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城，黃花機場。
急匆匆走出機場通道的陸陽，腰間的大哥大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
“是不是小妹？”
“我爸他現在怎麼樣了？”
“有沒有醒來？”
殷明珠追著陸陽問。
陸陽放下手機搖了搖頭。
殷明珠眼中淚光閃爍，再也繃不住，眼淚“刷刷刷刷”的開始往下流。
陸陽只好安慰道：“雖然現在還沒有脫離生命危險，但是好歹已經進了手術室了，你現在急也沒用，還是把心放寬一些吧。”
殷明珠強忍著淚水，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說完撇過頭去，不想讓陸陽再看到她這副淚流滿面的模樣。
許思琪走上前來，小聲的道：“老闆，車已經來了，我們還是趕緊上車吧。”
陸陽點了點頭。
微微嘆了一口氣以後，從哭成一個淚人的殷明珠身邊走了過去。
許思琪輕輕的走上前，抱了抱好姐妹，輕輕拍打著對方的背道：“明珠姐姐，你堅強一點，伯父一定會沒事的，我們還是別再耽擱了。”
殷明珠此刻，真的很想抱著小姐妹就此痛哭。
但她也更知道，小姐妹說的對，此時不應該哭，哭是解決不了問題的，她應該要堅強一些。
“我沒事。”
“你放心。”
“咱們趕緊走吧。”
強忍著梗咽，不讓小姐妹看到自己的眼淚，她推開小姐妹，大步的向陸陽追去。
上了車以後，車隊直接出了機場選擇往進城的方向駛去。
半個小時後。
省城湘雅醫院樓下，殷明珠下了車以後，奮不顧身的往樓上跑去。
陸陽也跟著下了車，回過頭來衝著小秘書道：“你就不要跟著上樓了，去附近酒店訂兩套房，再弄點吃的，打包好送到手術室外來，今天晚上可能還要有一夜熬，到時候也好輪流休息。”
家屬該守著病人沒錯，但是一窩蜂的全蹲在手術室外發呆，也無濟於事，這大冬天的晚上，就是鐵打的人，也熬不住。
陸陽現在能做的，也只有這些。
纔剛下車的許詩琪點了點頭，關心的道：“你也別太擔心了，我……我先走了。”
重新拉開副駕駛的車門，又坐進了車裡面。
陸陽敲了敲車窗，示意司機可以開車了。
然後仰頭望了望湘雅醫院的大樓。
走進了醫院。
手術室在五樓，陸陽沒有選擇等電梯，而是選擇走樓梯，他步子邁的寬，一步四五個臺階，三步就上了半月臺，五步不到六步就能爬一層樓，用不著一分鐘，雙腿已經踏上了醫院五樓的走廊。
“叮咚。”
旁邊的電梯，也剛好，向兩邊把它的電梯門敞開。
陸陽眼看著殷明珠急匆匆的從電梯裡跑出來，連忙一把拉住對方。
“你走錯方向了，這邊。”
殷明珠分不清方向，她只知道手術室在5樓，而陸陽剛剛走進醫院時，已經問過了島臺的護士小姐姐，從昭縣轉運過來的腦出血病人，此刻正在哪一間手術室幾號手術檯進行手術。
果然。
很快，陸陽就看到了熟人。
蹲在手術室外，走廊盡頭，數著地上螞蟻的幾名保鏢。
聽到腳步聲，看到陸陽後，這幾名保鏢連忙起身。
有些拘謹的道：“老闆。”
他們都是陸陽安排在市區的那棟別墅，負責妻兒老小安全的保鏢，一直都住在別墅的前院。
身份上也是退伍兵。
之前受過訓練，大軍是他們的戰友，小九阿龍這兩位兵王是他們的隊長，如果不是特殊情況，一般都不需要他們出外勤。
陸陽走過去以後，重重的拍了拍他們幾個的肩：“不用緊張，辛苦了，這次回去以後，我會跟阿龍說一聲，不讓你們一直守著別墅，偶爾也可以出出外勤，跟其他兄弟們換換班。”
幾名年輕的保鏢立馬高興的點了點頭。
陸陽從他們身邊穿過。
“對了，這個月你們幾個獎金翻倍，別忘去找你們的頭，讓他找財務打條子。”
“謝謝老闆。”
聽到這個月獎金能翻倍，幾名年輕的保鏢更加高興了。
什麼也沒幹，就是跟著老闆娘出了趟差，好吃好喝的供著，然後獎金就能翻倍，這種好事情去哪裡找？
陸陽給他們這些退伍兵保鏢開的工資，本來就不低，尤其是獎金，只要在當月不犯錯誤，保持全勤，那麼獎金會比當月的工資還要高，翻倍的話，那就更誇張了，直接等於領一個月，相當於三個月。
等在手術室外的殷明月娘倆，也已經看到了陸陽。
之前還一直強忍著，沒有哭的殷明月，再也忍不住了，哪怕她看到自己姐姐就跟在自己老公身後，朝著她們娘倆走過來，但她還是撲了過去，撲進老公的懷裡。
嗷嗷大哭起來。
陸陽也心疼的抱緊了自己的妻子。
沒有其他辦法。
只能不斷的輕言細語的安慰：“沒事的，一定沒事的，好了，不哭，咱們不哭。”
同時心中也一嘆。
果然天下沒有不是的父母，雖然老丈人近兩年犯了大錯，拋妻棄子，娶了個小自己幾十歲的女人，但真的到了這一天，馬上要面臨生死離別時，爲女兒的，還是不可避免的，哭了這麼傷心。
陸陽又擡頭看了一眼對面的老丈母孃。
那眼睛也是通紅的。
顯然哭過，畢竟幾十年的夫妻，相濡以沫，走過這麼多風風雨雨。
之前因爲離婚，兩人是有隔閡，愛過，也恨過，現在面臨生死離別，還是會不可避免的想起對方從前的一點點對自己的好來。
“媽。”
殷明珠從自己的妹夫與妹妹身邊走過去，來到了自己媽身邊。
抱著自己母親，失聲也痛哭起來。
馬秀蘭抱著女兒，也是強忍著淚水。
半會兒以後。
“好了，別哭了，你們他爹還沒死，就是死了，那也是他咎由自取的，如果不是貪圖狐貍精，被狐貍精給勾走了魂，他能有今天嗎？”
馬秀蘭紅著眼睛道。
她不忍心兩個女兒哭的這麼傷心，所以只能這樣說。
而且，她也確實恨的牙癢癢，甚至，若不是老頭子人在手術室，未必能活著走下手術檯。
若是還活蹦亂跳，她都要忍不住，上前去砍兩刀。
“呸。”
“下賤。”
“馬上風，羞也不羞，你個死老頭子還要不要臉啊！！！？”
可惜沒有如果。
看在對方已經快要死的份上，她也只能饒了對方這一回。
把氣撒在了那狐貍精的身上。
陸陽安慰好了殷明月以後，也朝老丈母孃走了過來。
“媽，裡面現在是什麼情況？”
馬秀蘭瞪了他一眼，這一眼有一種說不出的感情，她剛剛可是看到大女兒是被這位好女婿拉著手跑過來的，不是什麼老眼昏花，雖然在那邊保鏢守著的走廊盡頭，兩人就自覺把手分開。
想到老頭子就是因爲花心，纔有了這個結果。
她氣不打一出來。
於是脫口而出：“進去都兩個小時了，要我說，大概是活不了了，這就是你老丈人始亂終棄的下場，他遭報應了，你也悠著點，別哪一天，也走上你老丈人的老路。”
陸陽一瞬間尷尬的不知道該如何自處。
早知道就不問了。
殷明珠也擡起來看他，想要看他怎麼說。
陸陽此刻很尷尬，但還是張了張嘴：“媽，你放心，我……”
但他還沒把話說完。
殷明月已經搶了過來，像只護食的老母雞一樣，很不滿的衝她媽道：“媽，你幹什麼？是爸對不起你，我家男人他又沒有對不起你，你衝他發什麼火？”
她把陸陽護在自己身後。
使得這一刻的陸陽，心裡面是既感動，又慚愧。
但他做都做了，有些事情已經沒有辦法回頭。
只能暗暗發誓。
以後一定要加倍的對明月妹妹好。
馬秀蘭也沒有想到，小女兒反應會這麼大，只好用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語氣道：“行，是我多事，那我不管你們了，隨你們怎麼著。”
說著也有些負氣的撇過了頭。
在她心裡，已經開始懷疑，大女兒和小女婿的關係。
可兩邊都是她的心肝，是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坨肉，兩個女兒她都希望對方能過得好。
她能怎麼辦？
一時間，她又想起了老頭子，之前就有過打算，讓大女兒跟這現在已經富貴到不可言的小女婿，再續前緣，以免小女兒，被對方所嫌棄，等到將來竹籃打水一場空。
“哼！”
“都怪這死鬼老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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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好色，就把女婿也想的跟他一樣好色，看看果不其然。”
她心裡面，對這手術室裡面正在搶救的那人，又埋怨多了幾分。
好在……
這個時候總算有動靜了。
手術室門頭上的警示燈已經熄滅，手術室從裡面被醫生打開。
幾名護士小姐隨後也推著擔架跟在醫生身後走了出來。
“怎麼樣？醫生？”
大家都圍了上去。
即使心有埋怨的馬秀蘭，這個時候也是一臉的緊張。
醫生是個中年人，臉上還流著汗，既然這臺手術，讓他出了不少的力。
不過從對方的表情上看起來，應該不是壞消息。
果然，這中年醫生已經道：“幸不辱命，手術很成功，不過病人現在還不能探望，馬上要送去ICU觀察，至於能不能醒過來，要看今晚上能不能度過危險期，而且即使能度過危險期，也未必就能儘快醒來，醫學上，凡是涉及腦部的手術，尤其是腦淤血病人，成爲植物人的可能性極大，希望你們家屬到時也能夠諒解。”
能夠活著走下手術檯，就是成功的第一步。
於是大家都感激的朝醫生道：“謝謝醫生，謝謝醫生，謝謝醫生，謝謝醫生……”
除了謝謝。
現在是90年代初期，給醫生塞紅包的情況還是很少的。
陸陽不想開這個頭。
於是在跟這位主刀醫生握了握手以後，表示如果老丈人能夠醒來，一定給醫院送一面錦旗。
對方當場表示感謝，並且隱晦的透露。
他本人昨晚值班，今天白天本來是休息，是看在杜書記的面子，才放棄了休假，特意趕回醫院主刀了這一臺手術。
家屬如果要感激，更應該感激杜書記。
陸陽當然會記得感謝杜書記，但那是晚上單獨相處時候的事情。
“不管怎麼說，還是要謝謝李醫生，若非李醫生你的醫術精湛，我老丈人他能有機會進ICU觀察，恐怕會直接死在手術檯上，多餘的話就不說了，不管我陸某人的老丈人能不能醒來，這份人情我都記下了。
這是我的私人名片。
李醫生，還請你務必收下來。”
陸陽拿出一張只寫了自己名字還有電話號碼的金屬名片遞給了對方。
這次對面的這位中年醫生沒有拒絕。
他意識到了。
這個新來的病人家屬不簡單。
恐怕能請動杜書記親自光照幫忙的，應該就是這位眼前的年輕人。
陸陽？
好像有點耳熟。
他是醫生，每天忙於手術，並非商人，所以只是隱隱有些影響。
但還是很小心翼翼的將這張看似普通的名片夾進了自己的皮包。
等到將來。
某一日。
他纔會意識到，這個年輕人的人情有多麼的難得。
而這邊陸陽已經跟隨著妻子還有大姨子，老丈母孃，一起目送著老丈人被推進了ICU。
等到人進去的ICU，病人家屬就沒法再跟著一起進去。
“咱們再守在這裡，也於事無補，不如先回去，先去吃點東西，好好再睡一覺，等明天白天大家再一起過來。”
陸陽建議道。
也只能如此了。
“就聽他的吧。”
馬秀蘭道。
殷明月殷明珠兩姊妹，本來還想留下來，守在醫院裡，但是聽到媽已經都這麼說了，也只好點了點頭。
陸陽於是立馬打電話給小秘書。
“不用送飯來了。”
“告訴我酒店的地址，我們現在立馬開車過來。”
下了樓。
幾名保鏢已經早把車準備好了。
等到都上了車以後，纔剛剛把車開出醫院，陸陽肩膀上一沉，才發現，妻子殷明月已經睡著了。
於是有些心疼的小心翼翼讓對方滑倒在自己的大腿上，這樣睡得會比較舒服，又脫下自己的外套，蓋在妻子的身上。