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元香一怔,問道:“怎麼拆穿?”總不能告知老爺,說她察覺到北唐瑾知道了當年的事情?那不是在告知老爺,她一直在同北唐瑾爲敵,而且處處動手腳麼?
一見自己母親臉上的神色,北唐峰便知道對方心中在想什麼,笑道:“母親,您忘了,北唐瑾可是同永昌公主交好!”
王元香仍是不明白自己兒子的意思,“那又如何?”這同揭穿北唐瑾的假面具又有什麼干係呢?
北唐蕓聽到這裡,倒是瞭然一笑,她其實早就想好了一個計策。
北唐峰本是要說自己的計策,看到北唐蕓面色,不禁問道:“阿蕓可是聽明白了?”
北唐蕓倒是未料到北唐峰會問自己,她原本坐在這裡,也不過是聽聽罷了,並沒有打算說出自己的想法。
因爲在她看來,同這些愚蠢的人說話,只是浪費口舌而已。
但是既然她這位哥哥問話,她自然不會違背,答道:“已然明白。”
“哦?”北唐峰饒有興致的看向北唐蕓,雖然他已經知曉北唐茹是北唐蕓設計陷害,心中仍是覺得,他這位妹妹還是懦弱無能的。
看了北唐峰的面色,北唐蕓的嘴角譏誚一勾,“三哥哥的計策是不是想要母親吹枕邊風?告知父親,在宮裡頭兒那頭一齣戲已經排演過了,而且永昌公主聽過,恐怕已經告知了北唐瑾?”
北唐峰仍是不能適應自己這原先懦弱無能的妹妹一夕之間變得如此聰慧玲瓏了,不禁點頭,道:“你猜的不錯。”
北唐蕓一臉嗤笑,“三哥哥以爲這個計策高明?”
北唐峰著實難以適應北唐蕓這高深莫測的表情,不禁面色變了幾變,“莫非阿蕓有更好的計策?”
北唐蕓道:“自然是有,不過,我不會說。”
北唐蕓故意拉長了聲音。
“你說什麼?你這是什麼態度?”王元香怔然片刻,恨恨得指著自己這個不孝的女兒!
“什麼態度?”北唐蕓輕蔑得看了一眼王元香,“我只是在想,同一個愚蠢的人,講一個精密的計策,著實浪費口舌罷了!”
“阿蕓,你怎麼能對母親這麼說話?”北唐峰一陣愕然,他這個妹妹真是變得太多了!不僅是不懦弱了,而是太囂張了!
“哈?”北唐蕓同樣輕蔑得賞了北唐峰一個表情,“愚蠢的人從來都不會覺得自己愚蠢。”
“你!”王元香氣得頭都疼了,她渾身發抖,指著北唐蕓,北唐蕓卻是站起身來,不再看她一眼,踱步而去。
“大舅舅已經倒臺,母親和哥哥還是自求多福吧!”走出幾步後,北唐蕓又轉身,補充了一句。
王元香和北唐峰都震驚在當地,北唐蕓卻是勾起嘴角。
北唐瑾正是得勢的時候,此時去觸她的黴頭,不是愚蠢,又是什麼?
她這麼聰明的腦子,怎麼會有這樣愚蠢的母親和大哥?
真是很難令人想象。
細雨霏霏,綠意朦朧,垂柳如煙,含苞滴翠。
今日的月色很亮,宛如白晝,然而,仍是抵不過這江上的寒煙,細雨的寒涼。
飛揚的衣袍獵獵作響,雨水打溼、了她的墨發如綢,粘在臉頰上,心卻是越發舒服了一些。
也許,正是這寒涼的雨水,使得她身上的痛感更重了一些。
已經麻木不仁的心倏然有了知覺,讓她感覺到,自己還活著。
雨水沖刷,她伸出雙臂去迎接,然而,就在這時候,一把油紙傘撐起在頭頂。
那腳步聲的主人異常熟悉,她平靜的面色變得驟然冷漠,“我不想見到你。”
“雨中觀柳甚是有趣,只是這初夏的雨也太過寒涼了一些。”身後的聲音清亮且動聽,彷彿是越發靠近。
一股排斥的急火倏然擁入恟腔,北唐瑾冷然回眸,“你還不走,你……”
然而,在看到身後人一身翠色長袍的時候,她的怒火彷彿是被這寒涼的雨水澆下,瞬間熄滅了,換來的是,久久的驚怔,和那宛如江水般排山倒海而來的酸澀動容。
對方笑意宛然。
她卻幾乎要說不出話來,“你……你還記得?”
其實今天她不是無故在此地淋雨,壓制她喘不過氣來的緣由是,今日乃是她兄長的忌日。
她記得她曾經無意同夏莎提起過,哥哥最喜歡翠色的長袍,每每母親做了新衣裳他都高興得做出好幾首詩。
倘若,倘若她能再見哥哥穿著翠色的衣裳笑一次,她便知足了。
只可惜,那懷想的畫面只能存在記憶裡。
“雖然我不曉得你兄長的模樣,但是我這般本就風琉倜儻,扮成男子也是要顛倒衆生的啊!怎麼樣,阿瑾,我是不是比你兄長更俊美?”
北唐瑾已經無意於同她耍嘴皮子,手指顫抖得撫上那翠色的衣領,積壓已久的淚珠子一下子涌了出來。
“的確,的確,的確很像……”她的手指顫抖得撫上這張酷似她兄長的臉容,“倘若哥哥活到這個年紀,也應當也是這般俊美了吧。”
她倏然笑得很甜美,很是癡迷得望著這張臉容,淚水劃過她雪白的臉頰,她卻是睫毛不眨一下。
良久,她沒動,她只是癡癡望著。
“阿瑾,你再這般瞧著我,我要受不住了!”夏莎終於忍不住說道。
北唐瑾終於不捨得收回目光,感激道:“謝謝你,給了我這個驚喜。”
即便是,這或許是別有目的的。
夏莎好笑,目光瞟著北唐瑾的側臉,比平日柔美了三分,笑道:“既然如此感動,你當如何報答我呀?”
北唐瑾轉過身去,背對夏莎,她剛剛想到對方是有目的的,對方便立即提出來了。
“你要我做什麼?”
夏莎走近北唐瑾,將傘偏向她那邊,“這個麼……”
夏莎撫著鼻側,試探問道:“那就解除那個賭約的要求,如何?”
北唐瑾嘴角一勾,“好。”
細語寒涼,就在不遠處,一陣琴聲涓娟流淌,宛如碧泉傾斜而下的弘溪。
“阿瑾,他就在不遠處。”夏莎倏然打破了寂然的氛圍。
北唐瑾本是閉眸傾聽琴聲,停頓了片刻,問道:“誰?”
夏莎美眸眨動,看向遠處,“自然是明王了,還能有誰?阿瑾,你這是明知故問嘛!”
在聽到“明王”兩個字後,北唐瑾的身體一僵,心口猛地發疼。
爲什麼,要提起這個人呢?她已經試圖不去想了。
“你是來做他的說客的?”沉寂了片刻,北唐瑾問。
“我爲什麼要做明王的說客,我只是來看他的笑話!”夏莎嘆了一口氣,“阿瑾,你說,明王高高在上,被人拒絕又是怎樣的表情呢?”
夏莎故意伸長了脖子去觀察北唐瑾的面容。
“這與我何干?”
北唐瑾的面容僵硬著。
“這倒也是,一個月後你便要嫁入鄭家,而明王便要娶了馮家慧君小姐,看起來,他的事情自然同你無干,哎,這是我多話了。”夏莎的聲音中帶著後悔愧疚之意。
北唐瑾狠狠握緊衣袖,真想將這個人趕走!
“你就不能安靜一會兒麼?”非要擾亂她的心神,令她心中堵得慌才爽快麼?
夏莎卻是笑道:“哎!阿瑾,我若是你,明王若是背叛了我,要同其他的女子成親,我非要攪黃了他的婚事不可!他鳳晰琀想要和別人雙宿雙妃,也別想舒服過日子!我非要弄些女子,搞得他後宅雞犬不寧!”
北唐瑾的衣袖顫抖著,“你說夠了沒有!”
夏莎聳聳肩,對於北唐瑾怒氣不以爲然,“沒有。”
北唐瑾的雙眼直冒火,就那麼瞪著夏莎,恨不能堵上對方的嘴巴!
但是瞧著那張同她兄長十分相似的臉容,她的心便一下子軟了下去!
夏莎早就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仍是有恃無恐道:“倘若明王提出同馮慧君的婚事,只是爲了消除太后娘娘對你的恨意,阿瑾,你說,你會不會原諒……”
夏莎的話還沒有說完,北唐瑾已經轉身離去,“哎,阿瑾,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呢!你還沒回答我呢!”
夏莎疾步追趕著北唐瑾。
北唐瑾的腳步卻是越發快了,她的心急促得跳動,幾乎要從嗓子眼兒鑽出來!
不,鳳晰琀不是爲了她,只是變心了而已。
不,只是已經覺得她不新鮮了,又盯上了其他的獵物而已。
對!一定是這樣的。
一定是這樣的,一定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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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唐瑾腳下疾步如風,彷彿逃也似得往前飛奔。
夏莎瞧著她這背影一陣嘆氣。
看來,經過這件事,她的心病越發重了。
她已經不能再相信任何人了。
又怎麼會任由自己的心去接納另一個人,在乎另一個人,讓自己有這諸多弱點呢?
她是從黑暗和死亡中走出來的。
所以,最怕的便是“弱”這個字。
她不會允許自己有弱點,給敵人以可乘之機,一招斃命!
鳳晰琀這個時候也從隱蔽的地方走了出來,看著北唐瑾那疾步如逃的背影,一陣苦笑。
她根本就不想見到他。
他已經成了她心中的魔鬼了,哪怕是關於他的一絲一毫的東西,都將她嚇成這樣子。
她如此遠離他,如此害怕他,他哪裡還有機會呢?
這不是自作自受麼?
雖然,前幾天他便從凌霜口中得知,北唐瑾已經吩咐下去,凡是關於他的信件,她一律不回過目,全都交由下邊的人自行處理。
她已經不想知道關於他的隻言片語了。
哪怕,只是一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