“這樣的情況決不能發生，我看咱們對這筆資金的利用，還真的要慎重考慮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