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的前兩天，陳貴良接到鐵疑的電話。
“你太沖動了。”鐵疑說道。
陳貴良問：“《狼圖騰》？”
鐵疑說道：“是啊，輿論有點大。你下次接受採訪時，也不用道歉什麼的，但要說得委婉一點。”
“謝謝阿姨提醒，但我已經說了更狠的。”陳貴良道。
鐵疑頓了一下：“那你……扛著點吧。”
《狼圖騰》實在太火了，8個月時間銷量破100萬。而且，還賣出了10多個語言版本，國外預付版稅超100萬美元。
它後來的全球銷量是2000萬冊！
而陳貴良參與錄製的《東方夜譚》，又是長三角地區收視率最高的綜藝節目，大量居住魔都的作家、記者都會收看這玩意兒。
節目播出之後，僅僅過了兩天時間，就有四五家媒體關注。
隨即，全國二十多家媒體進行相關報道。
參與進來的媒體和名人，超過90%都支持讚譽《狼圖騰》。剩下那10%，也不敢公開支持陳貴良，只是客觀的對《狼圖騰》進行評價。
比如《中國環境報》，就發文質疑《狼圖騰》的生態邏輯缺乏科學性。
又比如草原民族作家郭雪波，認爲《狼圖騰》是對遊牧文化的浪漫化誤讀。
《文藝爭鳴》則批評《狼圖騰》不具備文學性，更像是一部社會學論文。
而讚譽《狼圖騰》的有哪些呢？
有《人日》、《光明》、《南都》、鳳凰衛視、張國師、陳大導、陳教授、周作家……
那位陳教授，還是北大的，吳夢就選了他的課。
陳貴良都快被口水給噴死了！
“明天就過年了，你來書店幹什麼？”邊關月好奇道。
“買書。”
新華書店的暢銷專區，《狼圖騰》和《明朝那些事兒》緊挨著。
陳貴良問店員：“哪本賣得更好？”
“最近這半個月，《明朝那些事兒》賣得更好。”店員回答。
這是因爲《狼圖騰》已經賣了8個月，有些後繼乏力了。還要再等一段時間，它在海外熱賣的消息傳回國內，才又掀起一波銷售熱潮。
陳貴良掏錢買了一本《狼圖騰》，回出租屋的路上給李尋歡打電話。
“你可以啊，鬧出那麼大陣仗。”李尋歡一點也不慌，反而非常高興，因爲陳貴良碰瓷《狼圖騰》成功了。
陳貴良問：“風向不對勁，是不是《狼圖騰》的出版商發力了？”
“肯定的啊。”李尋歡說。
陳貴良道：“我剛買了一本《狼圖騰》，逐頁對其內容進行批判。文章會發布在博客上，你選一些精彩內容給媒體。”
李尋歡立即答應：“這個沒問題，只要你提供火力，好多報紙都等著入場呢。”
掛斷電話。
陳貴良又打給王教授：“王老師新年快樂。”
王教授笑道：“你搞得挺大啊。”
陳貴良說道：“我對草原的歷史不怎麼了解，想要認真學習一下，能幫忙推薦一位研究元代歷史的教授嗎？”
“我把小張的電話給你吧。”王教授想了想說。
這位張教授還不到40歲，最近幾年的學術論文，內容全都跟元朝有關。
陳貴良帶上女朋友，提著一袋子水果，又拿上三國殺實體卡牌和《明朝那些事兒》做禮物，在臘月29那天去拜訪張教授。
張教授開玩笑道：“嚯，你這新年拜禮夠豐盛的。”
“剛開公司，欠著一屁股債呢，”陳貴良說，“等以後賺了錢，再來給張教授拜年，到時候送您一輛奔馳。”
張教授的夫人說：“那可不敢收，要被舉報的。”
這對夫妻都挺平易近人，倒是沒有什麼交流障礙。
邊關月跟著張教授的夫人學包餃子，陳貴良則請教起了相關問題。
張教授迅速進入狀態：“草原民族確實有狼圖騰，但也有鷹、鹿、羊、牛、馬、猴、獅等各種各樣的圖騰。鐵木真繼大汗位時，建九腳白旄纛，具體形制已不可考，但幾乎可以肯定與狼圖騰無關。”
“元朝統治疆域過大，什麼信仰和圖騰都吸收。例如景教、道教和龍鳳圖騰。”“從先秦時代一直到清朝，北方草原民族的圖騰就沒統一過。”
陳貴良在小本本上快速記錄，又問：“蒼狼白鹿的傳說呢？”
張教授說道：
“第一，在傳說當中，鐵木真的祖先是蒼天降生的，而不是狼降生的。”
“第二，《狼圖騰》我也看了，但沒堅持看完。書中引用的狼圖騰文獻過於古老，不能證明元代的草原民族崇拜狼圖騰。事實上，元代想要統治那麼大的疆域，不可能採用原始圖騰信仰，而是通過更高級的儒道佛、景教、沙漠教、拜火教等等。”
“說元朝草原還在崇拜狼圖騰，這是對元代的蔑視，也是對當時草原民族的輕視。就像別人已經開上了汽車，偏要說別人還在使用馬車。”
“第三，草原民族的生死觀是騰格里，死亡之後魂歸長生天。草原民族史詩當中，歌頌的也是各種英雄人物，從來沒有歌頌過狼……”
陳貴良認認真真做記錄，又讓張教授推薦一些文獻及其大致內容。
大年三十這天，陳貴良跟公司裡沒回家的兄弟姐妹一起吃飯。
下午打牌玩三國殺，晚上就開始寫文章。
邊關月也不去打擾，自個兒作曲玩。她已經寫了一首曲子，但又覺得不好聽，目前正在重新創作。
被媒體和名人圍攻？
陳貴良一點也不慌，因爲反對《狼圖騰》的更多，只不過他們暫時還沒發聲。
另一個時空，《狼圖騰》的作者很低調，在跟出版社籤合同的時候，就要求“不拍照、不錄音、不接受採訪”。
無論面對什麼質疑，他都不做任何迴應。
直至跟他一起在草原插隊的知青，召開研討會集體批判《狼圖騰》，才終於把作者給整破防了，連忙跑出來向媒體“澄清”事實。
大年初六，陳貴良在博客連發兩篇文章。
第一篇，總述《狼圖騰》謬論。
第二篇，詳細分析《狼圖騰》前五章的常識和邏輯錯誤。並在文章結尾，聲稱會繼續分析後面的章節。
這兩篇博客，短時間內就被大量轉發。無數看不慣《狼圖騰》的網友，跟《狼圖騰》的粉絲激情對噴。
而陳貴良的文章，給反對者提供了火力。支持者辯論不過，就開始撒潑打滾，亦有人悄悄開溜或轉換陣營。
李尋歡也在發力，把兩篇文章發給多家媒體。
這些媒體，都是過年前沒加入戰團的。他們沒有什麼堅定立場，只是爲了報紙銷量而已，紛紛轉載文章並進行評論。
工程師出身的詩人兼媒體人龍行健，見輿論勢頭已經起來了，被《狼圖騰》噁心壞了的他，直接開始撰稿寫書。書名就叫《批判狼圖騰》！
《青春之歌》的作者之子老鬼（筆名），挨個給當年一起插隊的知青打電話。
短時間內，他就聚集起20位返城知青，還全都是在社會各界有所成就的人物。他們在元宵之後，召開研討會並請來媒體記者。
老鬼當著衆多記者的面說：“草原民族對lama是非常虔誠的。我們1967年底到牧區插隊，當地牧民對我們說，每三到四戶牧民家裡，就有一個男子出家當lama。他們崇拜的不是什麼狼。《狼圖騰》把對狼的崇拜硬塞給牧民，是一種時間錯位和對歷史的召魂！”
“狼作爲圖騰，確實在傳說中存在，但那是很古老的事情。我不敢說元明清如何，但現在的牧區，牧民看到狼就打，從來沒見過他們對狼有感情。《狼圖騰》的作者爲了宣揚自己的所謂哲學，故意歪曲事實偷換概念！”
“書中對狼的褒獎，竟然掛在小日子侵略者和八國聯軍脖子上。作者對中國人的蔑視，無不寄託在漢人再一次被奴役、接受‘輸血’上面。這豈不是鼓勵當漢奸嗎？竟然還披上文化外衣。這種僞文化，隨著時間的推移，必然遭到唾棄！”
（以上都是原話，並非本書杜撰。只不過因爲陳貴良開火，他們比原時空提早站出來。）
最後一段話，說得可非常嚴重，比陳貴良的火力還猛。
直斥《狼圖騰》的作者鼓勵當漢奸！
陳貴良只是剛剛嶄露頭角的新人，這位老鬼卻是早已成名的作家，而且還是《青春之歌》作者的兒子！
那些媒體記者興奮不已，又有得報道了，又不愁銷量了。
也有一些記者義憤填膺，因爲他們也討厭《狼圖騰》。
說完這番話，老鬼都還沒消氣。
他在草原插過隊、當過兵，這兩年正在採訪69位兵團烈士家屬，準備寫一本紀實文學作品。
前不久，他被朋友推薦讀《狼圖騰》，只看了幾章就被氣得夠嗆。
《狼圖騰》不僅侮辱他的價值觀，更是侮辱他奉獻在草原上的青春！
還有，老鬼當年在草原上被批，足足勞動改造了五年，還是周總親自給他解決問題。而《狼圖騰》的作者，當年正巧做過小將頭頭。
公仇私恨湊一塊兒了！
被老鬼召集起來的另外19名知青，當年同樣在草原插隊，也被《狼圖騰》噁心得不行。
老鬼發言之後，其他19人陸續發言。
言辭一個比一個激烈，有人甚至拍桌子站起來怒罵。
這20位有分量的返城知青公開表態，瞬間就讓輿論開始扭轉。支持和反對《狼圖騰》的媒體，已經變成各佔一半。
而那些名人，很多都不說話了。
願意表態的學者倒是越來越多，他們從專業學術上質疑《狼圖騰》，其中還不乏來自草原民族的學者。
陳貴良終於不再孤軍奮戰，而且《明朝那些事兒》銷量猛增。
不僅如此，《狼圖騰》還遭到大量羣衆的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